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晏死了,那他就還是一個屬於玄山派令人唏噓的傳奇,若是他廢了,那他就變成了玄山派的一個笑話。


    不過道理他雖然明白,看到商晏自己這麽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黑了臉色。樂聲卻並沒有停下:“……況且,他們誰都不會在這裏呆太久的,在我身邊呆太久不是好事,這也是我的命理。”


    淩韶臉色更差,想要開口說什麽,然而他才剛剛踏入洞虛期有了一窺天道的資格,實在是沒有和商晏爭論命理的底氣。沒等他想出句話來,商晏就已經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說到命理,師兄這幾年俗事繁忙,可曾有空推演過星盤?”


    這個問題完全出乎了淩韶的意外,他怔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隻看著商晏微微地笑了起來,隨手在星盤樂孔上劃了一下:“那師兄這幾日可有空?若是無事的話,不若陪我一道推演星象?”


    推演星象這種事情淩韶算不上擅長,不過他先前已經回過了鳳朝峰,也去首峰看望過了養子花重,最近確實沒什麽事情。加上之前閉關已經快二十年沒來過絕影峰了,也就當是陪陪師弟消遣,淩韶一口應承了下來:“也好。”


    星盤命理錯綜複雜,推演起來雖然不需要靈氣,卻極其消耗精神,上至各位大能下至新入門的弟子們,對於這件事都不怎麽熱衷。起碼在玄山派,星盤推演那一日的早課缺席率絕對是最高的。淩韶在商晏被廢之後常常過來絕影峰,有幾回正遇上商晏正在長時間推演星盤。


    那時候他和其他師兄一樣隻是覺得心痛,他們那曾經驚才絕豔的小師弟終究失去了一切,餘生唯一剩下的與修道相關的事情便是這日複一日枯燥乏味的推演。


    然而當他這一刻真正進入其中的時候,就像是猛然張開雙目一般,驟然窺見了天地之大、太虛之無窮。正當他欣喜卻也茫然無措的時候,他察覺到商晏就在立那無窮之中,如同多年前大家一起修煉時候一樣,為他引出了一個方向來。


    等淩韶再睜開眼的時候,月在樹梢,已然是深夜。他仰頭看了看月亮,發覺竟是一輪新月——從他們開始推演星盤那時起,已經入定了十五日之久。他下意識地運轉了靈氣,隨即一愣——他突破之後一直不穩的境界居然在這短短半個月裏徹底穩固了下來,不止如此,甚至還有著繼續上升、隱約要進入中期的跡象。


    商晏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臉上出現了孩童般純粹的歡喜。


    淩韶一抬頭正看見這個表情,這才反應過來,商晏之前邀請他一道推演星盤,正是因為先前聽他說修行停滯所以打算幫他一把。他心中對於修為突破的喜悅頓時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毫無征兆的劇痛。淩韶猛地站了起來,彎下腰就要行禮。商晏手慢腳亂地趕過來想扶住他,淩韶卻堅定地拜了下去。


    商晏開不了口,再回身拿星盤的工夫,已經聽到淩韶開了口:“師弟,我這一生欠你最多,如今再受你這樣大的恩情,我……我隻恨自己,恨自己當年無能,我……我居然……”


    他沒法兒繼續說下去,一道魔紋飛快地從領口竄了上來,隱隱約約的魔氣從他的魔紋上開始浮動,眼見著心魔就要發作。商晏終於抓住了星盤,飛快地奏出一段樂聲:“師兄先壓製魔性,昔日之事師兄不知者無罪,不宜細想。更何況當年師兄與我最好,隻怕是命理反而受我拖累……不提那些,師兄,我現在有事情要拜托於你,還請你務必幫我。”


    最後這句終於讓淩韶及時收住了魔氣,他深呼吸了幾次,總算是恢複了平時的模樣:“我必定盡我所能。”


    商晏立刻擺了擺手,再去按星盤:“不是什麽大事,方才我推演星盤的時候,注意到魔境似乎有些不穩定,從星盤上看仿佛是有魔道中的人先於這批年輕弟子們進入了魔境,而命盤裏恰在這個時間點見了血,而且卦象頗亂。阿梓雖說修為高,到底上山的時候年紀不大,見識不算太廣,我又不方便下山,想請師兄幫忙照看一二。”


    這回淩韶倒是微微皺起了眉毛:“我最近確實是聽說了纏身獄有不少陣修去往魔境尋材料的事情,但這也是常事。魔境凶險,正道魔修入內之後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麽這次會出現在星盤裏……不過畢竟玄山弟子也是我的師侄,即便你不說我去留心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隻不過我貿然插手年輕人之間的爭鬥,對他們自身而言未必是好事。”


    雖說修真一途淩韶遠遠及不上商晏,不過談到教養門人弟子,他還是比商晏多出百十年相當成功的經驗的。商晏並沒有懷疑他的話,卻仍是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星盤。淩韶倒是已經對這事大體上有了譜:“不過既然星盤裏會出現,那大概不是小事。我先跟去魔境裏麵看看狀況,先等他們自己解決,要是事情實在是鬧得太大,我必定帶殷梓和易無雙平安回來。”


    作者有話說:淩韶——一個自己捏的臉比原來的臉好看的男人。


    第13章


    萬山魔境和當年的須彌妖境一樣,都是靈氣富集之地天然形成的秘境。須彌妖境地處極北雪原,而萬山魔境橫據東南群山,兩者都占地數萬公頃,其內部充沛而劇烈回轉的靈氣就像是一層繭子一樣將這一帶與外界隔離開去,除了特定幾處被稱為“入口”的靈氣縫隙,其他地方即便是洞虛或是合道期的大能也無法輕易進入其中。


    須彌妖境在崩毀之前是個讓眾人向往的修煉聖地,也因為靈氣豐富極容易讓萬物化形,這世上大多數妖修都是自那處誕生,所以被稱為妖境。而萬山魔境與它不同,因為千年前一度被一位魔道大能據為己有,以至於其中魔物橫生,即便那個魔修早已經成魔離開,萬山魔境內部至今卻依然凶險異常,因而人們依然稱呼其為魔境。


    萬山魔境的入口有很多處,不過最安全的無疑是靖陽城東的那一處。雖說玄山這次有資格進入魔境的隻有殷梓和易無雙兩個,不過其首峰其他四位弟子還是本著多年的手足情分一路送到了靖陽城裏。


    魔境試煉的消息一早就已經放出去了,整個靖陽城裏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修真者,但凡閑得沒事的,都想來看看未來幾十年即將各領風騷的各大門派大弟子們初次出山的樣子。再加上前幾個月西北秦國動蕩、霸下出山被玄山大弟子帶回去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兩隻通體雪白的靈獸拉著玄山的車子進城的時候,好事們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看著那輛車子。


    玄山派的車子倒也沒避開人,就在靖陽城入口附近的一家小客棧門口停了下來。最先從車子上下來的是個穿著大氅、閉著眼睛的年輕公子,他不緊不慢地向著客棧門的方向走去,其後跟著一個單手抓著他袖子、十三四歲模樣的小女孩。女孩從那公子背後探出頭來,烏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好奇地看見周圍一圈人:“師姐他們,就在這裏麽?”


    “是。”最後出來的少年牽著拉車的靈獸接了話,他抬頭看了看客棧的名字,然後向著前麵的盲眼公子道,“師兄師姐應該已經在這裏了,三師兄先帶粼粼進去吧,我去寄存車子,一會兒就來了。”


    “他們的氣息不在這裏。”盲眼的公子停下了腳步,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他們確實應該之前就已經進城了,但是我沒察覺到師姐的氣息,青洲,去找找她去哪裏了。”


    周圍人群裏傳來一陣遺憾的唏噓聲,聽這個意思,似乎玄山大弟子殷梓並沒有跟著玄山派的車子過來,大概是沒法兒立刻一睹真麵目了。


    “我們先進去好了,師姐就算遇到什麽事情耽擱了,最後也一定會來這裏的。”唐青洲正了正背上的琵琶,剛要再向前走,突然被兩個從旁邊過來的小廝攔住了。兩個小廝恭恭敬敬地向著他們行禮道:“是玄山的花仙師,唐仙師和龍仙師麽?我們是鴻鵠客棧的人,貴派殷仙師已經在我們客棧住下了,我們特地來請你們一同過去。”


    人群中一片嘩然,鴻鵠客棧這名字對於大部分人都不算陌生。它店麵並不算多,但是分布很廣,著名也不是因為別的,單純因為貴——


    即便對於修真大派而言,不是長老出行也很難住進這家客棧。


    饒是對殷梓各種意外狀況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唐青洲,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愣了一下,不太確定地重複了一遍:“鴻鵠客棧?”


    小廝認真地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結果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不愧是玄山派內門弟子,架子可真大,就這麽幾天的工夫都要住這麽奢華的客棧,要是不知道的人,指不定會覺得玄山是什麽不入流的俗世富貴家,這麽貪圖享樂呢。”


    這聲音起來的時候,周圍人群都漸漸安靜了。唐青洲回頭看了過去,說話的是個穿著一身天青色的長袍的青年人,他正高高昂著頭穿過人群走過來,表情滿是倨傲和不屑。而在他身後六七步的地方還跟著一個穿著相同式樣長袍的女子,而另一側則不遠不近地站著一個穿了一身黑衣、臉色陰沉的青年。


    唐青洲認出了這身天青色的袍子是長劍門的式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旁邊盲眼的花重已經微微側頭,就像是沒聽見這突如其來的挑釁一樣,稍微尋找了一下小廝的方向,然後開了口:“多謝二位特地來通知我們,我能否多問一聲,我師姐是怎麽說的?為什麽要突然更換住處?”


    小廝點了點頭,隨即想起來對方看不見,立刻開了口:“是我不好,本該先說的。殷仙師本來確實想來此處,不過我們掌櫃發覺她身負鳳凰令,是我們鳳凰世家的貴客,隻好得罪這邊掌櫃,將殷仙師請去我處盡力招待她。諸位既然是殷姑娘一道來的,自然也是我們的貴客,也請隨我們來。”


    “鳳凰令?那是什麽?”剛才發話的那個長劍門的弟子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身後的那個少女。少女歪著頭打量著玄山派的車子,似乎根本沒看到自己同門遞過來的眼神。倒是另一側那個黑衣服的青年徑自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了花重近處。花重察覺到了有氣息逼近,飛快地回身,順手把同行的小女孩擋在身後:“這位道友,請問你來找我們是有什麽事情麽?”


    “我是倒海塔這一代選入魔境試煉的人,我叫齊淵。”黑衣青年的聲音略過所有客套,直奔正題。他的聽起來有些啞,似乎是喉嚨裏有什麽異物一樣,“我是一個人來的,隻遇見長劍門這兩個也要去魔境的,才和他們同行。我現在遇見你們了,想跟你們一道。”


    花重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旁邊人群已經穿出了幾聲毫不掩飾的譏笑聲。不隻是他們,其他人也逐漸露出了嬉笑的神色——這家夥怕不是看著玄山能住進好客棧,就想蹭個便宜。


    唐青洲雖然長著張一看就很天真的娃娃臉,但他倒並不真的會和這些看客們一樣去想。齊淵這個人似乎並不是什麽善茬,偏偏又要和殷梓一起進入秘境,就這麽拒絕似乎也不太好。唐青洲因而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來:“齊淵道友這話讓我有些不好接,畢竟是師姐定的房間,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勻出半間來……”


    “我不用房間,讓我睡在馬廄,屋頂,或者別的什麽地方都行。”齊淵的語氣有點不耐煩,他的目光從玄山三個人身上掃過,然後認真地看向了唐青洲,“這個叫陸舫的太蠢了,我不想跟他們待在一起。”


    人群中哄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先前那個青衣的青年猛地上前一步,臉色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起,“你!你你你!!你說什麽?!我們長劍門可沒有對不起你,你這欺人太甚!”


    “我沒說你們對不起我,隻是說你們太蠢了。”齊淵像是沒聽出對方的怒氣,無比認真地重複了一遍,“還有什麽誤解麽,需要我重複第三遍麽?”


    “你!畜生,你知道我是誰麽?”長劍門的青年提高了聲音。


    “我不知道你是誰。”這回是唐青洲接了話,他依然微微地眯著眼睛笑,臉上一片和氣,“不過我想齊淵道友應該說錯了一件事,你不是長劍門大弟子陸舫。雖然我確實聽說過長劍門今年也得到了額外一個名額,但是我猜你也不是去魔境的兩人中另外那一位。”


    那青年一下子卡了殼兒,瞠目結舌地呆在原地。倒是他身後的少女微微昂起了下巴,向前走了半步,剛要說什麽,突然一陣爽朗的笑聲從他們身後傳了出來:“哈哈哈哈哈……你這小家夥,眼光真毒。你怎麽看出來他不是陸舫的?”


    唐青洲扭過頭去,正看到一個穿著一身花袍子、手裏還提著一個酒壺的青年從人群裏晃晃蕩蕩走過來。唐青洲的目光從他後腰掛著的長劍上掃過,略微一頓,隨即笑道:“陸舫陸師兄?”


    齊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呆了片刻,目光從先前那個青年身上轉到麵前的酒鬼臉上,毫不客氣地道:“你才是陸舫?長劍門果然不可信,嘴裏沒一句真話。”


    “哈哈哈哈,這確實是我不對,我回頭請你喝酒賠罪。不過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隻不過是和我這師弟打賭而已。”陸舫把酒壺掛到腰間,一步三晃地走了過來,“我們打賭說,要是他這幾天都不被人拆穿,那他就可以替我進魔境。反正我也不喜歡那些破事……呃……呃……”


    他連續打了兩個酒嗝兒,然後才重新看向了唐青洲:“你還沒說,你怎麽知道他不是陸舫的?”


    “哈。”唐青洲垂了垂眼皮,嘴角一挑,“你們長劍門曆來視劍骨如命,要是這一代大弟子身上的佩劍都不是本命劍,那你們門派哪裏來的臉麵派出兩個人。”


    “你!”這回不隻是那個假扮陸舫的青年,連同他身後的那個少女都變了臉色直接伸手去拔劍了。不過陸舫一下子笑出了聲:“你這小鬼,真有意思,我開始好奇你們玄山是不是都這麽有意思了……嘖,我後悔了,當初我爹娘讓我拜個仙門的時候,我就不該圖距離近隨便入了長劍門,真是又古板又乏味。”


    “……”這回他的師弟師妹徹底顧不上別人怎麽說了,兩個都一臉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師兄自己家門派臉上抹灰。


    “離離啊,你過來。”陸舫衝著那個少女招了招手,“既然十三他被人揭穿了,你過來跟著我。”


    “我才不要跟著你,一身酒臭味,沒個正形。”少女回了神別了別嘴,向著旁邊走了一步拉遠了距離,“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你別管我。”


    “誒,離離你這脾氣可不行。”陸舫想了想,看向了玄山的人,“我剛才聽到你們說要去鴻鵠客棧……我們畢竟還是要一起進魔境的,提前培養培養默契也不錯——對了我聽說玄山大弟子是個美人呢——這樣吧離離,我們也去鴻鵠客棧住著,還有那邊倒海塔的朋友,放心吧,我出錢,大家一起過去。離進魔境還有幾天呢,大家住在一塊兒熱鬧。”


    蕭離離聽著中間臉色更臭,一臉嫌棄地看著他,退又了一步:“什麽美人,你去年還誇過我最好看麽?你要去自己去,誰稀罕看什麽美人。”


    作者有話說:


    此時的陸舫還不知道,就在兩章之前,他差一點就被銀月夫人拉給殷梓相親了……


    (“呔。”


    ——多年後被提及這件事的時候,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了嫌棄的聲音。)


    第14章


    雖說蕭離離一臉不情願,然而陸舫還是一胳膊把他師妹撈了回來,半拉半拖地帶去了鴻鵠客棧。


    鴻鵠客棧說是個客棧,但是規模大得讓人吃驚。它內部足足有十幾個小院子,比起客棧,甚至更像是出租臨時別院的地方。


    殷梓一向不是個太客氣的人,有送上門的好處也不能指望她不要,眾人到的時候,她正窩在院子裏寬大的貴妃椅上,懶洋洋地往嘴裏丟瓜子。


    “大師姐,二師兄,我們到了。”


    因為二師兄這個叫法實在不好聽,加上殷梓和易無雙長得非常相似,所以玄山弟子們大多稱呼都是大師兄大師姐,而後直接跳過去喊三師兄四師兄。但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遵照這個叫法的,比如常年和大家缺少交流老三花重就根本不知道這個慣例,


    易無雙本人對這個稱呼倒是沒什麽意見,他從內屋走了出來,發覺人數比預計中要多不少,於是回頭看向了已經在跟殷梓說明情況的唐青洲。


    “也好,人多熱鬧。”殷梓聽了個大概,笑嘻嘻地應了聲,“既然是同伴,那提前認識認識也是好的。可惜還有同伴似乎還沒到,不然我們可以一道熟悉一下。”


    “不用擔心,等懷月陵、空蟬寺還有幽篁裏的各位到了,我自然會邀請他們一起來。”陸舫湊在殷梓旁邊,殷勤地應著話,“我剛租下的院子還有很多空間,同伴當然應該更加親近一點……”


    “空蟬寺?”易無雙一怔,下意識地抬頭,“這一趟魔境曆練有空蟬寺弟子?”


    殷梓咬了一顆瓜子,詫異地抬起頭看著易無雙:“你之前沒聽說麽?空蟬寺今年派了人來,似乎是個年紀挺小的弟子,叫空懷。為什麽突然問空蟬寺?”


    易無雙搖了搖頭,示意自己隻是覺得有點意外。旁邊陸舫又湊過來跟殷梓搭了兩句話,另一邊站著的一個同樣是長劍門款式服飾的少女突然重重地哼了一聲,轉頭就出了院子門。


    殷梓於是笑出了聲來,看著易無雙大步走了過來,並不算太客氣地把其他門派的人都請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陸舫又早早地過來串門,易無雙和馮洛得去置辦貨物,唐青洲也一早就出門了,倒是殷梓依然坐在院子裏,一邊給坐在旁邊吃早飯的粼粼碗裏夾菜,一邊有一茬沒一茬地接著他的話。沒一會兒,他們的院子門又被人敲響了,龍粼粼正和殷梓剛夾過來的白菜大眼瞪小眼,聽到聲音直接從躺椅上跳了下來,屁顛屁顛地跑去開門。


    門一開,就見一道幾乎有些晃眼的身影緩緩地走了進來。


    她穿了一聲金紅色長裙,長發盤在腦後,用極長的金簪子盤了起來。雖說她臉上並沒有笑意,遠遠地看過去,也覺得是個極其明豔的小美人。


    這小美人微微昂著頭,緩步向前走,一直走到了殷梓坐著的美人榻旁邊,這才居高臨下地向著殷梓開了口:“我美麽?”


    “美。”殷梓笑眯眯地點頭,稍微坐直了一點身體,讓出一塊地方給對方,“很美。”


    小美人得意地“哼”了一聲,這才提了提裙子在她旁邊坐下,依然高高地昂著頭:“既然我美,那你願意多看看我麽。”


    “當然好。”殷梓笑眯眯地點頭,“你這樣的小美人,哪有不識貨的家夥不喜歡呢。”


    於是小美人心滿意足地靠到了殷梓胳膊上,從剛爬回殷梓懷裏的龍粼粼身邊擠了個地方,再轉頭看了陸舫一眼:“你昨天說的美人,她覺得我很美,是你不識貨。”


    陸舫:……


    從來沒覺得自家師妹這麽丟人過。


    這邊陸舫還沒緩過氣來,那邊院子門又響了,這回來的人並沒有等裏麵人開門的好教養。他看著院子門沒鎖,象征性地敲了兩下,然後直接推開院子門走了進來。


    “齊淵師弟也來串門啊?”陸舫從腰上卸下酒壺來晃了晃,“昨天我邀請你一起喝酒你當時沒空,今天要不要一起。”


    “我帶了禮物來。”齊淵無視了陸舫,也不管主人有沒有邀請自己,大步走到了殷梓身旁,“給你。”


    話音剛落,從他手裏的儲物袋裏直直地掉出兩條胳膊長的魚來。


    殷梓:“……”


    她這邊一時竟然沒想出來應該怎麽處理這個局麵,然而她懷裏抱著的龍粼粼卻好奇地探出半邊身體去,高興地伸手指著地上還在蹦躂的魚:“魚!師姐我想吃魚!”


    “是給你的。”齊淵目不轉睛地看著龍粼粼,“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再去弄兩條。”


    “……雖然我確實知道,倒海塔的宗門就懸在南海上方。”殷梓伸手把自家也在忙著丟人的小師妹撈了回來,努力維持了待客的表情,“但是我並不知道貴派有這麽……別出心裁與眾不同的見麵禮。”


    “我是有事情想和你商量。”齊淵不是個彎彎繞繞的人,聽到殷梓發話了,直接開了口,“我想和她締結婚約。”


    全場的人都順著齊淵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然後陷入了一片死寂。


    ——


    幽篁裏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的門派。論資曆和規模,也就是堪堪能勉強有資格派弟子參與魔境試煉。但是要說家底,那就遠遠比不上同行的另外幾家。這一代幽篁裏先入門的幾個大弟子資質都一般,反而是醫修出身的小師妹肖阮天資出眾,小小年紀就已經結成金丹。掌門頭疼了許久之後,還是在麵子和輩分裏麵選擇了前者,派了這一代唯一一個金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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