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殷梓好脾氣地看了他一眼。


    瞧著比殷梓還略矮一點的半大少年聽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是嚴策,懷月陵掌門的親傳弟子。”


    “好名字,那你來吧。”殷梓在車軸上坐下,托著腮幫子,目光微冷,“你不是要跟我打麽?”


    嚴策聽著這話就要拔劍,然而手還沒觸到劍柄,全身就突然像是墜入水中一樣,一股幾乎扼住他的嗓子讓他無法繼續呼吸的威壓兜頭罩了下來,把他的雙腳釘在了原地。


    在他身後,幾個離得近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色煞白,冷汗直流。


    嚴策分不清過去了多久,或許是過去了閉關一次那麽久的時間,這股威壓才慢慢地減輕,最後終於消失了。


    “不錯,還能站著。”殷梓彎了彎嘴角,向著嚴策的方向笑,“不攻過來麽?”


    嚴策幾乎已經沒法兒挪動舌頭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殷師妹。”甘子時不甚讚同地看著她,“對小孩子何必這麽認真,倒是顯得殷師妹有些以大欺小。”


    “倒海塔的這位師兄,我才八十二。”殷梓滿臉震驚無辜,甚至有點委屈地看著甘子時,“這一群看著比我小的也不多啊,按輩分他們稱呼我一聲師姐,但是怎麽看都是他們以大欺小啊。”


    不提旁邊那群小弟子,饒是甘子時聽到這個年齡都直接倒抽了一口涼氣。陸舫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一路過來,下意識地伸手摸向了腰間,結果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這次出來之前被師父沒收了酒壺,隻得滿懷遺憾地站直了身體,決定趕緊做完任務回去:“我覺得甘師兄說的以大欺小並不是指年齡。不過,這種事情不是現在的關鍵,殷師妹,甘師兄,你們以為現在應該怎麽辦?”


    殷梓摸了摸下巴,又一次轉向了甘子時:“既然甘師兄覺得我剛才以大欺小了,那不如就更加年長的甘師兄和陸師兄,你們二位關愛一下師弟師妹,先去探探路?”


    陸舫:“……”我這又是造了什麽孽,天道才會懲罰我認識殷梓這麽個家夥,甚至要一起走這麽一趟。


    “師姐。”花重的聲音從車廂裏傳了出來,殷梓回過頭,看到他正小心翼翼地扶著車門向外走。陸舫離得近,順手扶了他一把,托著花重的胳膊讓他跳了下來。


    花重閉著眼睛,挪了兩步靠著殷梓站著,微微地皺著眉毛:“既然師叔說安城裏沒有活人,而我們又能看到那邊有守衛,那麽那些不是活人的守衛,必定與整件事情有關。我想我們應該去弄清楚那些守衛是什麽。”


    “冒昧插一句。”陸舫突然開了口,“這位師弟是主修什麽的?”


    花重不明所以地側了側頭,禮貌地回答:“我是醫修。”


    “醫修好,醫修好。”陸舫長舒了一口氣——這初次下山曆練真是學到了很多,比如終於知道了為什麽大家找道侶都想找個醫修。


    花重沒聽明白陸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一邊尋思著是不是玄山以外的人說話方式不太一樣,一邊客套地回答道:“師兄抬舉我了。”


    “不抬舉不抬舉,我覺得每個門派都應該有幾個醫修。”陸舫真情實感地衝著自己門派臉上掄了兩巴掌,然後才繼續問道,“這位師弟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把那兩人抓來。”花重稍稍點頭,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我聽說這一行有陣修在,那不如設置一個陣法,把那兩人擄過來問問?”


    ……沒救了,即便是個醫修,在劍修堆裏長大也是會歪的。陸舫絕望地這麽想道。


    作者有話說:陸舫:娶妻當娶肖師妹那樣溫溫軟軟的醫修。師妹嫁麽?


    肖阮: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麽非要嫁給一個你這樣又臭又硬的劍修呢?


    殷梓:你是不是對肖師妹……


    陸舫:不是,我隻是喜歡醫修!!!


    殷梓:陸師兄,你現在的樣子,如同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


    (ps:明天周三,摸了)


    第40章


    在場除了陸舫以外的人都對這個提議表示了欽佩和歡欣鼓舞,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幾個年少一點的劍修女孩甚至開始用欽佩的目光看向了花重。


    陸舫扭頭試圖從甘子時那裏獲得一點支持,然而他這一耽擱的工夫,發現甘子時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陸舫花了一會兒體驗了一下高處不勝寒的孤獨,不得不對這幅狀況歎為觀止:“殷師妹,花師弟,提前問一聲,萬一我們沒能成功地把守衛抓過來,反而讓安城的異狀蔓延過來了怎麽辦?”


    殷梓非常坦然地斜了他一眼:“那就打唄,陸師兄不是劍修麽?今天怎麽這麽婆婆媽媽的?”


    ……問得好,我也是個劍修!陸舫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對,不就是打麽,哈哈哈。”


    “殷師姐,陸師兄,好奇怪啊。”懷月陵派出隨行的陣修是個小姑娘謝盈,她叫起來的時候神色看上去有些驚慌失措,一路小步跑了過來,下意識地抓住了殷梓的袖子,“你們過來看,我有點害怕。”


    殷梓和陸舫立刻跟了過去,看著她手裏旋轉的陣法以及向著上方伸展出去的條銀鎖,這不是什麽特別結實的陣法,不過幸好需要綁過來的對象也隻是兩個凡人,應該並不困難。


    “發生什麽了?”殷梓沒看出什麽不對,因而皺起眉毛問道。


    “我不知道。”謝盈頂著一圈視線,額角沁出了冷汗,用力地搖了搖頭,“我感覺很不好,抓住的東西和以前感覺的完全不一樣。我……我真的要拉麽。”


    “拉吧。”陸舫看了看安城的方向,然後動手拔出了無愧,“這裏距離安城還算遠,放心,我們都在這裏。”


    謝盈這才小心翼翼地轉動了陣法。


    殷梓立刻抬頭向著安城城門的方向看去,兩道細長的銀鎖從天而降,出現在了那兩個守衛的周圍。兩個守衛也沒有掙紮,就這麽順從地被捆了起來,一路向著這邊拉了過來。


    人群中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不對勁,城門守衛被抓住拉了出來,卻並沒有掙紮,而周圍也沒有任何人有騷動的跡象,人們依然各做各的事情,這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就在眾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兩個守衛被一點一點拉進、幾乎快要過半的一刹那,那銀鎖末端突然空了。


    原本還被銀鎖套著的兩個守衛突然之間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裏,甘子時條件反射地擺出架勢預備對方的襲擊,卻被殷梓拍了拍肩膀,然後伸手指向了城門的方向。


    “還在那裏。”殷梓挑了挑嘴角,“他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謝盈已經嚇得扔掉了手裏的銀鎖,向著陸舫身邊靠了兩步。陸舫一邊伸手放在她肩膀上以示安慰,一邊皺起了眉毛,側頭看著剛給花重描述完發生了什麽的殷梓:“這是怎麽回事?”


    “剛才消失的地方,就是現在安城的‘邊界’。”殷梓斜了陸舫一眼,難得沒嬉皮笑臉,“我們看到的大概是幻像,安城裏麵現在究竟是什麽樣子,我們誰都不知道。維持這層幻像的東西大概就在那裏麵,它的幻像也隻到那邊界為止。”


    “但是謝師妹剛才確實抓到了什麽東西對吧?”甘子時側頭看謝盈,“就算我們看到的都是假象的,但是拉動東西的觸感那應該不是幻像,我們可以再用這個方法試探試探裏麵的情況。”


    “不一定。”花重略微思索一陣之後開了口,“師妹的銀鎖上必定附著了神識的一部分,反過來被影響也不是不可能的。何況謝師姐剛才說她感覺拉到的東西不是活人——大概是幻術不太到家,沒能完全騙過謝師姐。”


    “那你們說現在該怎麽辦?”旁邊立刻有人開了口,陸舫側頭去看,頭疼地發現居然又是個熟人——是他三師叔的親閨女兒賀晴,脾氣向來有點跋扈,他平日裏也都大半避開她走,師父雖然吩咐了他賀晴也想出來這事兒,但他也沒打算有什麽過多的接觸,“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要我們現在回去請長老們麽?”


    這大概是最妥當的。陸舫在心裏這麽想著,卻隻是抱臂站著,並沒有說出來——這幫小弟子大多是第一次接到任務,要他們現在認輸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他要是這麽說了,隻怕這群小弟子們立刻就要為了證明自己而鬧出些亂子來。


    “那顯而易見,大概隻有一個辦法了,直接進去探探。”殷梓直起了腰,“陸師兄,甘師兄,這裏就交給你們了。假如我兩個時辰還沒回來,你們立刻帶剩下的人回靖陽。陸師兄知道的,我師叔受的傷還沒好,不要讓他勞心。”


    陸舫聽著這話皺了皺眉毛:“假如安城已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而我們一點消息都沒有,很可能說明所有進去安城的人都沒有平安出來,殷師妹何必獨自去冒這個險。”


    “師姐,我跟你去。”沒等殷梓發話,她身旁站著的花重先開了口。他像是生怕殷梓不同意一樣,摸索了兩下緊緊地抓住了殷梓的袖子,“我是瞎子,幻術對我效果不好。更何況我還是醫修,對妖獸這些見過更多,你帶著我總歸是有用的。師姐請安心,父親和鳳朝峰那邊給了我不少保命的東西,不會出事的。”


    殷梓聽著最後一句呼吸一窒:“怎麽你也好,粼粼也好,動不動就是那邊給了保命的東西?師父怎麽就什麽都沒給我?”


    她這邊話音剛停,馬車車窗就被敲了兩下。商晏倒是沒有露臉,隻挑起馬車簾子下麵伸出瘦削而蒼白的手來,手心裏平放著一串淺綠色的手串。


    短促的樂聲響了起來:“絕影峰給你的,保命的東西。”


    殷梓老臉一紅,這麽一回味,總覺得自己剛才像是在跟小師叔撒嬌要東西。她趕緊一把接過手串,三下兩下套到手腕上,隻覺得貼著手腕的珠子還殘留著師叔掌心的餘溫:“謝謝師叔。”


    既然花重這麽說了,商晏也沒有反對,殷梓也沒什麽拒絕的理由,領著花重向安城的方向走。陸舫把無愧抱在手裏,也跟了兩步。花重聽到了聲音偏過頭來:“陸師兄也來?”


    “當然。”陸舫動了動脖子,“這幾天聽課聽得關節都快硬了,總算有動動筋骨的機會,雖說我修為比不上殷師妹,不過殷師妹應該不會吝嗇和我分享一下這個機會吧?”


    陸舫的修為確實比殷梓低不少,不過殷梓倒也不真的認為自己能穩贏這種一看就是真刀真槍裏混大的家夥。她看了陸舫一眼,稍微放緩了語氣:“這次也有勞陸師兄了。”


    甫一踏入剛才守衛消失那處的地界,一陣莫名的涼意驟然間從皮膚上掠過,殷梓不動聲色地抬起頭,打量著城門口的兩個守衛和幾個路人,他們神色看上去和平常人無異,其中一個守衛大約是有點困,甚至撐著長矛閉著眼睛在打盹兒。


    “師姐,有什麽發現麽?”花重察覺到殷梓的步子停了下來,輕聲問道。


    “我沒看出什麽。”殷梓停住了腳步,“守衛,還有行人,他們看上去和平日裏似乎沒什麽區別,你們覺得呢?”


    花重遲疑了一下:“他們離我們多遠?”


    殷梓目測了一下:“不到半裏。”


    “那師叔是對的。”花重側了側頭,似乎在聽什麽,“那裏沒有人在。”


    陸舫的感官一貫敏銳,他稍稍側了側頭:“我能聽到他們談話,有一個路過的人和守衛在討論換班的事情。要不要走近一點看看你能不能聽到。”


    “不用,我的聽覺很好。”花重搖了搖頭,“假如我現在聽不到的話,那這個幻術大概對我不起作用。”-


    殷梓抿了抿嘴唇,繼續向前走,花重緊跟在後麵,謹慎地聽著周圍的動靜。


    行人們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三人奇特的動作,城門口的守衛也沒有什麽特別反應,打瞌睡的那個見人來了終於有了精神,兩個守衛就像是對待一般城民一樣檢查了一下隨身物品,隨即就這麽放他們進了城。


    ——而城裏,沒有人。


    安城並不算大,城內平日裏也並不熱鬧,不過絕對不應該像現在這樣一片死寂。殷梓站在城門的入口處站了一會兒,突然掉頭,陸舫和花重不明所以地跟著她也退出了城,然後再從城外進來了一次。


    陸舫一開始還有點疑惑,等到再站到城中央的時候,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一模一樣。”殷梓摸了摸下巴,解釋給花重聽,“兩個守衛從詢問到放行,全部和剛才進城的時候一模一樣,一點沒察覺到我們剛進來又出去了。城裏沒有人,完全是空的。”


    “並不是活人的話,這樣倒也不奇怪。”花重步子並不大,卻絲毫沒有遲疑,就這麽向著安城中心走,“奇怪的是另外一件事。”


    “為什麽我們沒有被攻擊。”殷梓聽出來了花重的意思,“既然誘餌隻設在城門口,那我們進來了,本來應該立刻遭到攻擊才對,可是這座城卻放我們進出了一次。”


    “確實是這樣。”花重走到了街道中心,半跪下來摸了摸地麵上的石板,“這裏沒有妖氣,也沒有靈氣,倒確實有幾朵落孤花,居然就這麽長在普通的樹幹上……奇怪,難道在這裏盤桓的不是妖獸?師姐,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好像抓住了一點什麽。”


    殷梓握著劍柄,不慌不忙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不急,距離兩個時辰還早,你先繼續找著……我總覺得這個狀況,不太像是妖獸造成的。”


    “也不像是人為的。”花重的手指緊緊地貼著石製地麵,“我有一個很糟糕的猜想,但是我不確定……”


    殷梓剛要開口讓花重說說看,城門的方向突然傳來了動靜。她一回頭,看到先前懷月陵叫嚴策的那個小弟子剛剛通過了兩個守衛,一步踏進了城裏。


    殷梓看著他隻覺得一陣頭疼,伸手打算招呼嚴策別亂走,站到她附近來,然而她手還沒抬起來,一根尖銳的刺驟然間在嚴策的腳邊破土而出,直直地刺穿了嚴策的小腿,衝上去一人多高。


    作者有話說:


    淩韶:停一停,這不是我我們偏心自己繼承人,殷梓你回憶一下魔境那會兒,我也給過你保命的東西的!


    殷梓:是給過,然後召喚了小師叔出來。


    第41章


    這一下,要不是嚴策反應還算快及時向前趴了過去,本來應該直接刺穿他左半邊身體,從他肩膀穿出來。


    緊隨其後,一個漆黑的人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嚴策身邊,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


    花重隻聽到了城門那邊傳來了什麽動靜,隨即濃烈的血腥撲麵而來,他立刻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股巨大的力道就把他攔腰舉起,隨即扛到肩膀上,隨即開始向前飛奔。


    “師……師姐……”花重也是接近成年人的體型了,被這麽一下顛得差點吐出來。他花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殷梓這是要去血腥味的源頭,卻又不敢把他一個人扔下,他掙紮著繼續開口,“我一個人沒關係……師姐放我下來。”


    “是黑色的刺,從地麵下方刺上來的,手腕那麽粗,把嚴策整個左腿刺穿了。”殷梓沒理會花重的話,在嚴策不住的慘叫聲中,她的聲音倒是異常平穩。


    “還有剛才有一個男人出現在這裏,他想掐死嚴師弟。”陸舫速度比殷梓快,緊跟著補充完這句的時候身形已經到了嚴策身邊,無愧飛快地向著那男人斬去,然而他的劍勢力尚未抵達,那男人驟然間憑空消失了。陸舫立刻收回劍勢,警惕地看著周圍,等待著那人再出現。


    “師兄看錯了。”殷梓倒是絲毫沒有防備的舉動,“剛才沒有人出現在這裏過,那根刺現在縮回地麵以下了,我找不到它剛才伸出來的洞口,不確定是幻覺遮住了,還是真的消失了。”


    陸舫一愣:“那人是幻覺?”


    “不是。”


    “我確實感覺到了類似妖氣的東西,但是不是妖獸。”花重一邊插嘴,一邊奮力地想要掙紮下來,“師姐,既然嚴策受了重傷,我們先回師叔那邊商量一下對策——我自己能走,師姐你扛嚴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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