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在下真是開眼了!多謝姑娘傳道指教!”墨子舟眼神發光:“對了,姑娘問起銀子,那佰姑娘之前的銀兩,都從何處而來呢?”


    “上一家客棧,我找老板換來的,用了一個玉珠花。”


    “換了多少?”


    佰仟雲把錢袋拿出來,抖落出幾塊碎銀在台上:“用了一些,就剩下這點了!”


    墨子舟一笑:“姑娘怕是被坑騙了!”


    “啊!”


    “姑娘的珠花,想必玉石製成的吧!你聽過黃金有價,而玉無價嗎?何況是仙界之物,就換了區區幾塊碎銀子!”墨子舟看著佰仟雲呆滯的表情,搖了搖頭。


    佰仟雲有些挫敗,跑到人界才知道處處都要收錢,也不知道何為值錢之物,想自己真是蠢笨,不禁有些泄氣。


    “佰姑娘不必煩惱,所謂不食人間煙火,自然不明世間瑣事!銀子的事不必擔心,你如有需要,隻管朝我來取便可!”墨子舟耐心安慰道。


    “那可不行!無功不受祿。”佰仟雲斷然拒絕了,從虛空袋裏取出一枚珠子給墨子舟:“你看看這個珠子,可以換多少銀子,不用太多,夠我到景瀾城就行。”


    墨子舟看到佰仟雲憑空從手裏變出一顆珠子,表情一怔,將珠子小心接過,仔細端詳起來,眼露驚異之色:“這可是東海的夜明珠?比起你的珠花,更是價值連城啊,你……變出來的?”


    “哈哈,我又不是方術道士,變戲法啊!再說了,怎麽能做無中生有的事呢! 這是風姨去東海時,帶回來給我玩的,有好幾顆呢!”佰仟雲對於夜明珠這樣的物件不以為然,想必這在人界是稀罕物,可在天族來說,這種東西再稀疏平常不過了。


    第28章 知音難覓


    墨子舟將夜明珠還給佰仟雲,表情嚴肅慎重:“佰姑娘,我不能要你的珠子,太過貴重。你以後,也不要輕易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物件失落事小,我擔心你會因此招來麻煩和危險,明白了嗎?”


    看著佰仟雲一臉懵懂。


    墨子舟不禁有些著急:“銀子的事情,你就不必擔心了,我會替你準備,敢問姑娘,為何去景瀾城呢?”


    “去尋一個朋友。”佰仟雲說的是翟陽。


    “此去景瀾城,還有數百裏的路程,你準備如何去呢?”墨子舟問道。


    “不能使用法術,自然是走著去了。”佰仟雲老實回答。


    墨子舟剛舉起茶杯的手一抖,皺眉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雖然是個神仙,可這常識堪比孩童啊!忍不住歎了口氣。


    “佰姑娘如果不趕時間,我過幾日會到惠安城辦事,待事情辦妥之後,我陪你去景瀾。照你這樣獨自一人,步行到景瀾城,著實讓人擔憂!”說著邊喝茶邊搖了搖頭。


    “那就謝謝墨公子!”佰仟雲很感激:“你真是個好人,你放心,我不會不勞而獲的,你說吧,想要什麽寶貝,我袋子還有大把東西的。”


    “佰姑娘客氣了,我不要你什麽寶貝,如果你自己覺得不安,那就當朋友一般,陪我喝喝茶,聽我彈彈琴即可,畢竟... ...”墨子舟笑道:“知音難覓。”


    “沒問題。”佰仟雲爽快答應:“我知道墨公子絕非等閑,想必這些珠寶俗物,你也是不缺的。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也算一件快意之事,日後你有什麽需要我做的,隻要不違反天規,我定會做的!”


    “好!”墨子舟見佰仟雲如此爽利,也不扭捏:“一言為定!既是朋友了,姑娘叫我子舟便可!”


    “那你就別叫我佰姑娘了,叫我仟雲吧!”佰仟雲很高興,她雖不懂人情世故,但對墨子舟的人品和性格,她還是有自己的判斷和估量的。墨子舟的坦誠和細心,善意和包容她還是能感受到的。


    接連兩日,佰仟雲宿在客棧後院,白日裏到前廳用用膳,或是到亭子裏喝喝茶,聽墨子舟奏琴。


    夥計小七對她有些意外的熱情,說是自佰仟雲來後,他主子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他自然也跟著高興。


    還有一事,聽小七說起,墨子舟的那把桐木琴,竟然六年未曾上弦,卻不知當初為何弦斷不續。看到主人願意重新把琴上了弦,並且重新開始彈奏,小七聽到了久違的琴聲,是佰仟雲的功勞,所以很感謝她。


    佰仟雲知道一定事出有因,自己也許沒那麽大的作用,但如果墨子舟,真能因此心情開朗起來,作為朋友,她也覺得慰籍。


    墨子舟這幾天也沒出門,倒是分別有幾個身著黑衣的人來過店裏,並且去了後院。與那墨子舟在屋內密談許久,才行色匆匆離去。


    佰仟雲不便打聽,也沒有過於關注。


    這天傍晚,前廳客人變得有點多,於是墨子舟便交代了小七,把酒菜送到後院亭裏,邀請佰仟雲一起用晚膳。


    佰仟雲愛酒,在清月嶺的時候就經常和淩霧喝酒,有時候也叫上紅亞和蕭逐。炫月很少飲酒,食量也少,況且他進食的時候不喜多言,所以大多數他都不參加。


    墨子舟給佰仟雲斟了酒,溫聲說道:“小酌就好,喝多傷身。”


    哪知佰仟雲端起一飲而盡,驚得墨子舟呆看著她,沒有再給她斟上。


    佰仟雲知道自己酒量,人間的酒雖然喝起來要辛辣些,但不及天界的那麽容易醉人,見墨子舟表情似乎被自己嚇到,有些好笑沒笑出來,安慰道:“放心吧,這點酒醉不了我的,以前我們在山上自己釀的那些酒,才是醉人呢!”


    墨子舟一想也是,人間這酒怎堪比天族瓊漿玉液,不由一笑,自己也抬了一杯飲下。


    兩人不急不緩,就這麽吃喝起來。


    說起用餐,淩霧是豪放不拘,炫月是優雅安靜,而墨子舟好像界於兩者之間,既不拘束,也不粗魯,倒是讓人十分舒適自在。


    酒過三巡,佰仟雲一直憋著的疑惑,終於借著酒興問了出來:“子舟,你的那把琴,有什麽故事嗎?”


    墨子舟神情一怔,有些詫異的望著佰仟雲。


    “你不想說就不說了。”佰仟雲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一擺手說道。


    “無妨。”墨子舟聲音有些沉,放下酒杯:“我隻是沒想到,你會突然問這個,其實也並非不可說與你聽。”表情慢慢鬆緩下來,娓娓說道:“這把琴,真正的主人並不是我。”


    佰仟雲充滿好奇,料定這一定是個曲折的故事。


    “十六歲那年,家裏舉辦了一場宴會。我第一次見到這把琴,也第一次聽到了我這輩子聽過最美妙的旋律。從此沉醉其中無法自拔,此後那琴聲,再也沒能從我腦中散去。”墨子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緩緩飲下,似乎在整理思緒。


    佰仟雲也沒出言打擾,隻是靜靜的聽著他娓娓道來。


    那年墨子舟家裏,來了兩位琴師,是一對父女。為了在家宴上演奏,提前一月便到了他家府上演練。佰仟雲不知道什麽樣排場的家宴,需要提前演練。隻聽他說起,因自小便癡迷絲竹之聲,他便日日偷看琴師奏琴。老琴師琴藝高超,為人十分嚴謹自律。琴師的女兒年約十五,琴藝也十分精湛,琴聲靈動空絕,甚至比起其父都毫不遜色。女孩性格溫婉內向,乖覺聽話。除了必要的會見,也不多走動,整日呆在自己客居的院子裏,父女二人從不外出。


    所以墨子舟要想見他們,隻能趴在院牆外麵的樹上偷偷看著。


    一開始,他隻是被琴聲吸引,想知道他們每天是怎麽彈奏演練的,後來看得久了,他開始關注的東西,慢慢不一樣了。


    父女兩終日閉門不出,老琴師無事時,也常常是呆在屋裏。可那女孩會跑到院子裏,時而舞花弄草,時而追逐蝴蝶,或是索性脫了鞋,拎著裙子,下到魚池裏去抓那些錦鯉。許是孩子心性,常常一個人自言自語,大呼小叫,玩得不亦樂乎。


    那女孩獨處時活潑輕靈的模樣,與人前完全不同,似乎那個才是真實的她。墨子舟看得呆了,不由得跟著她的動作和表情,驚呼起來,被女子發現後,驚慌失措,跌落院中。兩人就此相識,一同在那院中玩耍。


    後來,墨子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請準了父親,拜了那老琴師學習琴藝。


    朝夕相處,子舟和那女子漸生情愫,二人還譜曲為憑,互定了終身。


    “她叫什麽名字?”佰仟雲終於忍不住問道。


    “她叫讓顏。”


    “那曲子就是別離嗎?”


    “不是。”墨子舟神色溫柔,似乎還沉浸在那美好的回憶裏:“不是《別離》,那曲子叫《長執》。”


    “長相廝守,執子之手!後來如何了呢?”佰仟雲聽得津津有味,迫切的想知道故事的發展。  “後來……”墨子舟眼神一黯,眉宇間帶著複雜情緒,緊抿雙唇,良久。


    “後來,宴會正式開始了,他們父女技驚四座,尤其是讓顏,高絕的琴技征服了所有的人,琴聲無不讓賓客驚歎……包括,我父親。”


    佰仟雲感歎,這是個什麽樣的女子!


    可見墨子舟的表情,似乎還有下文。


    “第二天,她成了我父親的……偏房!”


    佰仟雲一驚,她沒想到會這樣急劇反轉。再看看墨子舟,後者表情木然,看不出心裏所想,卻見眼神閃過一絲痛苦。


    沉默了一陣,墨子舟再度開口:“再後來,她便在自己的屋裏,自縊了!她父親把這把琴轉給我了以後,也從此消失了,我尋了很多年,再沒了音信。”


    佰仟雲心裏有些沉重,她不忍再問墨子舟其他。至於琴弦為何會斷,子舟六年不聞琴聲,可想而知。


    瑤琴為別知音斷,從此不為他人彈!


    任何人設身處地,怕是都不能獨善其身吧。


    眼前的墨子舟淡淡的說出這些痛苦的過往,心中又是承受著多大的糾葛呢!


    佰仟雲長長的歎了口氣。想嚐試著安慰一下他,可竟不知道如何說起,仿佛說什麽都會顯得蒼白了。


    “時辰不早了,去休息吧。”墨子舟溫聲說道。


    佰仟雲擔憂的看著他,隻見他已經恢複了平時的輕鬆自然,心裏稍微放下一些,點頭道:“好!”


    “仟雲,明日我們啟程去惠安城,你準備一下”。


    佰仟雲微笑點頭。


    第29章 彼此成全


    清晨,門口來了一輛黑色馬車,雖然沒有繁雜的裝飾,可看上去漆麵光滑,雕刻精致,低調但卻難掩華貴,以此看出墨子舟的身份絕非一般人。


    佰仟雲知道他溫暖謙和,雲淡風輕的後麵隱藏著秘密,出於尊重也從不細問。隨墨子舟進了車廂,內部別致典雅,兩個軟座也很舒適。


    這是佰仟雲第一次乘坐馬車,忍不住四處撫摸打量,詢問著各種車內陳設功能,讚歎不已。


    墨子舟也溫聲解答,一臉微笑著看她在車裏左顧右盼。


    趕車的是一個黑衣男子,身材魁梧,言語不多。


    佰仟雲滿足了好奇心後,也安靜坐下了,不多時,便在馬車的搖晃中困意十足,迷迷糊糊的打起盹來。


    突然,佰仟雲被心口傳來一陣冰涼驚醒。


    用手一摸,原來是那塊冰玉,透著攝骨的寒意,貼在肌膚上隱隱刺痛。佰仟雲將玉取了出來,隻見那冰玉被一層冷氣包裹著,寒意逼人。這是炫月送給佰仟雲的那塊玉,一直貼身帶著,從沒有過異樣,剛才出現的變化,讓佰仟雲心裏有些不安。


    “怎麽了?”墨子舟問道。


    佰仟雲不語,把玉在手裏捂了一下,剛才的寒徹稍微緩解了一些。才對墨子舟說道:“這個玉剛才突然變得好冰,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這不是一塊普通的玉石吧?”墨子舟眼露好奇。


    “嗯,這是冰玉。”


    佰仟雲說著便把玉取了下了,遞給墨子舟看。誰知墨子舟剛伸手觸碰到玉時,卻猛的一縮手。  “怎麽了?”佰仟雲一驚,看著墨子舟。


    隻見他剛才手指碰到玉的地方,已經變了顏色,起了霜花,好像被凍傷一般。那玉拿在自己手上,佰仟雲卻沒有什麽感覺。


    “你沒事吧?”


    “無礙。”墨子舟把手藏進衣袖,有些疑惑的看著佰仟雲手上的玉,歎息道: “這冰玉真是冰涼無比啊!”


    佰仟雲有些歉疚,想必這凡人的身體,承受不住這玉的寒氣:“對不起啊子舟,沒有凍傷吧!”


    墨子舟笑著搖了搖頭:“如此特別的東西,應該有些來曆吧?”


    “很多年前,我生辰那天,一個故人所贈。”


    佰仟雲輕聲說道,當時走的匆忙,竟忘記了,將這個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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