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紫荊花樹處,一片空曠,再無落英飄散。


    炫月蹙眉停頓了一下,向主峰地宮而去。


    魔界,紫芯斎內,佰仟雲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個地方。翟曦回來以後,便直接去了魔淵。


    雖然佰仟雲很好奇,傳說中堪比地獄之火的魔淵地焰,到底是何場景,想去看看。可魔淵是魔界禁忌之地,佰仟雲自然不能前往,隻好作罷,呆在紫芯斎靜候翟曦的消息。


    翟曦從魔淵回來時,碰到了等在魔殿的祭司。


    “君上可是已經取到了佰姑娘的血?”祭司問道。


    “尚未!”


    “君上可要抓緊啊,這瓶中的符咒是有時效的,久了我怕就不靈了!” 祭司有些著急。


    “知道了!”翟曦徑直出殿,向紫芯斎走去。


    紫芯斎院子裏,花團錦簇,佰仟雲翹著腿,躺在一塊石凳上,閉目養神,長睫微顫,淺紫色的衣衫隨風輕擺,黑瀑般的長發滑散落下,如絲似綢。


    翟曦放輕了腳步,慢慢的走到她前麵的一棵廊柱下麵,抱手靠著柱子,靜靜的看著她。


    取一滴血而已,有這麽難嗎?


    他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行事,開始如此猶豫拖延。甚至開始在意她的想法,開始擔心她的安危,哪怕是刺破手指取一滴血,他都有些不忍。


    又或許說他有些害怕,他害怕如果她,不是和自己種了生死劫的人,他該如何麵對她!麵對自己;他也害怕,如果她是,她會不會因此怨恨,因自己被生死劫綁縛而討厭他?


    她就那樣躺在那裏,美得讓人毫無防備。這個美好女人身體裏的那顆心,又屬於誰?


    佰仟雲被風吹得有些發冷,不舒服的睜開眼,正正的對上翟曦的目光,後者眼神一閃,快步向紫芯斎正屋走去,丟下一句話:“該用膳了,睡仙!”


    佰仟雲一聽樂了,睡仙!不錯,做個隻用睡覺,什麽都不管的逍遙神仙,也是挺好的。


    屋內桌上擺放了飯菜,今天的翟曦有些不同,言語不多,也不看佰仟雲,自顧的吃著。


    倒是佰仟雲有些耐不住:“那個蟲巢毀掉了嗎?”


    翟曦“嗯”了一聲,看看她,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有點吃相!別嘴裏包著飯菜說話。”


    佰仟雲心想,他真是管得寬,一開口:“不……”


    一粒飯噴出,正好打在翟曦罩眼的麵具上。


    佰仟雲想笑又不敢笑,趕緊咽下口中的食物:“對不起啊!”說著伸手去拿麵具上粘著的飯粒。


    翟曦頭一歪,抬手擋住佰仟雲,臉色暗沉,起來轉身走到了窗邊的鏡前,摘下麵具自己搽拭起來。


    佰仟雲伸長脖子,歪身想看一看鏡子裏翟曦的麵容,可翟曦身形高大,將鏡子擋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到。


    佰仟雲有些氣餒,歎了口氣:“這般遮遮掩掩,就這麽怕我看到你嗎?”


    翟曦一怔,戴麵具的手停住:“你真想看?”


    佰仟雲哼了一聲:“不想!你想戴就戴著吧,最好一輩子別讓我看你!” 回過頭繼續用膳,不再理那邊打理麵具的翟曦。對於翟曦的真麵目,她也僅僅是好奇而已,既然他這麽別扭,不看也罷。


    突然翟曦身影一閃,來到佰仟雲身後,抓住她的雙肩,金色麵具貼著佰仟雲的耳際,重重的呼吸聲,帶著怒意:“佰仟雲,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裏眼裏,隻有我!”


    說罷轉身離去,修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桌旁的佰仟雲一臉愕然,耳際仿佛還停留著,翟曦那炙熱的呼吸聲。


    第33章 魔女羽姣


    接連兩天,佰仟雲都沒有見到翟曦,她不知道是否是因為,那天的飯食噴到他臉上惹惱了他,想必不會小氣到連這點事情都生氣吧!翟曦不來也好,隻盼著一月之期快點結束,她就能離開魔界了。


    不過意外的是,她收到了淩霧的信,內容大致就是說炫月已經痊愈,讓她不要擔心,其他就沒說什麽了。佰仟雲想著如何給淩霧回信,可不知道從何說起,她在魔界的事情,隻有淩霧知道,她也交代過淩霧不要和任何人說起。


    既然都無事,那就暫時不回信了,再說,既已決意離開,有些事情,還是放下吧。


    在紫芯斎呆著甚是無聊,佰仟雲也四處遊逛了一番,和上次不同的事,這會出院並沒有受到結界的阻擋,暢行無阻的她去了魔晶洞,又去看了看了一遍那些閃閃發亮的魔晶。


    輾轉來到一處院子門前,門匾上寫著“幽冥宮”,隻見院子裏黑壓壓的看不清場景,魔氣縈繞彌漫,森嚴又神秘。


    佰仟雲心裏好奇,想一探究竟,正欲跨步進院子,一個蒼老嚴肅的聲音響起: “姑娘留步!”


    佰仟雲一回頭,看見一個黑衣長者負手站著,白發輕束,看上去雖然年近古稀,卻眼神炯炯,身板挺拔,很有精神的樣子,目光嚴肅卻不失慈祥之色。


    佰仟雲望著老者,不知如何回應。


    “這裏姑娘還是不要進去的好!”老者告誡道:“這是前魔尊的住所,雖然已久無人居住,但裏麵怨氣環繞,瘴氣甚重,我擔心傷了姑娘!”


    佰仟雲聽明白了,魔族魔尊,不是在千年前殞命了嗎?剩下的一絲殘魂,也被師尊懷無封印住了。


    這裏,莫非就是那個大魔頭冥邪以前居住的地方?心裏一顫栗,舒了口氣: “多謝前輩提醒,是我唐突了!我這就離開。”


    “佰姑娘不必拘謹。君上也交代過了,除了此處,魔宮其他地方,姑娘都可以自由出入。在下畢江,是魔族大長老,姑娘有什麽需求,隻管吩咐在下。”長者恭敬的對佰仟雲一禮。


    佰仟雲震驚,這畢江就是魔族大長老?那就是很有實權了,可以說這魔宮除了魔君,就是他說話管用了,據說有些事,魔君都要征詢他的意見後,才能定奪的。除了魔君和魔尊,大長老便是魔族最德高望重之人了。


    佰仟雲回了一禮:“多謝畢長老,日後還請長老多指教,我先告辭了。”


    告別畢江,佰仟雲邊往紫芯斎走,邊琢磨著這魔界到底都有些什麽人呢,感覺一個個都神神秘秘的,修為也都深不可測的樣子。剛才畢江是什麽時候在自己後麵的?她竟然渾然不知,想想都有點慎得慌。


    這兩天翟曦之所以沒有來紫芯斎,是因為魔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也可以說回來了一個魔族的厲害角色,那就是前魔君的妹妹,翟曦的姑姑,魔族長公主:翟羽姣。


    魔宮大殿裏,翟曦坐在魔君座上,眼神冷冽的望著旁邊,那千年不見的姑姑翟羽嬌。


    那翟羽姣身著深紅色薄羽紗衣,眼睛緋紅,容顏妖媚豔麗,舉手投足透著魅惑,眯著眼打量著她的侄子:“曦兒長大了,越發俊朗好看了!你這模樣,比起你父君,更是美豔無比啊……”


    “姑姑有話直說吧!”翟曦冷冷說道。


    “好!”翟羽姣表情一洌:“你既回避了我兩天,那今天我就直說了。想必你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那個叫佰仟雲的女子,是我們複活魔尊的關鍵,隻要我們將她……”


    “長公主,你可能忘了些事情!”翟曦打斷,沒有再叫她姑姑,走下座位,紅眸透著狠洌堅定盯著她:“佰仟雲是我的女人!”


    “哈哈,曦兒!”翟羽姣一笑:“我知道她是你烙印的愛人,我怎麽能取她性命呢,你不用這麽緊張。”她皺眉看著翟曦:“可你現在,還未曾驗證她的身份吧?我聽祭司說了,明明可取血驗之,你卻遲遲未動手,是何原因?”


    見翟曦不語,翟羽姣又道:“你莫不是,愛上她了?”說完玩味的看著翟曦,眼神魅惑挑釁:“你擔心她不是和你生死劫的人,又不肯放下?”


    看著翟曦的表情,她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哈哈笑起來:“曦兒啊曦兒,你和你父親一樣,真是個情種啊,你父親當時就是迷戀靈女玉紫芯,為了護她性命,自己修為盡毀。還死性不改,用自己的最後一口氣,給你和玉紫芯的肚子裏的女兒,種下了生死劫。想必自己就算愛而不得,也要你延續他的情緣,把你和玉紫芯的女兒生死綁在了一起。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護著佰仟雲的表情,簡直和你父親當初,一模一樣!”


    翟曦表情微微一怔,依舊沉默不發。


    “你若下不了手,讓我幫你。”翟羽姣靠過來:“隻要取得佰仟雲的一點血,一來可以知道她是否是玉紫芯的女兒,就是你未來的妻子。再者,如果真是聖女血脈,她就可能是現在的靈族聖女,用她的血,可複活冥邪,那我魔族輝煌大業就光複有望了!”翟羽姣說起來不禁兩眼放光,神情激動。


    “我再提醒你一件事。”翟曦看著翟羽姣:“你又忘了!你已經非我魔族中人,當初你執迷不悟,追隨冥邪。為助他達到一統三界的野心,不惜修煉邪功,殘殺無辜同族,無惡不作。父君早已與你斷絕關係,並將你逐出魔族。我念在與你是血緣至親,留了些情分,但你應該記住自己如今的身份。”


    翟羽姣一震,臉色有些難看,眼神露出恨意:“兄長就是個懦弱無能之輩,我不知當初,魔祖為何會選他為君。他那種人,事事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沒有一點為君的殺伐決斷。以至於數萬年來,一直讓天族騎在我們頭上,我魔族受盡鄙視和唾棄,天族還將冥邪殘魂,封印至今,簡直是魔族的奇恥大辱!”翟羽姣說得義憤,看著翟曦:“你和你父親一個樣,婦人之仁,沒有一點魔君的樣子!”


    “那你告訴我,魔君該是什麽樣子?心狠手辣,罔顧蒼生?”翟曦不容別人踐踏輕視他的父君:“上古先主開創魔族,發展至今,屹立三界,靠的並不是殘殺戮虐。天地萬物,自有定律,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和冥邪的這些執念,隻會陷我族於萬劫不複。在我看來,我父君執掌魔界萬年,魔族繁衍生息,族人安居樂業,自有尊嚴。若不是你們挑起戰爭,引來群憤,他為護我族人身負重傷,又豈會早早喪命?你是我的姑姑,是我父君的親妹妹,你不但不體恤他,支持他,反到幫著外人,處處與他作對,時至今日,你還出言重傷他!如此執迷不悟,你回來若是打這些主意,那請你離開,我魔族不歡迎你。在你想明白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踏足魔界,否則,就別怪我行駛魔君之責了。”


    翟曦說罷拂袖出了大殿,厲聲對著門口的章鶴:“送長公主離開魔界!”


    翟羽姣看著翟曦的背影,眼神閃過一些意外,翟曦顯然和他的父親不同,前者過於優柔寡斷,而翟曦剛才的一番話裏,雖隻是簡單的警告,卻狠準堅決,氣勢逼人,絲毫不容冒犯。比起他父親,似乎翟曦更難對付多了。


    翟羽姣雖心有不甘,但忌憚翟曦的地位和威嚴,也不好發作,憤憤的怒罵了一聲,離開了。


    佰仟雲站在紫芯斎院子裏,正抬頭看著魔界夜空斑斕的光線變幻,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她掙紮著想回頭看,卻被牢牢的禁錮住動彈不得:“別動!”


    翟曦的氣息在耳邊響起:“就一會兒,讓我這樣抱你一會兒!”


    佰仟雲難於脫身,掙紮了幾下,無奈翟曦力大無窮,隻好任由他抱著。


    這是怎麽了?兩天不見,他為何突然有如此舉動?佰仟雲心裏有些忐忑不安。


    “佰仟雲。”翟曦喚道,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不要離開我身邊!”


    佰仟雲第一次見這樣的他,以前的他囂張霸道,不容反駁和冒犯。可現在的翟曦,靠在他肩上,呼吸沉重憂慮,甚至帶著一絲難於覺察的脆弱。


    須臾,翟曦放開佰仟雲,語氣變回了平常的傲慢:“好了!早些歇息吧,別在外麵呆太久!”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第34章 祭司之死


    “炫月,可找到你了。”碧瑤笑著小跑了幾步,迎上從紫荊峰地宮出來的炫月:“淩霧仙上說在這,興許能等到你,果然!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麽啊!總遇不到你,我……”


    “公主找我何事?”炫月看著跑過來的碧瑤,後退了一步。


    “我!”碧瑤一愣:“我就想和你說說話。”


    “公主請說。”炫月依然語氣平淡,看不出情緒。


    碧瑤想了一下,目光溫柔,眼神漣漪波動:“你的身體如何了?”


    “謝公主關心。”炫月微微俯身一禮:“月已無礙。”


    “太好了,我一直擔心你呢!無妄大仙煉的那個解毒丹,我當初還覺得無法解你的毒,沒想到有如此的奇效!”


    炫月不置可否。


    “炫月,你送我的凝霜劍,我會好好珍惜的!”碧瑤臉露羞色,下意識的撫著腰間懸掛精巧的劍,麵頰一紅:“畢竟是雌雄劍裏的一把,你用的冷月,我用了凝霜”。


    “就是一把劍而已,公主不要放在心上,喜歡就用著玩吧,不存在雌雄之說。” 炫月淡淡說道。


    “可是,冷月和凝霜不是一對嗎?雲妹妹說這兩把劍,從來都不會分開的。” 碧瑤見炫月的表情漠然,有些猜不透。


    “我本就很少用劍,冷月也隻是偶爾拿來練習招式,如果公主覺得不自在,你把冷月也一道拿去吧!”


    碧瑤一怔:“你贈我凝霜劍,你對我!難道不是……那種意思嗎?”


    炫月望著她,片刻,拱手:“月如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公主見諒!想必公主是誤會了,我向公主道歉!”


    “炫月,你什麽意思?”碧瑤聞言心裏一沉,眼裏淚光閃爍。


    “公主,凝霜隻是一把普通靈劍。你問我要,我便給了你。公主於我有恩,一把劍而已,不足報答月的感激之情。公主需要什麽,月都會給的!”


    “我要你才給?”碧瑤不可置信的看著炫月:“炫月,這些日子相處,你難道對我,沒有一點感覺嗎?我對的心意,你不明白嗎?”


    “炫月何德何能,能得公主青睞。”炫月薄唇輕抿,語氣依舊冷淡:“公主言重了!”


    “炫月……你!”


    碧瑤憤然看著炫月,她有點不敢相信,本以為在紫荊峰這些日子,為他奔波尋藥,親身照顧,噓寒問暖。本以為他對她展顏一笑,是因為她的不同,那個冷冰冰的炫月被她的似水柔情融化。他給了她凝霜劍,她認為那是他的情意所付,他扶住欲摔倒在地的她的時候,她心如鹿撞,靠在他懷裏,聞到他身上幽幽的蓮香,那一刻,她覺得兩個人之間,確定了心意。


    可現在,炫月的目光波瀾不驚,表情淡漠冷靜,拒她於千裏。


    “你說我要什麽,你都會給我,對嗎?”碧瑤直視著炫月。炫月表情依舊。  “我要你的心,你會給我嗎?”碧瑤眼含淚光。


    炫月一怔,沉默了一會,慢慢回答:“我的心,給不了別人!”說完起身往大殿走去:“月有事要處理,公主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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