小虎也顧不得頭發濕的, 光著身子就急急忙忙衝回了房間,用被子裹住自己。


    剛才發生的事還在腦子裏揮之不去地盤旋, 他胡亂地想了些什麽, 最後滿麵通紅地鑽進了被子裏。


    方起州隔了一會兒才出來,推開小虎的門,看到窩在床角瑟瑟發抖的一整團。方起州以為他哭了, 像拎雞仔一般拎起那團被子,小虎的腦袋破殼而出, 半濕的亂發,胡亂地貼著鬢角、臉頰, 還有飛到鼻子上去的。


    他捋開貼著小虎臉的亂發,發現他眼睛雖紅,眼裏有水, 但絕不是哭的跡象。


    方叔叔一碰他,小虎就渾身僵硬起來, 眼神也躲閃著不肯和他對視, 就盯著被子瞧, 仿佛要從上麵的雲朵印花上看出隻鳥來。鑽進被子時, 他也沒想到要穿衣服,這麽半露不露的, 還有些自己吸的一顆顆斑駁痕跡, 叫方起州剛壓下去的無名火又升了起來。


    “小虎。”方起州叫了一聲。


    得到的是和蚊子叫一般輕的“嗯”。


    “你抬頭看我。”方起州挑起他的下頜,小虎眼睛又開始往旁邊瞟,就是不看他。


    方起州伸手去撥弄了一下他的睫毛, 小虎又是一抖,方起州卻是神色如常,“臉怎麽這麽紅。”


    方叔叔手指就在他眼瞼附近,小虎無論往哪兒看,始終隻能感受他有點涼的手指。他不知道自己臉色如何,但是能感覺到燙,感覺自己好像是發燒了,結果方叔叔這麽一問,他沒過腦就磕磕巴巴地回答說,“有……有嗎。”


    他麵不改色,“嗯,很燙,你可能發燒了。”


    “啊?”小虎傻乎乎地望著他,接著又飛快移開視線,“那……怎麽,辦呀。”


    “降溫。”


    “噢,降溫。”


    “你別裹這麽嚴實。”方起州說著要去掀開薄被,“我身上涼快,你抱著我。”


    小虎叫了一聲,“我沒穿衣服!”


    “不用穿。”


    “怎麽能……”小虎舌頭都纏到一起了,“……怎麽能不穿。”


    方起州湊近他說:“我喜歡你不穿。”


    “那也不能,這樣啊。”小虎找不到反駁的詞了,腦袋又埋了下去。


    方起州低頭,隻能看到有些濕潤的發頂,和兩隻紅透的耳朵,“你是不是害羞了。”


    小虎沒說話,方起州咬了下他的耳尖,用溫熱的嘴唇含著他的耳廓,低聲說:“晚上我抱著你睡,給你降溫好不好?”


    小虎伸手去招呼耳朵上的異樣,方叔叔怎麽往耳朵裏吹氣呢,他覺得癢極了,又不能給推開,擺了擺頭:“我吃藥,不降溫好不好?”


    “你想一個人睡?”


    小虎點了點頭。


    “我想抱你怎麽辦?”


    “那、那……”小虎又為難了起來,“那”了半天,最後愁眉苦臉道:“那我不吃藥好了。”心裏卻想著,方叔叔身上也燙得像火爐一般,怎麽給自己降溫呢。


    方起州彎了下嘴角,對他的妥協很滿意,張開手臂:“那你別躲在被子裏了,乖了,我抱。”


    小虎反應滿了半拍,又提了起來:“可是……我沒穿衣服呀。”


    方起州有理有據:“給你吹完頭再穿。”


    小虎愣愣地點頭,猶豫了一下,終於肯掀開在身上裹得緊緊的薄被了。


    方起州彎下腰,再次用抱孩子的抱法,把他整個人托舉起來,小虎為了保持平衡,隻能不情願地抱住方叔叔的脖子,兩腿勾在他的腰上,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抱自己,他可以走路的。方起州自己也不明白,兩三步的距離,他非得要抱過去,但他覺得懷裏太空,一抱著小虎,就覺得很滿足了。


    方起州給他吹幹了頭發,小虎被熱風吹得來了睡意,方叔叔又不肯放開他,他隻好把方叔叔的胸膛當做枕頭了。


    方起州關了燈,小虎眼睛疲憊地眨了眨。方起州手臂穿過他的腰,腿也夾著他的腿,他體溫似火,小虎體溫也異於平常的高,睡意襲來的小虎,無意識地在方叔叔胸口蹭了蹭,方起州的手也在他背上滑了下去。小虎嘴裏囈語般地嘟噥說:“可不可以……不要,摸我的…小弟弟。”


    方起州愣了兩秒,旋即有些想笑:“嗯,”他輕輕地應道:“今天不摸了。”


    小虎還沒意識到他的文字遊戲,有些鬆口氣地閉上了眼,又有些羞赧地說:“叔叔你不知道……你一摸那裏,我就想尿尿了。”


    “那是你水喝多了。”方起州說。


    “噢,原來是……水喝多了啊。”小虎恍然大悟,在腦海裏回想起在浴室裏,方叔叔將腦袋埋在他腿中間,吃他的小弟弟。心裏想著他怎麽能幹出這樣的事來,那裏,那裏怎麽可以吃呢!又不免想到那股怪異的尿意,想著想著,他又有些想尿尿了。


    聽見他的話,方起州無聲地笑,帶起胸腔振動的共鳴音,問道:“那樣尿尿舒服嗎?”


    小虎難為情地說:“不能那樣尿。”


    “舒不舒服?”


    小虎不說話了,心裏盤踞著一股奇怪的感覺,覺得舒服的,可是為什麽他自己尿尿的時候,就沒有感覺呢,他怎麽也想不明白。


    方起州不逗他了,該得到的反應他全都得到了,低頭吻了下他的額頭,“睡吧,晚安。”


    小虎隨之在他身上調整了一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卻難得地有些難眠起來,他有個深奧的問題,可是不好意思問,隻能自己想明白。


    小弟弟好吃嗎?


    幾天後,方起州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其實這個公司現在已經進入正軌,他隻是決策人,而大部分的決策,還不用他親自確定,所以他的事情其實並不多。


    艾琳一早便看到老板挽起的衣袖,以及那個和老板氣質不符的蝙蝠俠手表。非常高調,像是特意露出來給所有人看似得,匯報工作時,艾琳分神頻頻望向他的手腕,心想百達翡麗什麽時候和dc合作了?又覺得那設計真幼稚,也不知是哪個設計師設計的,也隻有老板才能戴出百達翡麗的格調,換個人戴,就是五十塊地攤貨。


    艾琳洋洋灑灑演講了半天的匯報,而方總卻沒怎麽聽,一直抱著平板在看,她眼尖地一瞥,發現是什麽……兒童房裝修?她一臉吃驚,老板要生崽啦?!


    方起州抬頭看了她一眼,艾琳立馬收斂了吃驚的神色,規規矩矩地抱著文件夾站直。


    他手指敲擊著桌麵,形成了像摩斯密碼一樣的旋律,艾琳心裏七上八下的,卻聽見方總突然開口:“你和你男朋友,平時都怎麽約會的?”


    冷不丁被方總這麽一問,艾琳傻了眼,“我……單身。”


    “噢,那沒事了。”方起州揮手讓她出去。艾琳雲裏霧裏地想著方總的問題,再想著兒童房,覺得方總恐怕真的是要喜當爹了,或者有個女人抱著孩子來找他了。


    方起州的確想給屋裏換格局,把雙人床扔了,牆拆了,然後凃個顏色鮮亮的漆,布滿天花板的彩繪,再買個呆頭呆腦的保姆機器人。


    小虎這幾天情況又好了起來,忘記了興趣班發生的事,肚子上的傷也徹底消了,隻不過方起州帶他出去時,他看到那些十來歲的小孩子,還是會忍不住愣在原地。他重新在家裏開始畫那副被毀的肖像畫,方起州為了不讓他緊張,盡力不去打擾他。而且經過上次浴室的事,他們之間的關係悄無聲息地變化了,連衛斯理也看了出來,主動買了避孕套和相關書籍,問他看了那些電影沒。


    方起州沒看,但他知道怎麽做。


    衛斯理卻說,看看也好,能學點東西,如果小虎不抗拒,也可以讓他看,有一定的刺激,會讓他放得更開。


    方起州有些不悅地咳了一聲,覺得他想得太過了,那些東西……並不適合讓小虎看。


    可他太過杞人憂天了,碟片都是衛斯理挑的,輕口,就那麽大模大樣地放在床頭櫃裏,小虎一個人的時候難免會翻到,也難免會好奇這個是什麽好看的電影。


    方起州這幾天放他一個人在家裏畫畫,中午會回來一次,下午也會很早回來,甚至沒事的時候,他會直接翹班。因為總是擔憂家裏的情況,所以方起州安裝了攝像機,在家裏的每個角落裏,小虎在幹什麽,他都能看得見。他看見小虎和家庭新成員交流了半小時,那是一個圓頭圓腦的保姆機器人,能打掃能做飯,喊一聲還能答應你,對話程度就和電信公司的智能回複差不多,能陪小虎解悶。


    他也發現了小虎一個在家時的規律,他走後,那小孩兒就一個人畫畫,畫一會兒偷偷地吃零食,吃完還要毀屍滅跡,接著自己回來了,午飯後,和小虎說會兒話他就開始雷打不動地準點午休,自己走後,他兩點半起床,又下來畫畫,和保姆機器人說話,方起州聽見他說的是:“叔叔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好想他。”而機器人的回答是:“你是個好孩子。”


    接著嗎,小虎便會幫助保姆機器人打掃衛生,把那副要送給自己的肖像蓋住,不讓他看見。


    但這天,方起州發現小虎到該看電視的時間時,上樓了一趟,下樓時,手上多了一摞碟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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