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男人放下了另一隻手裏的茶杯,這動作略有些重,一圈一圈的漣漪從暗綠色的茶水表麵蕩漾開去,“要是她死在安城,那這最後一味藥就算是已經齊了。”


    簾子內側的煌姬又笑了一聲:“我不知道紀護法如此樂觀——要是殷梓會死在那裏的話,空蟬寺大概不會這麽坐得住。”


    紀玉書抬眼往簾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雙胞胎,真是麻煩。易家去空蟬寺求蓮子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想過這顆蓮子最後會養出一對並蒂蓮花。”


    “那自然是沒有的。”煌姬就像是聽不出紀玉書隻是想要諷刺一般,好端端地回答了,“若是他們提前知道腹中的胎兒是一對雙生子,絕不會浪費那個精力去空蟬寺借蓮子供養他們,易家可沒有那麽心疼一對胎兒——說來也是好笑,易家這一代三個嫡出的孩子,九葉蓮花偏偏認主了另外那一個,這怕就是人們常說的,‘天意難測’。九葉蓮花的蓮子喂出來的孩子,果真是命硬的,那地宮果真困不住她。”


    紀玉書抬了抬眉毛:“她活著出來了又如何,空蟬寺現在早已經自身難保,騰不出人手來保她,隻怕空蟬寺是恨不得讓她在那秘境裏再躲個幾十年才好。左右不過多耽擱一點時間,你不是說你已經等了十萬年了,還差這麽一點時間麽?你要是急著想要話,我這就去把她帶回來,如何?”


    “我確實是不著急,不過你若是想去的話,那就去吧。”煌姬語調依然不疾不徐,聽上去仿佛並不在意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帶回來了也好,帶不回來也行。如你所說,最差也左右不過是等,我對這對雙生子就這樣下去的結局也頗感興趣。”


    紀玉書指尖微縮,很快又鬆開,似乎對煌姬這個回答並不滿意:“我去召集人手,正好聽雨閣的人還在這裏,我帶他們一起過去人手也充足一些。等那東西一破開,立刻把殷梓帶回來。風主一起去麽?”


    煌姬仍然是笑:“我還有事要做。”


    紀玉書皺眉:“什麽事情?”


    “顏思思前些日子回來過。”煌姬的聲音裏微微噙著些懷念,“她大概以為我不會發現她的蹤跡,所以還繞道去了一趟密牢的位置,為望花澗那一位打探了些消息。他們大概是已經知道易無雙在我們手裏了,所以我吩咐他們給易無雙換了個地方。”


    “嘖,顏思思。”紀玉書臉色有些難看,“背信棄義的東西——對了,還有嶽氏那群耗子,前兩天也有人去了望花澗,不過聽說是沒有活著回來。”


    “嶽氏要的是操縱天下的權力,那就給他們權,他們就會老實跟著我們。等我渡劫成魔了,這纏身獄扔給他們也無妨。”煌姬的語調聽上去似乎在說什麽可有可無的東西,似乎並不怎麽在意這些事情,“嶽氏是聰明人。”


    紀玉書並不讚同地偏過頭去:“我總覺得嶽氏還有其他目的,他們嘴裏沒一句實話。他們當初要勾搭遠山的時候開出的條件是要遠山把襲征交給他們,最後不惜滅了遠山才抓到襲征,把襲征關了幾年又放了,我總覺得他們還在謀劃著別的什麽事情。襲征當了這麽多年護法,依然對這件事情絕口不提,我想他大概知道什麽,風主當初實在不該這麽輕易放襲征走的。”


    煌姬沒有理會,徑自從簾子後麵站了起來:“我去看看易無雙。”


    ——


    昏暗的偏殿裏,半透明的罩子上流動著黑色的符文。穿著鮮豔的紅色長袍的女子坐在四人抬著的軟轎裏墊著的狐皮上,半張著眼睛,遠遠地看著罩子對麵被幾根細長的銀色鏈子鎖住手腕腳踝的人。


    她等了半晌,才終於開了口:“你姐姐終於回來了,你們畢竟是一蓮托生的雙生子,會有感應麽?”


    易無雙低著頭,半張著的發出粗重的呼吸聲,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煌姬稍稍向前探出身,看向了對方並無遮掩的左胸,在那裏,八道猙獰的魔紋盤踞了大半個胸口,稍微空出的那一塊,第九道魔紋已然緩緩地生出。


    “猜猜看,等你姐姐找到你,發現你已經入魔了的話,她是會為了大義鏟除魔修,還是會為了陪在你身邊離開正道呢?”煌姬的目光移動到散發下方露出的半截下巴上,“再或者,等你剛剛入魔神誌不清的時候,我讓你去殺她的話,你猜你自己會去麽?”


    “我……不會入魔。”從罩子中終於傳來了回應聲,斷斷續續的,像是從緊咬著的牙縫裏漏出來的字眼。


    “你會的。”煌姬漫不經心地撥弄著長長的指甲,一直到把指甲上染著的鮮紅顏色剝下來一塊,“所有人都在等著你入魔,我,嶽氏,空蟬寺,還有西陵易氏,每個人都在等待,你當然是會入魔的。”


    易無雙坐在地麵上,周身的魔氣時而翻騰、時而沉靜。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才再開了口,聲音聽上去倒是冷靜了不少:“我不會。”


    “哈,你是玄山出生的,我想你應該是知道商晏的。”煌姬對他的回答並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玄山商晏,天道寵兒,多年前的正道魁首,也有那麽一段時間,我也見過所有人都在等著他入魔。那倒也曾經是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呢,我記得我見過他,在他被碾碎劍骨的時候我剛好在那附近,他那時候一聲都沒有吭,神色看上去和當初一人一劍破須彌妖境的時候一模一樣……真是少年人的心性,剛直得讓人移不開眼。”


    煌姬眼角微抬,似乎在看易無雙,又似乎沒有:“他倒是沒有入魔,所以他死了。”


    易無雙手臂用力掙了一下。


    “這天下修真者何其多,當年不提其他,隻說最為人所知的,商晏一力破須彌妖境、退南海巨妖這兩件事,救過的修真者就何其之多,即便說一句半個修真界都欠他一條命也不為過。隻可惜距離玄山商晏隕落區區百十年,這修真界似乎就已經誰都不記得晏聖人了……易無雙,你相信麽,即便是商晏活著的時候,也多的是正道的人希望他去死。”


    煌姬臉上依然在笑,卻有一滴眼淚從左側的眼角慢慢地滾落下來,無知覺一般地滾落到領口上:“世人何其薄幸,天道何其冷漠。到如今,誰提起鍾桀也隻會罵一句遺臭萬年的魔頭,再沒人記得他曾經也是鮮衣怒馬的少年人。若是商晏當初果真入魔了,百年之後的現在,也不會再有人記得他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個魔修——


    商晏這一死,反倒是好事。”


    易無雙依然沒有回話。


    “可惜了,你不是商晏,你心中不如他一般,你既然已經生出了魔紋,入魔就隻是遲早而已。隻不過要是你們不是一對雙生子的話,這件事情就會容易得多。”煌姬勾了勾鮮紅的嘴唇,“你不該存在的,畢竟是你差點逼死了你姐姐。你知道你姐姐也是這麽想的,不是麽?”


    她微微垂著眼睛,心滿意足地看到易無雙胸口的魔紋猛地掙動了一下,向上又蔓延了幾分:“再等幾天,等我把空蟬寺的禿驢們殺得差不多了,會留著他們方丈的命帶到這裏來讓你見一見的,不用擔心,你就快成為纏身獄的魔修了,我一貫不虧待自己人。”


    ——


    西晉的王都,就和這一路看到的其他城池一樣,一片死寂。


    推開城門,一步踏入城中的時候,殷梓看到了許多人。


    就和先前遇見的肖阮一樣,這些人猶如雕塑一樣站在王都之中,有些似乎還在交頭接耳,有些神色悠閑,就仿佛某個普通的日子,時間就這麽停了下來,將所有人固定於此。可似乎隻有人們停了下來,那些房子上已經有了破敗之處,而大道上也開始長出雜草。


    先前隱約可聞的樂聲已經變得清晰了起來,樂聲之中還夾雜著模糊不清的淒厲哭聲。殷梓想要認真去聽的時候,卻又無從分辨那哭聲是不是真的存在、


    “是‘不變’。”商晏輕聲說,“這首曲子的名字。”


    “之前那人說,西晉的新皇登基之後,整個國就死了。”殷梓走到王宮前的時候,停下來這麽說了一句,她看著眼前緊閉的宮門,稍稍抿了抿嘴唇,然後推開了門。


    宮裏,還維持著新皇登基的儀仗,層層疊疊旗幟和布幔遮天蔽日。隻不過那些宮人們臉上的神色並不喜悅,某些人少之處,宮人們幾乎是毫不掩飾地露出了驚慌而恐懼的神色。


    穿過大道,殷梓終於走到了大殿之前,大臣們神色惶恐地跪在地上,做著預備叩頭的姿勢,似乎正準備恭賀他們的新皇登上皇位。而在人群前的高台上,殷梓第一次在王都中看到了還在動的人。


    少年的頭發已經全白了,那長發從肩頭一直拖到地麵,而他卻像是毫無知覺,隻閉著眼睛,坐在龍椅之上,抱著手裏的琵琶,撥動著其上的琴弦。


    樂聲如同波紋一般以他為中心擴散開去,一直穿到目所不能及的遠方。


    殷梓快步從跪伏在地的大臣們之間穿過,徑自走到了龍椅之前。


    “青洲。”殷梓溫和地開了口,“我回來了,我們回去吧。”


    唐青洲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


    “青洲,已經夠了。”殷梓再靠近了一點,“師叔也回來了,我們在等你一起回去,醒醒,青洲,我們回去絕影峰。”


    作者有話說:


    今天收到了逢凶化吉馮化吉超長的評論,好開心!


    是到現在的曆史傳說劇情的梳理,她超棒!


    第64章


    殷梓的話音落下,唐青洲的指尖稍微顫抖了一下,那樂聲稍稍錯了一個音,卻又很快連上了。


    殷梓皺起了眉毛,站起身,看到商晏剛剛走到附近:“不太對勁。青洲幾斤幾兩我還是有數的,他沒有那麽強的力量張開這種規模的術式,我一直以為會是他催動了琵琶裏的封存的靈氣,但是琵琶似乎還是原樣。他剛才應該聽到了我的聲音,但是似乎沒法醒過來——有什麽東西纏在青洲身上。”


    商晏隻低頭端詳了一陣唐青洲的臉,過了好一陣,突然伸手,直接握住了唐青洲的手腕。


    商晏用的力氣並不大,然而一道靈氣疏忽間從唐青洲手背上衝了出來,直接把他掀了出去。


    商晏右手瞬間出現了一道虛影,是一柄細劍的形狀。他卻沒握住那道劍影,隻在空中調整了下身形,劍影迅速自行分裂開去,數十把細密的短劍把他護在其中,直到他雙腳落到了地麵上這才散開。幾乎同時,那道自唐青洲身上湧出的靈氣在半空中凝聚了起來,慢慢地化出一道影子。


    那影子乍看上去像馬,然而頭部卻有著形似狻猊的一圈鬃毛,它的鼻子極長,從臉的位置一路垂下,落到唐青洲的後腦上。白色的焰火從它蹄子處飛快地噴射而出,殷梓毫不遲疑地閃到它跟前,一劍劈散那道焰火,將它擊散開去。


    “伯奇。”商晏直起腰,遠遠地看著那道影子,星盤上的樂音少見地透出一股肅殺之氣,“是當年盤桓在須彌妖境的上古妖獸。”


    妖獸伯奇,好食噩夢。


    殷梓從未聽過商晏奏出如此錚錚然如同金鐵相擊的樂聲,一時間隻覺得手中劍氣不自覺地淩厲起來。她微微昂起頭,劍尖微抬,向著那幻影的方向,尚未來得及開口,那邊伯奇聽不懂樂聲,隻稍稍揚了揚蹄子,發出略有些含混的人聲來:“許久不見,商晏。”


    殷梓眼神微凜,一道劍氣轉瞬即出,正撞上空中一道無形的妖氣,發出了一陣刺耳的鳴響。


    “一邊打招呼一邊偷襲,你們大妖都是這麽卑鄙無恥的麽?”殷梓施施然抖了抖劍尖,像是要甩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操縱我師弟,偷襲我師叔,倘若你沒有別的要說的,想必我現在把你斬殺在此,你也不會有什麽怨言的。”


    伯奇終於將目光移到了殷梓的身上,從那遍布鱗片的身體裏,傳來了奇異的震動,殷梓花了一會兒功夫才意識到,它居然在笑。


    “這劍氣,我見過。”伯奇看著殷梓的劍,撅了撅蹄子,身上白焰愈發旺盛,“當年斬下我頭顱的,就是這樣的劍氣。”


    殷梓微微地笑:“看來我應該向你道賀,有機會再體驗一次被這一招斬斷頭顱的瞬間。”


    “丫頭,這小子的命現在可在我手裏。”伯奇的鼻子稍稍抖動,似乎隨時要拔出來,“倘若不想要這小子的命了的話,你大可以試一試。”


    殷梓凝聚在劍刃上的劍氣逐漸成型:“放心吧,我這一劍絕對足夠快,在你感受到痛苦、來得及做出點什麽上不得台麵的小動作取他性命之前,這一劍大概已經結束了。”


    伯奇尾巴用力地甩起,在空中留下一道火焰印記:“丫頭,你看清楚,這可是他親手跟我定下的因果契。七年前,可是這小子自己來求我的。我出於好心打算幫他一把,這才跟他做了這個交易,你現在要是恩將仇報的話,隻怕這因果會落到他頭上。”


    殷梓眉毛微微揚起:“這種因果契自由天道判定反噬,因果是什麽樣的,可不是你自己說了算。更何況,因果契也不是死契,當然有辦法能夠解開,隻是你孤陋寡聞沒聽說過罷了。”


    “可笑!我怎麽可能不知道,要想解開這種因果契……等等,你是不是在套我話?”伯奇總算發覺了殷梓手裏的劍一動不動,雖然劍氣凝結,但是並沒有真的先前揮出的動作,“狡猾的人類!虛張聲勢!”


    商晏終於向前走了一步,他手中的樂聲響了起來:“阿梓,妖獸伯奇以噩夢為食,愈是痛苦的噩夢能給他的力量越大。須彌妖境崩毀的時候,他神智為妖境妖氣所吞噬操縱,讓所有妖境中的人陷入噩夢以供他吞噬——現在他說,他與青洲有交易,倘若我沒想錯的話,青洲付出的代價必定是墜入無盡的噩夢。”


    伯奇聽著這樂聲更加煩躁:“商晏,百十年不見你也學會了人類這套婆婆媽媽蠱惑人心的伎倆。”


    殷梓舔了舔嘴唇:“師叔的樂聲可不是蠱惑人心的伎倆,況且論到操縱人心,人類可不敢與你相提並論——你這不是正在給我師弟造出噩夢來麽?”


    “我從不造夢。”伯奇矜貴地用前蹄點了點地麵,“進了我嘴裏的夢,我從不吐出來給別人。你們人類最慘烈的噩夢也從不是造出來的夢,而是你們自己記憶的複現。”


    殷梓指尖稍動,下意識地看向唐青洲的臉。他的表情安寧而祥和,絲毫看不出正在做什麽樣的噩夢。然而殷梓卻突然回憶起來先前混雜在樂聲裏的那若有若無的慘叫:“他自己的記憶?既然他現在坐在這龍椅上,想必這記憶是和西晉相關的?”


    “你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等等,莫非你們就是剛剛從鍾桀那座地宮出來的人?那巧了,這段因果你也該背一段。”伯奇看向了殷梓,又發出了那種奇異的笑聲,“七年前的事情我聽他說過,那群從魔境裏打過來的魔修抓住了幾個和你們同行出來的人打聽了你們去向,就打算趁著正道混亂夷平地宮,把你們徹底埋葬在其內。


    就是那個時候,這小子揭開了封印我的符咒,來求我做出一個罩子,護住那個地宮。我跟他說隻要他的噩夢足夠慘烈,我什麽都能做到。這小子果真沒有騙我,這七年噩夢的滋味,足夠鮮美了。”


    殷梓臉色終於變了:“這七年,他就一直在做噩夢?”


    “噩夢被吃了,就不會記得。所以不會習慣也不會麻木,每一刻都是新鮮的噩夢。”伯奇驕傲地昂起了頭,“他為了供給我足夠噩夢,不惜殺死了老皇帝軟禁了太子自立為皇,既然他是這個國家的王,這個國家的所有人也理當與他們的王作伴。他們的王以樂聲將所有人帶入同一個夢中,這樣巨大的噩夢的滋味,當真是讓人難忘。”


    “這個國家所有人,現在都在做一樣的噩夢。”商晏閉了閉眼睛,“七年了,我們來得太晚了,現在的伯奇已經吸食了足夠的力量,又和青洲有著因果符的製約……阿梓,跟伯奇說,他應該是恨我的,若是想要複仇的話,就讓我來替青洲。青洲已經陷入噩夢七年了,再拖下去隻怕神識會崩潰,讓我來替他做夢。伯奇食夢,須得做夢人意誌崩潰,我的神識比青洲強,我可以壓製伯奇。”


    殷梓側頭看了商晏一眼,然後轉向了伯奇:“整個國家的人做同一個夢的話,那其實不是很乏味麽?就算這夢再美味,同一個菜式吃了七年,還沒吃膩麽?”


    很少有人和伯奇這樣的妖獸討論食物的滋味,他一時被這話勾起了好奇心,側著頭看著殷梓。


    “來試試我的怎麽樣。”殷梓向前走了兩步,朝著伯奇伸出了手,“我來替他做夢,讓他醒過來吧。”


    商晏一愣,下意識地伸手去拉殷梓,殷梓輕巧地閃開了,再向前走到伯奇跟前:“我不是這個國家的王,也不能讓整個國家的人陪我做夢。不過七年過去了,你在這裏也該吃飽了肚子,就算是利滾利青洲也應該已經還清了現息,既然你們定的因果契,你也該見好就收了不是麽?我來替他,一方麵你們的交易還在,你還能嚐到新鮮的噩夢不虧的。”


    伯奇蒼白色的眼珠動了動,直直地與殷梓對視,殷梓絲毫不讓,就這麽看著它。殷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伯奇才僵硬地動了動脖子,似乎有點猶豫:“好像是不虧。”


    ……這個妖獸果然是不太聰明的樣子,殷梓再接再厲:“卷進凡世間王朝對你的修行也沒有好處,我與凡人無關,你大可以安全的吞噬兩口我的噩夢。假如你不急的話,我甚至可以先帶你出去走走,去外麵看看,既然你被困了一百多年,想必也希望離開這裏,不是麽?”


    伯奇心動了,不過卻依然有些躊躇:“話雖如此,但是這小子與我定下因果契的時候大約是從沒想過要醒來。他既然坐上了這個龍椅,當了凡人的帝王,他的命數就回歸了凡人——你聽說過西陵那邊一個姓易的權貴世家麽?即便是那種隻手遮天的權貴,也是不敢自己登上帝位的。”


    ……


    這當然是聽說過的。殷梓眉間抽動了兩下:“青洲沒有身負龍氣,本就沒有稱帝的命,何況這登基大典才進行到一半,說是成了王可以號令臣民也可以,說群臣的這個頭還沒叩下去,禮沒有成他還沒成王也可以。”


    伯奇煩躁地看著殷梓:“人類欺瞞天道的小把戲。”


    “我這是實話實說,怎麽能說欺瞞呢。”殷梓臉不紅心不跳。


    作者有話說:


    殷梓:你不虧,真的不虧。


    伯奇:真的麽?


    殷梓:是真的。


    伯奇:真的是真的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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