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行婚禮的教堂正是當初陸楠舉行加冕儀式的聖索菲亞大教堂,這座擁有數百年曆史的古老建築屬於皇家專用,隻有在皇家舉行盛大典禮的時候才會徹底打開三扇大門,並且敲響那座同樣古老的大鍾。陸楠和諾曼底公爵從馬車上下來後就沿著鋪設好的地毯一起步入教堂,教廷專門派遣而來的幾名樞機主教早已等候多時,甚至都沒有自持身份的親自出來迎接,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和藹慈祥的笑容。


    原本按照傳統,應該是諾曼底公爵等候在祭壇之前,由陸楠的父親或者男性長輩拉著她的手送到新郎身邊。但是諾曼底公爵都親自去迎接了,陸楠在這個世界的便宜父親早就去世,唯一有資格能拉她手的隻有東法蘭國王。可是老國王由於一些關係並不想在公開場合表現得和陸楠關係密切,直接拒絕了這個要求。皇室還有不少遠親,他們可沒那麽大膽子來當女皇的長輩,最後隻能讓新人一起並肩走到祭壇,算是把這一關給敷衍過去。


    在莊嚴肅穆的音樂中,陸楠戰戰兢兢的扶著一邊男爵夫人的手,一邊拖著沉重的裙擺以及長長的頭紗,勉強保持儀態的緩緩前行。諾曼底公爵相較而言就輕鬆多了,可哪怕是在這種場合他都不願意主動分擔一下陸楠的辛苦,和她隔了足足有半米的距離,事不關己般走在另一邊,讓陸楠恨得牙根直癢癢。


    可惜她不能操起手裏的花束劈頭蓋臉的砸在新郎身上,隻能咬著牙保持笑容,心裏暗暗發誓這筆賬她記下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報複。


    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離,陸楠足足走了快十分鍾,等終於走到祭壇前時,她早已滿頭大汗,男爵夫人眼疾手快借著為她整理頭紗的機會飛快的用手帕擦了擦她的額頭和鼻梁,免得汗水留下來有礙儀表,雖然大多數賓客都位於陸楠身後,隻能看見她的背影。


    擔任證婚人的樞機主教舉起了雙手,音樂瞬間停下,而觀禮的賓客們也站了起來,除了輕微的幾聲咳嗽和衣物摩挲聲,寬闊的大廳內鴉雀無聲。


    “在聖父,聖子,以及聖靈的見證下,今天在此舉行歌蘭家族克洛泰絲以及薩裏安家族愛德華的婚禮,從今天開始,他們將相互擁有、相互扶持,無論是好是壞、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珍惜……”


    他開始呱啦呱啦的說起了婚禮常見的那一套說辭,陸楠心不在焉的聽著,大廳裏濃鬱的熏香讓她鼻腔發癢很想打噴嚏。她抬頭望著主教身後巨大的聖像,上麵天父的麵孔正帶著憐憫的表情俯視著眾人,仿佛已經看穿這場婚姻的本質。


    “早知道當初就真的該聽我媽的話隨便找個男人嫁了,搞得現在心裏不上不下,總覺得虧了似的。”


    原本覺得自己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結婚隻不過是一種形式,但到底她還是嫁人了,還是嫁給一個冷冰冰對自己充滿厭惡的男人,陸楠心裏多少有些惆悵和失落。就算早就將愛情當做籌碼出賣給了魔鬼,她到底是個女人而不是機器,心中依舊有一點點對婚禮的向往。她覺得比起諾曼底公爵,即便嫁給香檳公爵或者安茹公爵都不會如同此刻般讓人渾身難受。起碼她不討厭那兩個男人,而他們也對自己或多或少有一點點好感和欣賞。


    盛大的儀式,滿堂的賓客,華麗的禮服,這一切都很美好,可身邊的人不對,瞬間什麽都變了味兒。出賣自己的滋味終究還是讓陸楠泛起了一絲苦澀。她似乎並不像預期那樣堅硬到毫無破綻。


    隻是假如時光倒轉可以重新選擇,多半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答應諾曼底公爵的求婚吧。


    主教終於念完了冗長的祝詞,再次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用整個大廳都能聽到的聲音響亮的問:“在座諸位有誰對這樁婚姻有異議嗎?有誰認為他們有所隱瞞,或者對天主不誠實嗎?”


    當然,沒有人跳出來搭話,主教也就是走個過場。


    之後也沒有如同陸楠以為的那樣會分別詢問新娘和新郎,就像是電影上演的那樣,要求彼此發誓說出我願意,主教直接宣布:“在天主的見證下婚禮正式成立,請新郎親吻自己的妻子吧。”


    雖然知道這樁婚姻裏自己才是掌握更大主動權的一方,驟然聽到自己腦袋上被冠上了“某人妻子”這樁名號,陸楠還是一陣不爽。但是她也不好說什麽,隻能仰起頭,等待諾曼底公爵的親吻。而對方都沒有吻她的嘴唇,隻是敷衍的在她唇角飛快的沾了一下。看他的表情,就差立刻掏出手帕來擦嘴了,這更叫陸楠怒火中燒。


    除了惱怒諾曼底公爵不識相之外,還有一絲自尊受挫的憤怒。她自認自己也算是個不錯的美人,身邊更是追求者無數。確實很多男人是衝著她的地位和權力來的,但不乏一大部分是單純迷戀她本人而已。連香檳公爵那樣見多識廣的花花公子都對她挺上心的,阿弗裏那樣貌似毫無私心的騎士在麵對她時都產生了不小的波瀾。區區一個諾曼底公爵,憑什麽對她如避蛇蠍,好像碰一下都弄髒了自己的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平靜下來,陸楠自嘲的想,還好她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不會因為一時的氣憤而產生要讓諾曼底公爵愛上自己再甩了他好報複的想法。反正他這種態度見怪不怪,她又不是為了得到他的好感才和他結婚的。


    至此儀式就算結束了,雖然是女皇的婚禮,大致流程還是其他貴族一樣,大家一起轉移陣地回到陸楠現居的行宮,舉行盛大的宴會和舞會,跳舞跳到第二天天亮,同時必須喝得爛醉如泥。


    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教堂,無數馬車跟在那輛皇室馬車後趕赴行宮,把外麵特地擴寬的街道堵塞得水泄不通。弗蘭德斯公爵早就調來了幾百個侍從,而一切宴會和舞會的準備工作也妥妥當當。陸楠自然不用去操心過問宴會和賓客的事情,她在侍女們的簇擁下回到了房間,趕緊的梳洗補妝,重新梳頭。


    她在這邊折騰的時候,通過近在咫尺的走廊,聽到對麵的房間也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那是諾曼底公爵也帶著自己的仆人和隨從上樓來了。按照貴族的習慣,夫妻一般都有各自的房間,不是天天都睡一張床的。陸楠縱然滿心不悅,還是得給諾曼底公爵準備好一連串的套房供其使用。原本這種房間都是連接在一起,最多中間開一扇門,方便夫妻想一起睡覺造人的時候避開仆人。但陸楠和諾曼底公爵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隔著走廊的對門。想必之後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兩人絕對不會主動進入對方的臥室吧。


    因為不想和諾曼底公爵打照麵,陸楠整理好儀表後沒有立刻出去,而是磨磨蹭蹭的在屋裏跟幾個侍女聊天。反正想來沒誰敢來催促她下去招待客人什麽的。隻是沒一會兒就有人小心翼翼的在外麵敲門,貝爾過去打開門一看,是一位四十來歲,儀表堂堂的中年紳士。陸楠見過他好幾次,認出他正是諾曼底公爵身邊的近侍,也是他的頭號管事。


    “請進吧,塞米爾先生。”


    陸楠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進來。這位中年紳士沉穩的走進房間,沒有抬頭,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標準的宮廷禮,用充滿磁性堪比電台主播的聲音問:“陛下,公爵讓我來問問您,您是打算和他一起待會兒下去呢,還是分開下去。”


    陸楠一邊在心裏吐槽諾曼底公爵怕不是個真基佬,身邊的仆人居然是個帥大叔,一邊又滿是譏諷的想不愧是高端大氣的貴族婚姻,打冷戰還能派仆人傳話,估計未來他們之間也就隻能靠這種方式交流了。


    懶得看諾曼底公爵的冷臉,陸楠微笑著說:“如果公爵有自己的安排,那我不介意一會兒分開行動。”


    此言一出,屋裏的女人們無不麵麵相覷,隻是沒人敢吭聲而已。倒是塞米爾先生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無比的鎮定,臉上一絲異色都看不出來,還是那麽的沉穩。


    “是,我知道了,這就去回稟公爵。如果您之後有什麽吩咐和需要,請務必給予我一個效勞的機會。”


    說完他就再次彎腰行禮,規規矩矩的倒著退出了房間,還識趣的關好了門。陸楠鬆了口氣,覺得起碼諾曼底公爵主動給了個台階,她可以不必勉強跟他捆綁在一起了。


    一扭頭看見男爵夫人滿臉不讚同,一副有話想說卻又憋得很辛苦的表情。陸楠都能輕易猜出她此刻的想法,無非就是想勸勸她,不要在剛剛結婚的第一天就對丈夫如此敷衍冷淡,會影響感情之類的巴拉巴拉。可陸楠又不需要依靠丈夫的寵愛才能維持地位和身份,所以諾曼底公爵愛咋地就咋地吧。他要是真湊上來想和陸楠培養感情,陸楠才會嚇出一身雞皮疙瘩呢。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下樓去。”


    既然諾曼底公爵派人來詢問,肯定會避開陸楠,陸楠從善如流的打算去下樓亮個相。這時男爵夫人終於憋不住了,一臉尷尬的問:“可是,陛下,您不和公爵一起下樓的話,一會兒舞會開場第一支舞要和誰跳啊?”


    陸楠沒好氣的回答道:“我想和誰跳就和誰跳。”


    “可、可是……一般都是和自己丈夫跳的呀……”


    男爵夫人還想做一下最後的努力,哪怕她嘴裏沒說,從她的眼神以及表情,陸楠能感受到她的一些未盡之言,無非是覺得她太不和順了,即便是女皇,嫁了人也應該多照顧一下丈夫的情緒啊。


    這就是陸楠討厭男爵夫人,寧可和貝赫倫夫人演來演去也不想理睬她的原因。其實男爵夫人在貴族一派裏挺有影響力,算是個老牌貴族,爵位不高不代表她地位不高。但陸楠實在是不想讓這麽一個人呆在自己的身邊。


    陸楠不冷不熱的頂了她一句:“我是皇帝,不是一般人,隻要我高興,和香檳公爵跳都行。”


    男爵夫人被噎得一張臉又紅又白,到底沒有勇氣繼續說下去,選擇了沉默。誰不知道香檳公爵是這位陛下的情夫。倘若陸楠真的在自己婚宴上和情夫跳第一支舞,哪怕很荒唐,除了她的丈夫,誰又會為了這點小事去公開頂撞女皇,自討沒趣?


    陸楠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鬧起來被人看笑話,沒有再多話,繼續往樓下走。可是沒走幾步男爵夫人還是有點忍不住,嘟囔著說:“陛下,要不我去催促一下公爵,讓他早點下來吧。”


    “隨便。”


    陸楠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答,完全是男爵夫人和陸楠不熟,不知道她的性子。一般她說出隨便兩個字的時候基本代表著她已經很惱怒了。至少此刻她身邊的侍女們一個個都噤若寒蟬,用敬佩的表情看著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如蒙大赦,提著裙子一溜煙的去了,陸楠到底沒忍住,哼了一聲。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諾曼底公爵的仆人,有些人真是令人惡心,別人開沒開口,自己就搶著跪下了。”


    沒人敢接這話,隻有膽子大而且心眼少的露易絲大大咧咧的笑著說:“您放心吧,陛下,反正我們肯定都是百分百忠於您的,哪怕公爵大人是您的丈夫,想要從我們嘴裏打聽什麽,完全是做夢。而且我們才不會聽他的使喚呢。”


    聽她這麽說陸楠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伸手點了點露易絲的額頭,寵溺的笑了笑。


    “還是你最乖最聽話。”


    走了兩步陸楠忽然想起了關在房間裏的拉比,可憐這姑娘因為外形的關係沒法出席婚禮隻能一個人呆著。不過最近這段時間她都沉迷研究數學,估計也沒什麽多餘的精力關注這個。陸楠怕她看起書來又忘記吃東西和休息搞壞身體,囑咐了一下露易絲。


    “記得時不時去看看拉比,別忘了給她送吃的和喝的。要是她願意的話,一會兒把陽台的門打開,讓她去外麵,哪怕隻是吹吹風看看人群也比整天憋在屋裏好。”


    “知道啦知道啦,我會盯著拉比小姐的,快下去吧陛下,我已經看見弗蘭德斯公爵站在樓梯口瞪您了。”


    露易絲回以一個俏皮的微笑,輕快的答應了下來。


    第254章


    經曆了男爵夫人這場小小的不快,陸楠縱然滿心不耐煩,還是得重整表情,帶著一臉欣然愉悅的笑容以及一堆侍女隨從重新出現在了一樓舉行宴會的大廳裏。那裏早就酒氣熏天,男男女女伴隨著音樂縱情狂歡,喝得一個個麵紅耳赤,活像他們才是今天舉行婚禮的主角。見到陸楠居然一個人單獨出現而沒有看見新郎的身影,賓客們都很識相的集體忽略了這一點,舉起酒杯對著陸楠高呼“女皇萬歲”。


    陸楠左顧右盼,不斷的點頭示意,笑得無比的璀璨。由於這是慶祝她結婚的婚宴,而作為被眾人祝福的新娘,此刻她也不太好擺出平時的女皇架子拒絕過多人的接近。一時間亂七八糟什麽人都想擠過來對她送上結婚祝福,同時不乏一些年輕英俊的男士帶著或真或假的惆悵表情,一邊親吻她的手一邊幽怨的說上幾句悲傷的話,大概就是“陛下結婚了新郎不是我好傷心”之類的。換做同時代的東方能直接把這些人打出去,但在這裏是很常見的場景,說明新娘魅力十足追求者甚眾。即便是新郎在場都不好表現得很沒風度,況且陸楠還是女皇,更沒人敢多嘴多舌。圍觀的賓客還時不時的起個哄爆出一陣善意的嘲笑,場麵倒是還挺融洽的,隻是不知道每個人心裏是不是和臉上一樣真的那麽開心了。


    陸楠帶著禮貌而客套的笑容應付這些跑過來表忠心的追求者,裏麵不少人她確實有印象,很有幾個曾經狂熱公開追求過她的貴族男士,但更多的她壓根就不認識。反正按照時下的風氣,一位體麵的貴族男性要是沒個愛慕的高貴女士都不好意思見人,所以陸楠並沒有多麽把這些聽起來很熱烈很真摯的告白當真,反正他們隻是通過自己在刷聲望而已。但是見到那位叫做羅蘭的年輕小騎士過來時陸楠還是挺愧疚的,這孩子對她確實一片真心。隻是陸楠不想將寶貴的機會浪費在一個沒什麽身份背景的年輕人身上,所以默認了香檳公爵對他私下穿小鞋的舉動。


    比起當初一起踏上旅途的時候,羅蘭瘦了不少,原本飽滿的臉頰都整個凹陷了下去,他抿著嘴唇沉默的彎腰在陸楠手背上輕輕一吻,依依不舍的摩挲著她的手心,眼睛裏水波閃耀,仿佛是快哭了。


    陸楠很是納悶自己和羅蘭私下並沒有什麽親密的接觸,而且天地良心,她可從來沒有對這個年輕人施加任何曖昧的暗示,鬼才知道羅蘭為什麽就對她一往情深了。鑒於目前為止她接觸的騎士們大多都品行不錯,陸楠不想讓這個年輕人將感情幹耗在自己身上,全程隻是客套的微笑,連眼睛都沒眨幾下,就怕一個不小心又讓這個年輕人誤會。


    大庭廣眾之下羅蘭不敢久久握著陸楠的手,他的眼睛執著的搜尋著陸楠每一寸麵部皮膚,最後隻能頹然退下。可是在場的賓客們都是些老奸巨猾的家夥,怎麽會看不出他神情有異。他們一個個仿佛什麽都沒發現似的笑容滿麵,私下卻在互相擠眉弄眼的暗示,大概覺得這又是女皇陛下在外麵欠下的一筆風流債。


    說到風流債,最要命的那個終於慢吞吞的擠了過來,一看見穿著一身白色禮服的香檳公爵,周圍的人群幾乎是瞬間停頓了一下,隨即女人們開始用扇子擋住嘴咯咯發笑,男人們也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所有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新郎不在,不然還能圍觀一場舊愛新歡情人丈夫的好戲。


    陸楠一看見香檳公爵在這種時候堂而皇之的跑過來,額角不禁就是一跳。這貨跟她玩冷戰還沒結束,偏偏陸楠忙得要命沒空去理睬,隻是給他寫了封信警告他不要在婚禮上搗亂。雖然明知他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真的幹出什麽引起醜聞的大事,但就怕他那股瘋勁兒忽然冒上來。陸楠用嚴厲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無言的告誡他別搗亂。


    香檳公爵看上去還是那麽的光彩照人,也不知道這家夥最近都在倒騰什麽,整個人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顯得汁液飽滿仿佛吸收了什麽邪惡的精氣,隨時都會滿滿的溢出來。連陸楠這種對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和他那雙銀藍色的眼睛一對上瞬間都感到心率失衡,有點受不了引誘的移開了視線,更別說那些圍觀的女士們了。年輕的小姐們個個麵紅耳赤,想要多看幾眼這位著名的美男子卻又不好意思。貴婦們卻沒有那麽多矜持,眼睛裏都要伸出小勾子似的貪婪的注視著香檳公爵,仿佛恨不得立刻將他一口吞下肚。至於其他男士們或者輕蔑或者嫉妒的眼神,那更不用說了。


    香檳公爵沐浴在諸多視線中卻從容自若,有些人天生就吸引其他人的焦點,他以最優雅的姿態慢吞吞的走到陸楠麵前,嘴角帶著一絲微笑,不顧陸楠的猶豫硬是強行拉住了她的手。他沒有按照禮節彎腰行吻手禮,而是直接將陸楠的手舉到自己唇邊,一邊親吻一邊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她看。如果說以前大多數時候陸楠表現得很尷尬都是裝出來的演技,現在她就是真的很尷尬了。


    在身邊無數人的仿佛等著看什麽好戲的直白注視下,她不得不咳嗽一聲,提醒久久沒有放開自己手的香檳公爵:“好了,公爵,請放開吧。”


    香檳公爵微微一笑,真的就放開了陸楠的手,他俊美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悲傷,眼睛裏也瞬間仿佛蕩出了水光,好像是在強忍著巨大的痛苦,無比低沉的說:“是的,陛下,我總是服從您一切命令的,不管是什麽命令……很抱歉,請原諒我實在無法說出祝福您新婚快樂的話語吧。”


    說完他就按著胸口步履踉蹌的擠開人群離去,圍觀群眾中不少人發出了滿意或者驚訝的輕歎,一些女士用充滿愛意與憐憫的視線戀戀不舍的目送他離開,仿佛恨不得立刻追上去安慰這美男子受傷的心。陸楠站在原地,雖然滿心憤怒還是得保持微笑——她就知道,這貨不演一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不過氣著氣著她又感到很好笑,心情也因此變得輕鬆一些了。哪怕香檳公爵是演的,也極大的滿足了陸楠的虛榮心。怎麽說呢,就像是背著一個全球限量版愛馬仕的包走在大街上一樣。有時候香檳公爵雖然裝模作樣,卻也能裝得人愉悅無比。到底是個太懂女人心的花花公子呀。


    還好沒人敢多說什麽,隻是大家都對今天看到的八卦非常滿足,躍躍欲試的很想立刻去跟人大聊特聊。陸楠被滿滿當當的人群以及衝鼻的香水味弄得漸漸暴躁,耐著性子又和人寒暄客套了一會兒,才在護衛們的保護下慢慢走到了位於大廳上方的禦座之前坐下。其實她還想過萬一安茹公爵和阿弗裏也跑來湊熱鬧怎麽辦,可顯然她想多了。這兩位且不論目前對她抱著何等感情,反正他們不會主動招惹已婚女性的。陸楠在人群裏找了半天,硬是沒看見他們倆人的影子,感到很是奇怪。


    安茹公爵肯定來參加婚禮了,而且以他的身份不可能躲起來還沒被人發現。而阿弗裏既然擔任了她護衛隊守衛的職務,按理說也應該在大廳裏警戒,不應該看不到人影。陸楠心裏生出了警戒,覺得也許是發生什麽事情了,隻是還沒來得及告訴自己而已。偏偏她現在又不方便大張旗鼓的派人去找他們詢問,隻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扮演吉祥物。


    原本按照慣例舞會的第一支開場舞應該由她和諾曼底公爵跳的,但是至今諾曼底公爵都不見蹤影,也沒誰不長眼睛的跑過來詢問女皇。賓客們很識趣的跳過了這一環節,伴隨著樂隊的伴奏開始三三兩兩的找好舞伴跳舞。陸楠麵帶微笑的坐在禦座之上,心想諾曼底公爵越來越膨脹,她是不是應該再次計劃一下殺夫證道的計劃。


    這時一個穿著全新製服的侍從鬼鬼祟祟的溜過來和外圍的守衛們嘀咕了幾句,那個守衛聽完後猶豫了一下,沒敢擅離職守,陸楠見狀便示意露易絲過去。露易絲一溜小跑的過去,沒一會兒又提著裙子回來,湊在陸楠耳邊小聲說:“國王陛下好像不太好,公爵說他要陪在那邊,就不下來參加婚宴,請您諒解。”


    陸楠連氣都懶得生,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露易絲咬著嘴唇想安慰她兩句,不過到底什麽都沒說,露出大大的笑臉,趴在禦座的扶手上嘰嘰咕咕的指著下方跳舞賓客,和她說起了一些關於這些人的八卦和笑話,逗得陸楠頻頻發笑。


    倘若換個新娘,可能現在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丈夫居然連結婚宴會都不肯露麵,留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麵對眾多賓客,傳出去怕不是立刻讓自己成了個笑話。還好陸楠不必擔心這個,賓客們見諾曼底公爵遲遲沒有出現,免不了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時不時偷偷的對著陸楠的方向指指點點。但還沒誰膽子發毛的跑過來自討沒趣。於是陸楠依舊泰然自若的坐在那裏,假裝專心欣賞下麵賓客跳舞的場景。


    宴會進行到一半,差不多開始遵循以往慣例,出現了群魔亂舞的跡象,男人們一個個喝得麵色發紅,女人們也漸漸放開了矜持。隻是礙於這是女皇的婚宴,倒還沒人敢公開勾勾搭搭滾成一團,最多嘴上說點帶顏色的笑話,打情罵俏幾句而已。陸楠已經無聊到想打哈欠了,卻不經意看見阿弗裏帶著一堆全副武裝的士兵從側門溜了進來,一臉嚴肅的把守住了大廳所有的出口。而另一頭安茹公爵同樣帶著一隊士兵,幾個人一組的分散在人群裏,顯然是在搜尋什麽目標。


    陸楠不由得坐直了身體,她當然不會以為阿弗裏和安茹公爵是要來個逼宮造反,隻能解釋為他們察覺到了什麽異樣。守衛在她身邊的護衛們顯然也感受到了這一點,全部變得警惕起來,並且縮小了防護圈,朝著陸楠的方向靠近。


    “喂,你怎麽了,為什麽一直發抖?”


    一個護衛無意中發現距離自己最近的人表現得不太對勁,不光肩膀顫抖,嘴裏還念念有詞,不禁生出了幾分警戒,下意識的用手裏的武器對著他,小聲的問。


    那個發抖的護衛忽然抬起頭,不等身邊的人反應過來,忽然發出了一聲嚎叫,便朝著陸楠的方向衝了過來。


    “受死吧!”


    陸楠隻是聽到有人叫了一聲,便看見站在台階下方的守衛們嘩啦啦的擠到了一起,七手八腳的將一個男人按到在地。一把匕首從那個男人手裏滑出,發出了金屬撞擊聲。而這場騷動立刻引起了賓客們的嘩然,音樂聲戛然而止,到處都是尖叫聲。


    目睹了這一切,阿弗裏麵色一變,推開擁擠的人群朝著這邊拚命的趕過來。


    陸楠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呢,隻是本能的站了起來,和其他人一樣朝著發生騷亂的地方望了過去。這時她卻忽然聽到距離自己最近的露易絲尖叫了一聲,瘋了似的整個人撲倒在她身上,她用力那麽大,一下子就把陸楠推翻在地,腦袋在禦座扶手上撞了一下,讓她瞬間腦子發蒙的“嗡”了一聲。


    接來下她聽到人群裏爆發了更多的尖叫和嘶喊,有個女人在瘋狂的大叫“去死吧”,還有雜七雜八的腳步聲。她被露易絲狠狠抱著腰壓在她的身體底下,幾乎無法動彈。但她卻感到有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露易絲身上流到了她的腹部,讓她整個人都僵硬了。


    “沒事吧陛下!”


    也許隻是過了不到幾秒鍾的時間,陸楠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抓住肩膀扶了起來,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看到距離自己最多兩米的地方,一個侍女打扮的女人被狼狽的按到在地,地上滿是血跡。而露易絲則毫無反應的壓在她的腿上,大片大片的血跡將她和陸楠的白色禮服染得一片鮮紅。


    而在露易絲後背上,一把隻露出把手的小小匕首正深深插在那裏。


    第255章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饒是自認經曆過不少大風大浪的陸楠一時竟然都沒反應過來。她被人攙扶著站起身,被蜂擁而至的護衛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嚴密保護,阿弗裏動作粗暴的在她身上摸索了一番,大概是在確認她有沒有受傷。陸楠有些茫然的盯著依舊躺在地上的露易絲,以及她身下蔓延開的那攤刺眼血跡,直到這時她才像是猛然從噩夢中驚醒,找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露、露易絲——看看她,看看她還活著嗎。”


    她全靠最基本的反應控製住了聲音不要發抖,因為長久以來的經曆讓她知道無路如何都不要在公開場合表現出怯懦和動搖。然而她的嗓子發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兩隻手在不斷的顫抖。


    可是沒人理睬露易絲,到處都亂成一片,女人們的尖叫和男人們的叫嚷混雜在一起,要不是所有出口都被事先把守,可能大部分人早就驚恐萬狀的逃了出去。而陸楠本人也被阿弗裏一把抓住肩膀,強行往台階下拉,看來是打算要先將她帶離這片混亂之地。倉皇間陸楠踩到了裙擺差點摔倒,阿弗裏直接用一隻手將她夾住,靠著身高差異,幾乎將陸楠提在半空。


    陸楠閉了閉眼睛:“放開!”


    阿弗裏置若未聞,陸楠扯著嗓子大吼一聲:“放下我,這是命令!”


    隨即她掙紮著從騎士的手臂的禁錮裏跳下,阿弗裏到底不敢強硬的對她,隻好鬆開手,焦急的說:“陛下,這裏不安全——”


    陸楠沒理睬他,推開密密麻麻擠在身邊的護衛,拖著裙子走到不知所措的司儀官身邊,嚴厲的說:“立刻讓這些人都安靜,不要亂喊亂叫!”


    司儀官哆嗦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舉起手杖拚命敲擊地麵,嘶聲力竭的喊:“安靜!安靜!不要慌亂!”


    一些護衛也跟著一起叫了起來,加上此刻安茹公爵帶著不少士兵也在控製混亂,很快大廳裏終於安靜多了,雖然不少女士還在抽泣,至少沒人再亂喊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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