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比起您來,我確實很忙,家裏三個孩子都離不開我——”


    她驕傲的昂起下巴對陸楠投來混合著鄙視和憐憫的一瞥,伸出一隻手小心的摸了摸高聳的肚子。


    “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小家夥呢,大家都說肯定是個兒子。”


    言下之意無非是在諷刺陸楠居然隻生了一個兒子,後麵連著沒了兩個孩子。陸楠覺得此刻她心裏肯定在想,女皇又怎麽樣,生孩子上還不是輸了。


    這種令人窒息的場景早就不止一次的發生過,陸楠已經無數次被各種夫人小姐自以為不動聲色的同情和譏笑過,心如止水。說來真的可笑,男人們在她麵前還知道掩飾一二,不管私下怎麽惡毒的議論,起碼麵子上還是恭恭敬敬的,沒人敢當著她嘲諷這方麵的話題。倒是同為女性的女人們,一個個優越感都要滿得溢出來了,表麵歎息悲傷,實則得意又炫耀,陸楠覺得這真的十分可笑。她們也就隻能在這種地方找點滿足感了,也不知道生幾個孩子有什麽可洋洋得意的。


    不想再浪費時間跟查理德裏斯瞎扯,陸楠覺得自己居然以為可以從她口裏套點消息出來簡直是吃錯了藥,便叫人拿了兩個富瓦伯爵帶回來的大金鐲子塞給她,把她給打發走了。


    送走了這位侄女陸楠隻覺得一陣心累,癱在椅子裏直搖頭,真不想承認這麽傻的女人居然在身體上和自己有血緣關係,她覺得好丟人。


    全程在一邊伺候的埃米爾伯爵夫人見她心情不妙,湊趣的過來給她捏肩膀,柔聲細語的說:“陛下,我覺得公主殿下這幾年越來越糊塗了,這幾天大家都在觀望風向,隻有她傻乎乎的先跳出來當了個探路的笨蛋。”


    陸楠被她按得全身舒坦,從鼻子裏嗤笑了一聲:“誰叫她嫁了個少有的好丈夫呢,不是都說孔代公爵寵愛她嘛,這就是寵愛的結果了。”


    埃米爾夫人附和著她的話題說:“誰知道呢,天天都說孔代公爵對她多好多好,可是卻從來不約束她的行為,放任她在外麵胡說八道。不小心得罪了誰,私下也不願意跟妻子好好說清楚,讓她去道歉,隻是自己出麵當個好人,黑鍋都被公主給背了。現在大家都覺得孔代公爵是個好丈夫好男人,隻是娶了個喜歡惹事的妻子。偏偏這個妻子還是您的侄女,當初的婚事更是您大力促成的,這——”


    “好了,不必說了,我都知道。”


    陸楠撇了撇嘴,就孔代公爵那幾下粗劣的把戲,在她這個飽受各種宮鬥宅鬥洗禮的穿越者眼中,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戲。隻不過她抱著釣魚的心態,沒有去管而已。雖然騙子確實都卑鄙有罪,可是看不透騙子的把戲自己上當……蠢貨就該比別人過得艱難。


    埃米爾夫人立刻停下了這個話題,過了一會兒她又小心的說:“但是陛下,外麵傳得沸沸揚揚,就差說王宮的牆壁都是金子打造的了。很多人都跟瘋了似的,僅憑幾句流言就深信新大陸上全是發財的機會,到處籌錢造船想要出海去挖金,您真的不想管管嗎。”


    陸楠沒吭聲,她怎麽可能不管,隻是她還在等待一個結果,等待著關於某人死亡的消息傳來。


    第286章


    越來越多的人向陸楠請求上書,找來了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仿佛一夜之間消除了所有的隔閡和偏見,眾誌成城的要求她以女皇的名義集結船隊向新大陸正式進軍。就連教廷都沒忍住,妄想插上一腳,派出了大主教日夜兼程來到王都,跟陸楠扯了一下午的教義,反正就是說無法坐視不理如此廣大的土地上看不到對天父的信仰,教會願意配合陸楠出錢出力,一定要盡快讓天主的教誨在那片大陸上流傳開來,拯救那些因為不信仰天主而即將落入地獄的可憐靈魂。


    盡管教廷向來都是打著這樣的招牌出兵幹涉別國內政,侵吞他人的合法財產,陸楠依舊還是感到了一陣陣的厭惡。她心想自己原本所在的時空裏,當殖民者殘忍的搶奪血洗那些原住民的時候,是不是也打著這光明正大的招牌,以上帝之名幹下了無數罄竹難書的勾當。當然啦,有很多人至今還在為這些侵略者洗白,說他們也促進了當地的發展,帶來了新的科學技術,甚至還有人跪求被殖民,覺得當個二等公民甚至奴隸很光榮,真情實感的不想做人而想做別人家的狗。由於說得振振有詞,不少人居然還覺得這種人說得很有道理。


    但現在站在統治者的角度,陸楠可以準確無誤的說,什麽傳播教義幫助發展,都是不存在的,也許會有那麽幾個虔誠的信徒是真的想要傳達天主的仁愛,希望世界和平吧。總體而言,就是打著傳教的幌子去掠奪當地資源人口而已。隻聽聽富瓦伯爵的說辭,就知道他們對新大陸的黑人們是怎麽想的,他們壓根就不把這些人當人看,僅僅隻是一群牲畜和可以販賣的商品。所以能期待他們跟說得那麽好聽一樣的對待原住民嗎。


    資源確實是陸楠想要的東西,不然她也不會大費周章花了那麽多錢去開啟新的航路,可是販賣人口這種事情陸楠可不想做。她才不管曆史發展如何如何,反正隻要她還是帝國的皇帝,就決不允許出現這種罪惡的勾當。然而那些貪婪的貴族和領主們真的會乖乖遵循她製定的規則嗎,一旦給予準許,讓他們蜂擁而至,勢必提前開始那血腥殘酷的奴隸貿易。而且,這些領主們挖掘出了好處難道會乖乖上繳給陸楠?陸楠辛辛苦苦費了那麽大的功夫才開辟了通往新大陸的航路,到頭來好處都被別人給占據了。領主們吃飽之後才不會感謝她的功勞,他們隻會更加不服管教罷了。


    所以新大陸的一切陸楠都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裏,不允許任何人企圖瓜分。這在未來大航海時代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但眼下卻並不難。因為長期航海的兩個必要條件都掌握在陸楠手裏。沒有堅固的船隻以及指示方向的指南針,想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自行在新大陸和西方世界往返,簡直是做夢。


    唐國倒是有指南針,但那些貴族估計不知道這一點,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黃金珠寶瓷器香料和絲綢上,就沒幾個腦子清醒的想過學習一下唐國的科學技術。說來也十分的可笑,唐國的人自詡天朝上國,看不起他們這些西方世界的落後蠻子。而西方世界的人又坐井觀天,不分青紅皂白將其他人全部打為異教徒,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去偷去搶,如同小偷強盜那樣不勞而獲。起碼站在現在的角度,陸楠還真不覺得這些上帝的信徒有什麽高貴優雅的。


    要不是唐國實在是太遙遠,大多數領主連基本的地圖都看不懂,他們大概早就開始嚷嚷要出兵去唐國洗劫一圈了吧。每次商隊帶回大量的東方貨物時,就有貴族領主在陸楠麵前感歎,感歎太遠了搶劫不到。哦,當然表麵上不可能這麽直白,而是含蓄的說想要去傳播天主的教義,就像是幾十年前教廷最輝煌的時刻那樣,對庫曼以及周邊部落發動了聲勢浩大的聖戰,凡是活著回來的人無不搶劫得盆滿缽滿。


    教廷大概就是因為曾經吃過甜頭,所以總是念念不忘聖戰的榮耀,每年都有人跳出來聲嘶力竭的大喊要再一次發動聖戰,弘揚天主的光輝。他們是真的這麽以為嗎?不,還不是垂涎著那些財富,想要再去成功的當一回強盜而已。


    所以這一陣子外麵叫囂要對新大陸發動聖戰的呼聲日益高漲,教廷再一次動了心,從各種角度對陸楠展開的遊說。隻不過陸楠一律不予理睬,教廷想打,那就自己組織軍隊船隊打去唄,她不攔著。但是妄想挑動她出麵,借著帝國的軍隊和船隻去撈好處,陸楠才沒那麽傻。


    “切,連加封我為聖徒這種條件都開出來了,看來教廷是真的紅了眼。我就奇怪了,他們不過也就是聽了些傳聞,為什麽就那麽深信不疑,覺得隻要去了新大陸就一定能發財呢。他們沒想過失敗的可能嗎?”


    看完了教廷這段時間送來的第五封信,陸楠沒好氣的直接放蠟燭上燒了,信都懶得回。不過說到上當受騙,時間過去一千多年到了她的時代,每年還不是有無數人輕易的上當受騙,動不動就有騙子空手套白狼卷走幾十幾百萬什麽的報道。隻能說人性中的貪婪真的很可怕,一葉障目,魔障於心,大概便是描述的如此場景吧。一大群在這個時代算是占據著最上層優質資源的人,單憑著一些傳言,幾箱黃金,就能對描繪出來的空想畫卷深信不疑,幾乎沒考慮過受騙的可能性。


    “多虧我不是騙子而是你們的皇帝,不然來個局中局,空手套白狼卷一票就跑,看你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陸楠暗自吐槽了幾句,忽然覺得這倒是一條不錯的發財之道。這裏的人還沒見過那麽多套路,恐怕一騙一個準。


    騎士團團長那邊暫時還沒傳來動靜,富瓦伯爵精神十足的滿王都溜達,天天參加不完的宴會。陸楠已經再三告誡他謹言慎行,卻依舊無法堵上他那張吹得天花亂墜的嘴。他的這種行為,足以打消陸楠對他的最後一絲憐憫。可能布拉曼特遲遲不動手是考慮到局勢,富瓦伯爵正處於風口浪尖,忽然暴斃而亡,肯定會引來一大波猜疑跟流言。


    陸楠卻不想顧忌那麽多,她受夠了富瓦伯爵對於黃金的渴望,也受夠了那些被他蠱惑跑來糾纏的貴族。被人知道是她主使的也無所謂,她就是想用富瓦伯爵的死給這些做白日夢的人敲響警鍾。一大堆麻煩還沒解決,庫曼人就在帝國的鼻子底下,他們居然還有心思去琢磨這種事情。


    處理完了當天的事務,陸楠隻覺得腰酸背痛,站起來一邊活動身體一邊在屋裏走來走去。服侍她的侍女見狀趕緊出門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就從廚房端來了一大碗糖水煮荷包蛋。


    “惡!”


    這段時間吃這玩意兒陸楠都快吃吐了,一聞到這個味道就犯惡心。她倒是想吃點其他的呢,可是富瓦伯爵帶回來的那些植物就那麽點,還要分下去試種栽培,想更新一下菜單怕是要在等個幾年了。她歎了口氣,捏著鼻子強行把那碗粘糊糊的東西給吃下,隨後便一直用手帕捂著嘴,免得不小心吐出來。


    “陛下,這裏有件事——抱歉。”


    趁著門打開外麵值班的書記官拿著一疊文件大步走了進來,見陸楠一臉發青的躺在躺椅上,急忙彎腰鞠躬,想要退出去。


    “不用,我沒事,隻是有點惡心,什麽事情。”


    “這裏是已經寫好的一些回信,您檢查一下簽好名就可以發出去了。”


    書記官把一疊信紙放在陸楠的書桌上。


    “另外地牢的看守過來稟報,說前一段時間您丟進去關押的那個唐國商人天天又叫又喊,說是有重要的消息想要當麵向您回報。最近兩天居然開始絕食了,看守怕他真的不小心死掉,想請您給予明確的指示。”


    “哦,他啊。”


    陸楠這幾天都忙著處理其他事情,尤其是如何順利栽種那些新帶回來的作物,把這位宋雲舒忘了個精光。她沒覺得這個人能有什麽驚天大秘密,不過考慮到那一點點老鄉情,以及到底宋家還是為帝國盡心盡力的付出過幾年,決定給予他幾分鍾的時間。


    “行吧,把他帶到最外麵的房間,我聽聽他想說什麽。”


    書記官領命而去,很快就把人帶來。陸楠慢吞吞的走到上風處坐下,還是不免聞到一股股難聞的汗臭和其他臭氣。這位之前還很自以為是的唐國商人現在已經徹底萎靡不振,兩邊的臉頰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頭發和胡子亂成一團,整個人都驚惶不安,稍有一點響動就嚇得直發抖。


    陸楠不禁想起了他的父親宋青,那確實是個人物,很有處變不驚的風采,從他身上陸楠看到了那種書裏提到過的君子之風,一度她甚至都想招攬這個人進入宮廷為自己辦事。可惜宋青無心參與政治,而且也拒絕改信天主教,陸楠隻好遺憾的放他回了故鄉。


    到底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她默默的感歎,宋家這位大公子估計還是生活得太好了,看著還挺像回事,一有點風吹草動就立刻顯出了原形。


    “陛下,陛下!”


    見到她出來,宋雲舒的眼淚噴湧而出,在他肮髒不堪的臉頰上衝出了兩道小小的泥溝,他看樣子很想過來抱住陸楠的腳,可是周圍的守衛都盯著他,導致他不敢,隻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還有力氣哭,看來也沒怎麽餓著嘛。”


    陸楠一句話就嚇得他立刻收住了眼淚,這位大公子不說錦衣玉食,從小也是挺嬌生慣養的。雖然成年後就一直在外麵跑商,但宋家那麽多仆役護衛又怎麽可能讓這寶貝的繼承人真的累著,所以實際上這位大公子除了爬山涉水之外真的沒遇到過什麽危險。這次牢獄之災懟他而言簡直是人生最大的磨難,嚇破了他的膽子,再也不敢在陸楠麵前擺“天朝上國”的譜兒了。


    “我說,我都說,隻要您肯饒了我!”


    極度驚嚇之下,宋雲舒連母語都冒了出來,爛七八糟母語夾著帝國語口齒不清的喊道。


    “伊爾汗人和我們宋家做過買賣,我知道他們的很多事情,我見過他們部落裏的很多人,其中就有那個部落頭領的兒子!他們想買很多東西,還想通過我們獲得東方跟西方許多地方的情報地圖——啊,對了,那個頭領的兒子還承諾過,如果我願意幫他們帶路,等到他們打過來的時候,一定會給我好處——”


    陸楠原本心不在焉的聽著,到這裏她不禁坐直了身體,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宋玉書。


    “當時是怎樣的場景,你們都說了什麽,一個字一個字給我說清楚!”


    第287章


    被她這麽一嚇唬,宋雲舒哆嗦得差點尿了,立刻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吐了個幹淨。


    陸楠這才知道,原來宋家早就跟伊爾汗人有過接觸,私底下做生意都做了好幾年了。


    “一開始父親也不想,可是實在是被逼的沒辦法,稅那麽重,到處都是強盜,根本沒法種地,好不容易跑商賺了點家底想要開個店,也被縣上的官吏三天兩頭的用各種借口討要好處……伊爾汗人隻要雜物鐵器和鹽……價格開得也高……父親他才……”


    宋雲舒抖抖索索的說,搞了半天宋家當初開掘的第一桶金就是從伊爾汗人那裏得到的。當初聽說宋家是靠著販賣馬匹發家致富,陸楠還想過要收攬他們給自己養馬,開了很多好處他們就是不肯答應,原來如此。敢情他們的馬都是從伊爾汗人手裏弄來的。陸楠感到很惱火,她早該想到,商人為了利益什麽都敢做,走私點貨物算什麽。


    “那你肯定跟這些人私下接觸得不少咯,說說他們的首領吧。”


    宋雲舒狼狽的擦了把鼻涕:“我沒見過他們的首領,所有的事務交接都是和他的小兒子進行的。據說伊爾汗人的首領為了征服草原上的所有部落,殺了很多人,一旦遇到不肯投降拚死抵抗的部落,被打下來後會放任他的騎兵進行大屠殺,連女人和孩子都不放過。他像豺狼一般凶狠,狐狸一般狡猾,輕易不會離開自己的軍隊,因為他知道外麵很多人都想要自己的命。”


    “聽說他曾經為了娶其他部落首領的女兒殺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有這回事嗎?”


    宋玉書驚愕的抬起頭,瞪大眼睛看向陸楠,似乎很詫異她為什麽會知道這樣的事情。由於他的行為太過無禮,被一邊的守衛直接一棒抽在臉上,打得他差點撲倒在地。這下他知道老實的低下頭不敢亂看了。


    “似乎、似乎是有這麽回事,我聽那個部落王子的手下悄悄議論過。但是他並沒有真的殺掉自己的妻子跟孩子,而是找來了屍體冒充身份,偷偷把人都藏了起來。等到他消滅了原來最強大的那支部落後,就殺掉了後娶的妻子,把原來的妻子跟孩子接了回來。說來也真的很奇怪,他殺掉了那個部落的公主,卻沒有殺她生下來的三個兒子。而這三個兒子似乎一點都不怨恨父親,對他忠心耿耿……他的軍隊在草原上所向無敵,除了足夠凶悍,有九個能征善戰的兒子帶兵也是很重要的一點……”


    陸楠聽得心裏憋氣,她一個兒子都養得半死不活,對方隨隨便便就養了九個能打的兒子,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那麽,他這麽多兒子,相處得好嗎?”


    按照一般傳統,再偉大的首領,隻要孩子太多,肯定會為了爭權奪利打起來,越是實力強大撕扯得越凶。陸楠還挺期待他們窩裏鬥直接把自己玩死。可是宋雲舒搖了搖頭。


    “我覺得,恐怕不會,至少在他活著的時候不會。我跟他的小兒子打過好幾次交道,看得出來他對這個父親又是畏懼,又是崇拜。陛下,那些從小就生活在馬背上的伊爾汗人跟我們不一樣,他們隻服從強者,就像是一群狼那樣畏懼著頭狼。聽說一年多前他基本征服了整個草原的北方,稱呼自己為太陽王,那時候他應該還不到四十吧。”


    也就是說,指望他短時間內自行去世恐怕不太可能。陸楠沒見過伊爾汗人,但是她見過距離很近另一塊部落領地裏的塔塔人,一個個健壯得像頭牛似的,被砍得渾身是血還能肆無忌憚的繼續騎著馬戰鬥。陸楠覺得伊爾汗人應該不會比塔塔人弱多少。


    “你們一直知道東方的草原有一支如此凶殘的遊牧部落崛起,卻從沒有想過主動說出來,還私下跟他們交易,為他們提供需要的物品……宋雲舒,你們宋家可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啊。”


    一想到在自己忙著對付庫曼教廷,以及無休無止跟國內的貴族領主鬥來鬥去的時候,在無法涉足的地方有新的威脅出現,陸楠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是沒辦法,因為隔得太遠了,庫曼人可能知道,但他們當然不會眼巴巴跑來警告。但宋家一邊仗著帝國撈取了不少好處,一邊又跟伊爾汗人勾勾搭搭。聽宋雲舒的說法,他是知道伊爾汗人要對外發動大規模征服戰的,竟然還能裝出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虧得陸楠現在不是唐國人,否則她真想理直氣壯的罵一聲賣國賊。


    宋家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麽嗎。


    “陛下!陛下!這……這從何說起啊?”


    宋雲舒一臉慌張,結結巴巴的辯解著。


    “伊爾汗人的地盤距離帝國太遠了,就算他們想要擴張地盤,不管怎麽打,也觸及不到帝國這邊來。而且他們不是正在對付庫曼嗎,如果庫曼被伊爾汗人打敗,對帝國而言,豈不是一件美事——”


    “愚蠢!”


    陸楠原本還沒那麽氣,一聽這話,頓時怒火中燒,順手抄起手邊的一個杯子,也不管是不是昂貴的瓷器,劈手就砸到了宋雲舒的頭上,將他砸得血流滿麵。


    “虧你常年在東西兩邊奔走,卻連基本的眼光都沒有。商人就隻是商人,為了賺錢,什麽都不管。”


    她不想繼續和這個人說下去了,她覺得宋家之所以不說出這件事,恐怕還有從中撈好處的打算。當初她願意扶植宋家,是因為抱著那份朦朧的老鄉情誼,看在同為中國人的情分上。可人家卻不一定這麽想,搞不好把她當成個擼羊毛的冤大頭呢。如果伊爾汗人發動了大規模的襲擊,東西兩方的商路一定會受到嚴重影響。屆時帝國的商隊不好行走,兩邊逢源的宋家不一定有這樣的危險。世人都知道,戰爭財是最好發的,後世的美國不就是靠著這個才起家的嗎。


    “來人,把他拖下去,嚴加審問,一定要把關於伊爾汗以及這幾年宋家跟他們私下勾連的事情問清楚。”


    她直接叫護衛們將宋雲舒帶走,隨即立刻寫了一道手令讓書記官交給負責王城警備的衛隊長,馬上扣押宋家滯留在帝國的所有人員連同隨從,同時清查宋家在帝國境內置辦的一切產業。之前她還沒想到那麽多,所以並不在意宋家在帝國的活動,還覺得跟帝國牽扯越深,他們為了利益就會對帝國越忠誠。但忽然爆出這種事情,陸楠不敢再信任宋家以及商隊裏其他非帝國的人員了。考慮到自己派遣探子眼線的一貫手法,她很懷疑現在宋家的人員裏就有伊爾汗人的探子。


    也許宋雲舒說的是實話,實際上當初宋朝的人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看不起在邊境放馬牧羊的蠻子會直入中原,讓所有漢人淪為奴隸跟下等人,建立起了他們的政權。所以宋家才會肆無忌憚的跟伊爾汗人做買賣。如此一想,搞不好現在唐國都已經很危險了,論距離的話,伊爾汗人的地盤可跟他們更近。原本唐國就有很多來自西域和其他地方的異族商人,加上才經曆了大規模的全國叛亂,國力衰弱。如果伊爾汗人統一了草原,對唐國發動戰爭,他們還真的不一定能打過。


    “這樣的話,帝國就跟著危險了啊……別說是唐國了,就是現在的西域,一旦被伊爾汗人卷入戰爭,瞬間就會局勢大亂。伊爾汗人占據的地盤越多,他們的實力就會越強……就算開始長時間的消耗戰,有了西域諸國甚至唐國作為大後方,帝國絕對耗不起。”


    陸楠心神不寧的在書房走來走去,如果之前她還隻是擔心的話,現在是真的有點慌了。不為其他,就為了宋雲舒說出來的東西。伊爾汗部落的首領有那麽多兒子,還一個個都正當壯年。作為一個君主,陸楠深知想要緩和矛盾阻止內部消耗,最好的方法就是發動對外戰爭,將一切矛盾都轉嫁到擴張上,她就是這麽對付那些不太聽話的領主的。這幾年來帝國不斷對著周邊的部落發動小規模的戰爭,一來是為了消耗那些領主的勢力,二來也是為了轉移貴族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忙著搶奪新打下的地盤,不要抱團起來跟陸楠對抗。


    況且按照伊爾汗人的行事風格,他們也不用擔心征服一個地方後要大量派兵駐守,到了後期手中兵力越來越少的問題。因為他們這種遊牧部落從不考慮建設,隻想著掠奪和毀滅,搶光當地所有的資源財富,焚燒一切建築物,殺光當地的男人,搶走婦女和孩子回去當奴隸。這樣一來哪怕不留多少兵,當地也不會有什麽反抗的力量了。


    這樣的話屆時就算是陸楠派軍隊趕走當地的伊爾汗人,還要收拾他們留下的爛攤子,分兵留駐,防止伊爾汗人卷土重來。這個時代的戰爭可不講什麽國際公約人道主義,除非她也能像伊爾汗人一般殘酷無情,要是真的打起來,有底線的對上沒底線的,陸楠還不知道伊爾汗人的具體情況,真不好說有幾分戰勝的可能。


    “不,不能慌張,一切都還隻是我的猜想,不一定伊爾汗人會那麽做。我要等洛雷托帶回更多的消息再做出更加準確的判斷。”


    她自我安慰的想,但是內心的聲音卻在發出警告,按照目前得知的伊爾汗人的情報,她不信他們的首領沒有野心,妄圖揮軍西進,不然的話,他去攻打庫曼做什麽呢。一旦庫曼被打穿,下一個就輪到帝國了。


    “不,我不能讓戰爭發生在帝國本土,那將是毀滅性的災難。哪怕是打,也要將戰爭拒之國門以外。”


    思考著種種應對策略的陸楠無意識的將視線轉移到了牆壁上的那副巨大地圖上,她盯著代表庫曼的那塊被標記生了紅色的區域,看了很久很久。


    第288章


    心裏有了新的想法和目標,陸楠卻不可能單憑僅僅一個人的單方麵說辭來決定帝國未來的發展路線,她還需要更多更確切的消息,最好是洛雷托那裏得到的近距離情報。所以雖然滿心的焦躁,陸楠卻沒有擅自主張,而是耐著性子等待洛雷托方麵傳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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