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尊敬的陛下。”


    洛雷托貌似恭敬的彎了彎腰。


    “不過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要先向您報告,記得您幾年前曾經遇到過一夥信奉邪神的家夥,他們甚至還膽大包天的妄圖刺殺您,後來被您抓起來幾乎殺了個一幹二淨,對吧。”


    “到底想說什麽,別故弄玄虛,我的耐心有限。”


    陸楠豎起了眉頭,已經打算這家夥要是還敢廢話,她就直接把他趕出去。


    “別急啊,陛下,您聽我說完。這次我們尊敬的安茹公爵閣下不是借著您難產的不幸大肆從王宮裏清理了不少人出去嗎,現在都還有很多倒黴蛋被關在地牢裏等著被那位閣下審訊呢。其他的人不清楚,偏偏瞞不過我,在被抓住的人當中,有一個正是當年跟那些異教徒有所勾結過的對象。他早就全部招了,您前一次流產以及這一次難產,其實都被人做了手腳。本來上一次他們就打算讓您直接喪命的,但不知為什麽,您居然僅僅隻是流產。這一次他們更是不惜代價的給您下了藥,但讚美天主,您居然再一次的活了下來。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感歎,也許世界上真的存在命運吧。”


    第278章


    陸楠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當了幾年皇帝,別管這些人心裏怎麽想,已經很久沒人敢在她麵前放肆了。她嘴角含著一絲冷笑,看著洛雷托沒說話。真當她是個死人了,明知她才難產還失去了孩子,卻故意翻來覆去念叨流產難產,完全是往她的傷口上捅刀子。即便陸楠不會像一般女人那樣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哭哭啼啼,心裏還是覺得非常不舒服。


    難道她真的就對這些事情毫無感覺嗎?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不代表心裏不在乎。陸楠又不是機器人,人類該有的喜怒哀樂依然存在。隻是在這個時代她不得不克製住自己,作出一副無堅不摧的樣子。她也想盡情哭叫嘶喊發泄內心的不滿和鬱悶,可是沒人會包容她的放縱,隻會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指責她不夠堅強不夠理性,仿佛他們一個個都特別客觀不會因為一點小事暴跳如雷情緒大起大落似的。


    去他的理性,陸楠現在最煩的就是這個詞。可她還是得繼續保持住冷淡的假麵,不能被人察覺內心真實的情感。比如現在她最想做的就是照著洛雷托那張臉狠狠來上幾巴掌,然而她不能讓洛雷托知道,他的行為果然如預料那般激怒了自己。


    她隻是居高臨下,冷漠的看著洛雷托,連睫毛都沒顫動一下,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愚蠢的小醜。


    果然,見她這樣,洛雷托就沒勁兒了,不過他這人身上永遠是看不到尷尬這種情緒出現的。他咳嗽了一聲,頓時又像個沒事兒人了,一本正經的說:“需要我詳細告訴您事情的所有經過嗎。”


    陸楠頓時心裏就嗬嗬了,既然都說了這件事全程都是安茹公爵在負責,那他又怎麽清楚的知道所有內情,這算是在炫耀還是在示威。雖然心裏確實很想知道,尤其是她前一次的流產和這一次的難產。她就覺得奇怪,明明自己身體很好,怎麽可能因為勞累一下就流產了呢。前一次還可以說是沒經驗不小心,但這一次她查得那麽緊,依舊還是難產了。仔細一想,在懷孕期間她的情緒就非常不正常,哪怕是因為懷孕導致內分泌異常吧,也不至於總是心情低落看什麽都不順眼。


    她還真的沒有想到過下毒這方麵去,因為陸楠覺得這一套不是東方宮鬥的套路嗎,就這地方連正經醫生都找不到幾個,還玩下毒打胎這一套呢。況且女皇懷孕和妃子懷孕又不是一個等級的事情,膽敢冒著危險給她下藥,一旦被戳穿,那不僅僅是砍了自己腦袋就能解決的。陸楠一直以為雖然下麵很多人對自己坐著的皇位虎視眈眈,還不至於敢明目張膽的幹出這麽冒險的事情。看來是她低估人性的貪婪和權力的美妙了。


    怪不得安茹公爵要大動幹戈的來一場清洗,把她身邊的人都清得差不多了,看來他是知道了卻沒有說出來,大概也是顧忌到陸楠的心情吧。這個男人,真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麽才好。假如沒有洛雷托多嘴,估計之後安茹公爵隻會把這件事隱瞞在心底,讓它永遠的成為秘密。至於陸楠會不會因為他擅自處置了自己身邊的人而對他產生什麽想法,他恐怕想過,但不在乎。


    心裏這麽想,陸楠就沒有理睬洛雷托,非常冷淡的說:“我自然會去問安茹公爵,不需要您多嘴,還是先來說說軍情方麵的事情吧。”


    洛雷托看起來有點惱怒,但陸楠不清楚這種惱怒究竟是發自本意還是做出來給他看的。這家夥如今隨時都半真半假,就連陸楠都摸不準底細。他倒是還時不時的表現出對陸楠的興趣,經常會像個對她抱有好感的普通男人那樣甜言蜜語,大獻殷勤。問題在於陸楠早就對他如避蛇蠍,這種有毒的食人花,哪怕他再好看,陸楠也不敢下嘴啊。


    至於說跟他做戲一番,陸楠懶得浪費那個精力,有時間幹點什麽不好,非要在一個沒心沒肺的男人身上白費功夫。指望能用真愛打動洛雷托從此讓他變成自己的小狼狗……嗬嗬,這又不是什麽狗血言情劇。


    世界上就是有那種鐵石心腸永遠不會愛別人的渣渣存在,洛雷托不管怎麽看都隻會在乎自己,除了自己,他就沒把其他生物當人看。大概在他眼裏,人類隻能分為沒用和可以利用兩種。陸楠才不想去湊上去讓他打臉呢。


    她如同往日一樣無視了洛雷托直白表露出來的情緒:“快說!”


    語氣粗暴如同使喚傭人,洛雷托終於不再假惺惺的演戲了,擺正表情,進入了工作模式。


    “那邊一大片地方都在打仗,混亂得不行,我派去的人好幾個都不小心被卷進戰亂死掉了。根據他們傳遞回來的情報,確實庫曼人這次吃了大虧,被少有的打得潰不成軍,不得不放棄了東方一大片的領地。但是他們又不甘心就此認輸,還妄想著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可惜啊,薩拉丁生病之後,庫曼也不是當初的庫曼了。他的兒子和幾個兄弟為了爭奪蘇丹的位置打成一片,今天我殺你,明天我殺你,下麵的部落首領們也都在觀望,不想太快下場免得失去先機。”


    想起當年曾經見到過的薩拉丁,以及之後幾年裏和他各種鬥智鬥勇,陸楠還是挺感慨的。她這個穿越來的人在做皇帝方麵確實不如薩拉丁,到底她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識和見聞,還有諸多從曆史經濟社會相關書本影視看到的經驗教訓,別的不說,理論經驗可比薩拉丁強多了。但即便如此,作為一個土生土長本時代的人,薩拉丁在遠見以及其他方麵並不見得比陸楠差,甚至有些地方遠超於她。更可貴的是,雖然整個庫曼的風氣就是很難以言喻,充滿了極端信仰那種歪風邪氣,但薩拉丁本人卻很開明。可惜,他什麽都好,唯獨壽命不長,還不到五十歲就快要病死了。但這對於帝國而言卻是件幸運的事情。


    想到曾幾何時庫曼是多麽的強橫,驕兵悍將縱橫大陸,打壓得帝國都不敢伸頭,大有足以征服世界的氣勢,陸楠都抱著要跟庫曼決一死戰的覺悟了。當初她跟薩拉丁約定的時候不就是這麽認為的嗎。結果短短幾年,風雲變幻。一帶雄才大略的君主即將步入黃土,隻不過還在苟延殘喘。他一手建立的巨大帝國被兒子和親屬弄得四分五裂,搞不好還會非常屈辱的滅亡在一個沒人注意過的小小遊牧部落手裏。


    陸楠曾經在名著和曆史節目裏看到關於感歎歲月與時間的段落,但都不及此刻親身經曆那麽直入心底。她想起了當年和阿弗裏一起前往庫曼和談的時候,在山穀裏見到的那些殘骸遺跡,不也正是來自上一個輝煌文明的殘存印記嗎。如今大概那些斷壁殘垣更加破敗,再過個十來件就會徹底化為烏有,後世的人除了在曆史書裏還能看到幾句描述的相關話語,又有誰還記得曾經存在過的輝煌與榮耀。


    這麽一想,真是叫人不禁意興闌珊。就像是明知人的一生不可避免都要以死亡結束,那麽這個過程裏不管如何奮力掙紮,還不是隻有一片黃土,最後大概會徹底的湮滅在時間的洪流之中。可陸楠還是得不斷的掙紮,因為這裏到底不是她的故鄉,她的家。哪怕是死,陸楠也想死在熟悉的土地上。


    可能是不小心流露出了一絲消沉,被洛雷托注意到了,包含深意的看了陸楠一眼。但他很聰明的什麽都沒說,而是繼續匯報他這段時間所得到的消息。


    “至於說到那個忽然冒出來的遊牧部落,還確實有點意思。據說原本在草原上他們也是很弱小備受欺淩的存在,但自從新的首領上位後,硬是靠著不要臉討好當時草原最強大部落的首領一點點的壯大起來,好像還為了娶首領的女兒硬是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將幾個孩子都趕了出去。不過也正是這樣他才獲得了首領的信任,慢慢的把那個部落一點點吞噬,最後取而代之。那些草原上放馬放羊的強盜還真的是野蠻,純粹是一群蠻子。”


    陸楠聽著洛雷托的描述心裏倒是稍微安定了一些,這些事跡跟她印象裏的鐵木真對不上號。其他的她不太清楚,但是鐵木真的老婆曾經不幸落入敵人之手,等到他湊齊了軍隊去救她,早就懷上了別人的孩子。但是鐵木真沒有因此就嫌棄妻子,不但接納了她,還把那個孩子一起認了下來,當做自己的兒子一般撫養。不管這番描述有沒有經過美化是不是符合真正的曆史,起碼就這一點來看鐵木真還是個有擔當的漢子。


    “那個首領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少歲?”


    陸楠忍不住問。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那些野蠻人十分落後,好像都沒有什麽正式的文字,就算有我們也暫時搞不懂,隻是因為那個首領如今早就征服了草原上大多數部落,派來攻打庫曼的隻是其中幾個部落結成的聯軍,大部隊好像正在和另一個大部落的首領在東邊打仗。草原上的人畏懼於他,不敢直呼他的名字,根據他的自稱稱呼他為太陽王,所以他的家族也別叫做黃金家族。真是可笑,一群連房子都沒有住在亂搭帳篷裏的野蠻人,也敢這麽吹噓自己了。”


    洛雷托嘴上不屑,但神情還是很鄭重,顯然他也清楚,勢力發展到這一步,對方已經不再是什麽不起眼的遊牧部落,而很可能是帝國未來的大敵。


    第279章


    陸楠掐指算了半天,由於她並不是職業研究曆史出身,很多曆史事件人物都是通過看小說電影才記住的,甚至關於中世紀歐洲的一些東西全部來源於大學的曆史係室友。所以她也不知道這個時間點蒙古人有沒有出現,大概又有些什麽標誌性的事件——話說她連現在是公元多少年都不知道,反正整個西方沒有統一的紀年,帝國采用的更不是現代人知道的紀年。


    而且吧,這裏大概率就不是原本陸楠的時空,誰知道發生的事情是不是和陸楠知道的一樣呢,起碼在她記憶裏,自己的世界裏可沒有現在這個帝國,更沒有庫曼人。


    所以根據洛雷托的描述,很多細節跟她所知的蒙古人對不上號,有可能隻是她過分憂慮。可是這算不算是所謂世界線的收束?盡管地理名稱和很多地方都不一樣,但大致上卻還是差不多的。比如庫曼人陸楠就覺得跟她時空裏的阿拉伯人差不多,而自己帝國裏的三大王國,活脫脫就是法國德國以及意大利啊。所以她也不敢保證這忽然冒出來的伊爾汗人是不是換了個皮的蒙古人。


    她又詳細的盤問了一陣洛雷托,可確實是問不出太多的東西來,他也顯得很苦惱。


    “陛下,不是我不用心,但實在是想順利混到那群異教徒裏太難了。光論長相我們的人就和他們完全不一樣,稍微一露臉就立刻被發現了。而且這和派人潛入到其他地方還不一樣,不說長相,光是語言都不通,想要收買幾個當地人作為眼線也非常困難,所以花費很多時間也就隻能混跡在周邊探知一點消息,至於更機密更內部的……”


    洛雷托聳了聳肩。


    陸楠聞言點點頭,這個倒真不能怪他,這個時代和後來不一樣,雖然有著國與國的界限,但是人們想要到其他地方生活旅遊經商都很方便,而哪怕是長著外國人麵孔的異鄉人走在大街上不會顯得很奇怪,大家都習以為常了。而且語言交流不是問題,學好英語走遍天下。


    可是在眼下的時代,基本沒多少人離開家鄉到處亂跑,陸楠雖然沒見過那些伊爾汗人,但根據地圖推斷,他們肯定和高鼻深目的西方人長得不一樣,應該更多的具有東方人的特征,所以別說是弄幾個探子打入內部了,怕不是一到人家地界就立刻被當成奸細給抓起來了吧。畢竟這還沒到洋大人高貴四方跪舔的那個時代,人家肯定不會以為是來旅遊看風景的。被抓起來殺頭都隻能幹看著,因為這個混亂的時代可不講究什麽人權。


    洛雷托能打聽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


    “其實倒也不是沒辦法,那邊四處都在打仗,隨便弄幾個跑丟或者死光家人的小孩回來還是挺容易的。趁著他們還沒記憶的時候精心按照我們的方法養大,確保他們對帝國的忠誠,再把他們派回去當探子。要我說的話,最好就是讓他們都信仰天主,懷抱狂熱的信念。不過這麽做太浪費時間,不花個一二十年不可能。”


    洛雷托見陸楠一臉沉思,又補充的說。陸楠心想一二十年?真要是蒙古人,早就打過來了。他們攻城略地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其實她還有個想法,倒也不需要費那麽大的勁兒。不管在任何時代和地方,怕死的人總是大把大把的存在,而且同樣會有人因為利益出賣自己的民族和同胞,不然也就沒有賣國賊這個說法了。語言不通怕什麽,大棒加蜜糖,總會有人屈服動心的。可是現在庫曼和遊牧部落打仗的地方距離帝國太遠了,想要順利抓幾個俘虜還一路穿過庫曼的國土帶回帝國怕不是在做夢。


    但陸楠靈機一動,此路不通,還可以換條路走嘛。


    “待會兒我給您寫封密信,您親自帶著去邊境防線找阿弗裏騎士,他駐守在那裏多年,肯定手裏有不少庫曼人的俘虜。我不管您用什麽方法,在裏麵挑幾個合適的。既然從遊牧那邊沒法安插眼線,從庫曼這邊入手也可以。您想辦法把人都弄到交戰的地方去,應該可以打聽到不少有用的東西。”


    洛雷托眨了眨眼,像是在開玩笑般的問:“陛下這是打算要找個理由把我弄走嗎,怎麽,您害怕我跟您的心腹大臣私下不合鬥起來?”


    陸楠倒還真的有點這個意思,洛雷托這家夥不能長久的留在王都,必須得打發到遠離政治中心的地方。換個人她大概還會假惺惺的找個借口,不過既然是洛雷托,陸楠覺得沒有必要。而且也是時候敲打一下,讓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是什麽理由讓您充滿底氣,覺得自己可以和安茹公爵放在一起比較?”


    她不緊不慢的回答,同時惡意滿滿的注視著洛雷托。盡管這人臉上無動於衷還保持微笑,陸楠卻知道此刻他心裏肯定已經氣得快要炸裂了。嗬嗬,剛才一口一個流產說得很痛快是吧,人啊,就是要鞭子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


    他輕輕的咬了咬牙,笑著說:“當然了,我不能和安茹公爵比較,但您就以為他真的那麽值得信任——”


    “閉嘴。”


    陸楠輕描淡寫的說,擺明了自己不想聽他人挑撥的意圖。


    就像是她很了解洛雷托一樣,洛雷托同樣很了解她。他肯定知道自己絕對沒有嘴上說的那麽信任安茹公爵,畢竟不少派去監視安茹公爵的探子還是出自洛雷托的麾下。但陸楠如此直白的表露出了鄙夷,雖然一個多餘的字都沒說,卻又把什麽都說得明明白白。


    他,洛雷托,也就是女皇陛下的一條狗,沒有資格去評論高貴的安茹公爵。他們兩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這要是換做幾年前洛雷托一定已經翻臉了,但好歹他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成長了不少,城府變得很深,就算氣得半死也不會表現出來,倒是露出了一臉的委屈。


    “好吧,好吧,謹遵禦令。”


    他恭敬的行了個禮,還主動的吻了陸楠的手,才慢慢的退了出去。看著被他關上的門陸楠眯著眼睛想了想,覺得這次的敲打不一定有效,就洛雷托那種狹隘偏激的性格,恐怕不會接受警告而退縮,下定決心要更興風作浪倒是非常可能。偏偏如今正值亂世,陸楠需要的就是他這種人,暫時還動不得。不過到底不能再繼續放任下去,必須上一道另外的保險了。


    隻是這人選還需要好好琢磨琢磨,一般人可對付不了洛雷托。


    陸楠考慮了很久,才搖鈴叫來書記官,寫了一道手令密封好讓他傳出去。書記官也不是第一次執行這種命令了,才經曆了一次宮廷大清洗,他也是深受震動,更加的謹慎小心,一個字都不敢多說,接過手令就趕緊的去辦了。


    陸楠在第二天下午就見到了久別了的密探首領,他和宮廷裏很多人一樣瘦了很多,看來這段時間也挺不好過的。在見到陸楠的瞬間他幾乎是踉蹌著撲到陸楠的腳下,雙膝著地,握住陸楠的一隻手反複親吻,眼中閃爍著淚花。


    “太好了,陛下,您沒事,之前什麽流言都有,嚇得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假如您遭遇了不幸,我和其他人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


    看他哭得那麽慘烈,陸楠心裏有點愧疚。這隻密探裏的大多數成員都是當年她收養的孤兒,在別有用心的洗腦式教育下,不敢說全部,起碼大多數人都對她滿懷感激與忠誠。這畢竟還是個信息滯後的時代,人們不像現代那樣每天都不斷接觸新鮮事物,所以花花腸子也相對較少。尤其是這些孤兒在長大的過程裏看到了其他失去父母的孩子是怎麽悲慘生活的,更是恨不得抱住陸楠的大腿不放。


    忠誠自然是有的,可腦子清楚的人就會明白,像他們這種沒有地位出身的底層人士,離開了女皇陛下的扶持,根本什麽都不是,瞬間就會被打回原形落入貧賤的深淵。他們都是身上打著女皇烙印的密探,幹了不少惹人恨的事情,也得罪了不少人,除了女皇還有誰敢用他們?再加上他們私下得知了不少貴族的秘密,殺他們滅口都還來不及呢。


    而且對於這支密探宮廷裏很多貴族大臣都清楚,私下把他們稱為“卑鄙的老鼠”,恨得咬牙切齒,偏偏礙著女皇還得裝出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以前不少密探裏的成員還因此而膨脹了,覺得貴族也不過如此。但這一次陸楠無故消失了那麽多天,到處都傳言她已經因為難產死了,這些密探們頓時感受到了冰冷刺骨的殺意,一個個都戰戰兢兢。要不是有安茹公爵明裏暗裏的護著,他們早就被那些記仇的貴族私下弄死了。


    這下讓他們頓時清醒,看清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也怪不得首領看到陸楠那麽的激動。


    安慰了哭得一塌糊塗的青年幾句,陸楠又問了一些這段時間的事情,發現基本上都在控製範圍之內,也稍微放下了一點心。扯了些隨便的話題後,她才裝作漫不經心的口氣隨意的問:“之前我派來讓你使喚的那個人,怎麽樣?”


    首領立刻知道女皇說的是誰,擦幹眼淚站了起來,盡管他極力的掩飾了內心的感受,還是有一瞬間皺起了眉:“您是指那位叫做格納斯的先生嗎,他很好,好像天生就適合幹這些事,不過……雖然非常精明能幹,但手段太過毒辣了。”


    陸楠哦了一聲,絲毫不覺得意外。她倒是盡量模仿現代訓練的一些知識和方法來教導這些孩子,但比起真刀真槍不知道殺過多少人見慣了多少陰謀詭計的前雇傭兵,他們都太嫩了。再說瘋狗是什麽德行她還不清楚嗎,他要是懂得分寸也不會被人叫做瘋狗了。


    不過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他到底還是長了不少腦子。按理說所為一個投誠過來的人,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謹慎。但他卻能讓密探首領說出“手段毒辣”這個評語,由此可見他絲毫都沒有壓抑自己。看來他很清楚,陸楠為什麽要招攬他,因為她需要的就是這麽一個可以狠下心腸的人。


    這支密探陸楠總體而言還是挺不滿意的,因為他們都太束手束腳而且不敢沾血。這倒也沒什麽奇怪的,沒人天生就喜歡沾血,除非是反社會人格或者天生殺人狂,陸楠還不敢用這種人呢。她又不是什麽魔鬼,哪怕是想訓練一批死忠的探子,也不可能在訓練過程中搞毫無人性養蠱那一套,都還隻是些小孩子,她到底還是不能違背自己接受過現代高等教育道德的底線。比如說她明知洛雷托手裏有可以完全控製人的某種上癮藥物,卻從未想過使用,還一再告誡他不準再次使用。


    所以就導致培養出來的探子們沒有像小說裏描寫那樣當機立斷心狠手辣。陸楠倒不是想養出一堆毫無人性的冷血殺手,可該出手的時候就要出手。她把格納斯弄去做密探也是故意的,大概在這位雇傭兵看來,這些探子簡直就是在玩過家家的遊戲吧。


    見陸楠一直沒說話,自覺有告狀嫌疑的首領不禁有些戰戰兢兢,由於很多不能見光的事情都交給洛雷托一邊去幹,他們平時大多隻是單純的監視竊聽,還真的沒有直麵過多麽血腥殘酷的場景。這位首領雖然很謹慎,但就是太謹慎了,非要陸楠一個命令才會跟著一個行動。以前他這麽做當然可以,可現在陸楠需要有人來遏製洛雷托勢力的膨脹,他這種謹慎就顯得很不合適。


    陸楠心中歎息,到底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不好讓他這麽惶恐。


    “好的,我知道了,去把格納斯叫來,不要驚動其他人,我要私下和他談談。”


    首領領命而去,他倒是很清楚這位格納斯先生的底細,卻不知道為什麽陛下會對他另眼相看。不過做了幾年密探,基本的道理他沒有忘記,那就是不該開口的時候不問,不該睜眼的時候不看。所以說他為人謹慎呢,早就預備著陸楠可能會傳召格納斯,把他一起帶來了,所以陸楠很快就見到了這位猶如小強般不死的格納斯先生。


    比起以前那副消沉黯淡的模樣,他明顯變得精神多了,雖然偽裝得很好,陸楠依舊在他眼底看到了那種躍躍欲試的桀驁之氣,這讓她感到很高興,她需要的就是這種人,也隻有這種人才敢跟洛雷托打對台還不怕被他下黑手。


    和他寒暄了幾句,陸楠故意問:“您覺得那些孩子們怎樣?作為探子還合適嗎。”


    雇傭兵隻是笑了笑,但那種不屑之意卻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


    陸楠自嘲的笑了笑:“是啊,跟您一比,他們就是一群嬰兒,不過我本來也不需要他們去幹什麽危險的事情,這樣剛好。”


    格納斯沒吭聲,所以陸楠才說他到底還是長進了不少,這要是換做以前的那個瘋狗,早就巴拉巴拉胡話一堆了。


    “不過嘛,有些事情他們確實辦不了,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來負責。最近宮廷裏風雲變幻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趁機跳出來搞事,我想您應該也把宮廷裏的派係勢力都摸得差不多了。”


    陸楠是用肯定的語氣說的,要是他連這點眼力都沒有,當年也不會帶著一堆兄弟在教皇和其他勢力之間安全混了那麽久。至於後麵怎麽翻車的……隻能說在這個時代,手握權力的人想弄死誰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縱然有千般提防萬般小心,還是擋不住橫禍從天而降。


    格納斯大概就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放下那份桀驁不遜,投身香檳公爵,不惜給他賣命奔波當個打手吧。可惜香檳公爵究竟是個大貴族,完全沒有把格納斯放進眼裏,單純的把他當把好用的刀使喚。但是陸楠不覺得格納斯僅僅是個頭腦簡單的武夫。能以卑賤之身混跡成為一群雇傭兵的首領,並且還帶著他們闖出了響亮的名聲,這種事情一般人也做不到。


    當年她是很想收服這隻瘋狗的,可惜他年輕氣盛又沒遭遇過什麽巨大挫折,一朝忽然富貴,就飄飄然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陸楠本想跟他慢慢磨個幾年,誰想到自己忽然就死掉了呢。


    現在倒好,他的那份傲氣和自信還在,但是棱角卻已經被磨掉了不少,起碼是個能擺上台麵看著很規矩的人了。俗話說在哪個山頭就要唱哪首歌,他要是還那麽不著調,陸楠依舊不敢用他。


    對於陸楠明顯的試探,格納斯依舊很沉得住氣,恭恭敬敬的低著頭,一言不發。


    到底在這裏呆了那麽久,陸楠在不必要的時候也不喜歡跟以前一樣繞圈子,直截了當的說:“相信您應該聽說過洛雷托主教的名字,他是個非常精明的人,不過因為太精明了,我有點不放心他。假如我讓您去負責監視他,並且遏製他的勢力,您覺得如何?”


    這時雇傭兵才終於用他那沙啞的聲音發出了幾聲低笑:“那就要看陛下能給予我多少權力了。”


    陸楠也沒想過讓他一個人赤手空拳的去跟洛雷托鬥,點點頭:“在必要以及合適的範圍之內,什麽都可以。”


    “那我要是說想自己選擇合適的幫手,您不能幹涉呢?”


    他試探著問。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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