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在備忘錄裏的這麽多日積月累無人知曉的小細節,才是岑野每次都能猜中少女心思的真實原因。


    畢竟,光是遇到她,已經花光了他十七年來積攢的所有好運氣。


    不過這些,並不需要她知道。


    岑野極其克製地抱著懷裏的少女,感覺到她仰起小腦袋,衝他甜甜笑了下:“我買了兩支。”


    她說完,又小聲補充:“一模一樣的。”


    岑野微怔,心底是翻滾到幾乎噴薄而出的情愫,他怕自己失控,隻好再次用力咬了下舌尖,然後低下頭,在少女耳邊極輕地吻了下。


    竹北感覺有一絲溫熱的觸感在自己耳邊倏然滑過,很快,像是她的錯覺,她臉上莫名燙了起來,怕岑野看到,隻好把頭深深埋入他的脖頸,小聲說:“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生日了嗎?”


    岑野倏地一愣。


    他沒想到竹北竟然還一直惦念著這事,眼睛微闔,隨著滾動的喉結不知掙紮了多久,才輕聲說:“我很少過生日。”


    竹北仰起臉看他,一本正經地說:“我也是。我和我哥每年都會因為吃什麽口味的生日蛋糕吵架,所以後來我媽就不給我們買蛋糕了,頂多給我倆分別做碗麵條。而且我都想好了,等我過了十八歲我就不過生日了,這樣我就能永遠十八歲。”


    岑野忍不住笑了,被少女別出心裁的安慰方式弄得心底軟得一塌糊塗,他低下頭,輕輕碰了下少女彎起的眉目,低聲說:“5月27。”


    竹北眼睛一亮:“原來你是雙子座呀。”


    岑野不解,沒太明白竹北為什麽突然這麽開心,緊接就聽到她歡快地說:“我天秤,星座上都說雙子和天秤最配了。”


    似乎喜歡一個人時就會開始變得迷信,星座說配對那就是配對的,要是不配對那星座就是錯的,竹北以前才不相信這些東西呢,可現在,即使岑野哪哪都不像雙子,她也會堅定不移地認為他們倆人是最合適的。


    岑野寵溺地看著眼睛都在發光的少女,點點頭,眼底眉梢也不由堆滿了溫柔的笑意。


    竹北摸出手機,在看到岑野生日那天是星期日時,興奮地仰起小腦袋:“你今年想過生日嗎?”


    岑野笑著搖搖頭,和竹北指指禮物盒,溫柔回道:“我已經收到今年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竹北輕輕“唔”了一聲,想說這個才不算生日禮物呢,但既然岑野喜歡,那她就假裝先不給他過生日了,然後再把真正想送的禮物作為驚喜送給他。


    此刻的竹北滿腦子都是初步雛型的驚喜策劃,以至於要回家時,才猛然記起還有件事沒問岑野,她急急停下腳,轉過身拽住他:“你還沒和我說你的要求呢。”


    岑野笑著摸摸竹北的頭,眼底似有一汪星河:“已經實現了。”


    竹北茫然。


    岑野指指她的手機:“希望那天你能陪著我,就是我的願望。”


    竹北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眨眨眼小聲說:“你這願望也太簡單了吧,我哪天都可以陪著你呀。”


    話音剛落,竹北就看到少年突然彎下腰,定定地看著她,聲音很輕卻又帶著抑製不住的微顫:“那我希望明年,後年,以後的每一年,你都可以和我在一起。”


    竹北微怔,心髒再次不受控地狂跳,她在少年幽深的眸光深處找到自己的身影,用力點點頭,然後勾住少年的小指按了個章,小聲說:“拉過勾了,不準耍賴哦。”


    第44章 (初吻)


    這一年的春天似乎過得格外得快, 護城河邊光禿禿的樹不知何時長出了新的枝條, 在少年少女克製卻濃烈的情愫中遮天蔽日, 卻又似乎過得格外漫長, 竹北簡直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來了節目組發的獎金。


    也在這個即將過去的初夏夏末,等來了岑野的生日。


    “臥槽熱死我了,快開電扇。”早操後, 楊擎一邊拿手扇風一邊嚷嚷著衝進教室,白色的短袖快被汗水染濕成了透明裝。


    錦西春短夏長,每年都是幾乎剛過五一就踏上了開往夏天的班車,熱得人心浮氣躁。


    楊擎咕咚咚灌下一大瓶礦泉水,擦把嘴,剛坐下準備舒舒服服吹會兒涼風,就看到岑野不知何時走到了開關那裏,把教室後麵的風扇調小了。


    “嚶,野哥我熱。”楊擎癟著嘴委屈巴巴說。


    岑野瞥他一眼:“女生不熱。”


    楊擎心痛地捂住胸口:借口!明明是怕奶糖吹不得涼風,還要拉全部女生背鍋,瞧人家豆包都熱成啥樣了。


    “豆包, 你去問問奶糖熱不熱,要是她也熱,嘿嘿, 我就把電扇再調大。”楊擎揪揪竇雪馬尾,朝她使了個眼色。


    竇雪正在拿濕巾擦汗,聞言搖搖頭,語重心長地和楊擎說:“咱們剛跑完步又吹涼風, 容易著涼,最低檔挺好的。”


    楊擎一臉震驚地看著竇雪,捂住胸口,做心痛狀:“嗷,豆包你變了,不寵我了!”


    竇雪瞬間紅了臉,忙從書包裏翻出一個小電扇,塞給楊擎:“別對著頭吹。”說完又像是怕楊擎看到她紅透的臉,趕緊背過身去,抓起一本書開始背誦。


    楊擎懵逼接過,又懵逼地打開,對著後背吹了小一刻鍾,終於意識到哪兒不太對勁了——不對啊,以前也沒見豆包這麽容易臉紅啊,難道這夏天來了,豆包的皮膚也跟著變敏感了?


    嘖,楊擎這廝不僅沒腦子,就連情商這玩意兒也是薛定諤的情商——隻會在聽八卦的時候在線,到自己了,純直男一枚。


    真該跟著他自以為的不會戀愛的學神學學,冷漠都是對待其他女生的,溫柔隻留給了他喜歡的竹北。


    岑野一隻手拿書,另隻手嫻熟解鎖屏幕,查從學校到晚飯地點的路線,突然聽到竹北輕輕叩了下桌子。


    他反手扣住手機,轉過頭,看到竹北正拿書擋住臉,小聲問他:“你早上吃雞蛋了嗎?”


    岑野點點頭。


    “但我的你還沒吃。”竹北眨眨眼睛,從桌肚裏拿出一枚被包好的雞蛋朝岑野晃晃,正要給他,一抬頭看到英語老師劉臻正朝他們這個方向走來,連忙把雞蛋又重新塞回桌肚,不想動作太急,帶掉了一本書。


    竹北彎腰去撿,起身時沒注意,腦袋直直地對著桌角,眼看就要撞上,被岑野抵在桌沿的手牢牢護住了。


    雖然有岑野的手掌做緩衝,但竹北還是撞懵了一瞬,懵懵地抬起頭,看到岑野半邊身子都幾乎傾到了她這裏。


    岑野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心疼,輕揉著竹北的額角,柔聲問道:“還疼嗎?”


    竹北回過神,忙搖搖頭,正想說自己沒事兒,結果一抬眸,好巧不巧就就看到了被岑野胳膊攔住去路、又吃狗糧吃得津津有味的英語老師。


    竹北頓時羞紅了臉,恨不得當場把自己變小藏進書裏,連忙捂著額頭裝瞎,而反觀男主角岑野,似乎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當著老師的麵撒了狗糧,從容不迫地坐直身子,拿起英語書。


    劉臻狗糧沒吃撐,遺憾地踩著高跟鞋,繼續巡邏教室,心裏卻在咆哮:連我的學生都有甜甜的戀愛了,我還是母胎單身!這不科學!


    掐指一算,隻能用她的小男友還在上初中這種理由勉強安慰自己了,哎。


    因為做賊心虛,竹北再不好意思偷偷把雞蛋給岑野,等上完早讀,雞蛋也已經變得透心涼了,竹北懊惱地歎聲氣,正要把它丟垃圾桶,卻被岑野攔住了。


    岑野從竹北手裏拿走雞蛋,修長的指尖剝去殼,吃完,拿紙巾擦擦手,在竹北還暈暈乎乎的腦袋上輕輕揉了下:“再看我,就把你也一起吃掉。”


    竹北剛才還憂國憂民的臉瞬間破了功,嗔笑著瞪眼岑野,輕聲說:“都涼了,會鬧肚子的。”


    “不會。”岑野牽起竹北的手,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別把我想得那麽脆弱。”


    竹北本能覺得岑野看她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隻好睜著一雙一知半解的大眼,點點小腦袋。


    下午上完課會放半天假,竇雪從前排回過頭,喊竹北:“北北,你晚上有事嗎?我想去金灣買點東西。”


    竹北衝她歉意地笑笑:“我晚上有事哎。”


    “啊?那好吧。”竇雪歎聲氣,正要轉過身,突然聽到楊擎在後麵說,“豆包,你想買什麽,我陪你去啊。”


    竇雪:“你不是不喜歡逛街麽?”


    “嗨,反正我晚上也沒事。”楊擎叼著根格力高,一邊進食一邊嬉皮笑臉地說,“天大地大,都比不上陪豆包逛街事兒大。”


    竇雪明知道楊擎這人情話都當白開水喝,但還是被說得紅了臉,捂著抑製不住的小梨渦害羞地點點頭。


    “你看,你被我踩住了!”橙黃色的餘暉灑在公交站牌,周遭安靜,竹北蹦蹦跳跳地在岑野的影子上玩起了跳房子,倏地揚起小臉,指著腳下一本正經地對岑野說,“你跑不掉了哦。”


    “為什麽要跑。”岑野寵溺地看著她,往前走了一步,將自己的身影完全覆蓋上竹北的,輕輕一揚唇,“你也跑不掉了。”


    竹北扭過頭,看了眼地上完全合二為一的兩道身影,眼睛裏瞬間彎起了俏皮的笑:“你把我踩疼啦。”


    岑野低聲笑了,忽然一把抱起竹北,在她猝不及防的驚呼聲裏,仰起頭看她:“這樣就不疼了。”


    竹北身子驟然離地,感覺自己像是飄到了兩米多高的世界,空氣都變得格外清新,她下意識伸出胳膊,緊緊摟住岑野,在他含笑的眼睛深處同樣找到了自己彎起的笑眼:“我突然覺得自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看什麽都能看得特別清楚,原來高人的世界是這個樣的呀。”


    她邊說邊湊近岑野,和他小聲描述此刻她眼中的周遭環境,說了一會兒又調皮地伸出手,在岑野頭上輕輕拍了下:“長得高了真好。”


    “......”


    岑野沒想到自己一米八六的身高還能被小女友來一出摸頭殺,一挑眉,把竹北又往懷裏緊了緊,以無聲勝有聲的動作悄然促進了倆人的親密接觸。


    一直等到公交車抵達,竹北都被岑野舉高高抱在懷裏,還好周圍沒人呀,不然她都要羞死了——可天知道竹北心裏有多開心,哪怕她平時再颯再硬殼,其實也有一顆想被男友舉高高的少女心。


    出了校園的倆人似乎都輕鬆了許多,不用再顧忌會有老師,他們手牽著手,一路踩著暖橙色的光走在路邊,周圍是熙攘的小店和人流。他們就和街上隨處可見的每一對普通情侶一樣,會看著對方止不住地笑,會親昵又害羞地分享同一個食物,也會在別人向他們投來驚豔的目光時,徑直忽視,滿心滿眼隻有對方。


    這是初夏再普通不過的一天,小鳥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唱歌,梧桐樹搖曳著綠色的枝條,開始有了盛夏的氣息,空氣有點點悶,卻又甜得不可思議,就在這個傍晚,竹北和她十六歲愛上的少年度過了他們在一起後岑野的第一個生日,也是岑野這麽久以來最期望的生活。


    他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吃簡單的美食,走尋常的小路,不需要刻意做些什麽,安靜又開心地,度過他的生日。


    “北北。”在走過學校後門的梧桐樹,即將進入嘈雜的教學樓時,岑野突然停下腳,輕聲喊她。


    月光從僻靜的樹蔭間落下,映出少年看向她時永遠溫柔的眉目,竹北軟軟地“哎”了一聲,仰起頭,看著岑野,甜甜地笑。


    他輕輕擁竹北入懷,一雙濃墨疏離的眼閃著克製的微光,在竹北耳邊低聲說:“我很開心。”


    “嗯嗯,我也是。”竹北有點羞澀又勇敢地回抱住岑野,心裏卻小聲說了句:我的生日禮物還沒送呢,你開心得太早啦。


    岑野並未察覺,此刻的他滿心都是他以後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小姑娘,他曾經因為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想遠離錦西,可當他遇到竹北,他開始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黑洞,已被她悄無聲息填滿。


    他遇到了他的光,從此自己就是她的影子。


    竹北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岑野呀,光是抱著他,就能感覺自己靈魂都快要飄起來了,她鼻尖是獨屬於少年的氣息,誘著她,使她不自覺地想要再靠近他一點,於是竹北又踮起腳,緊緊環抱著少年清瘦的腰,把自己軟軟的身子貼近他的懷抱。


    岑野被在自己懷裏蹭來蹭去的小兔子簡直弄得冰火兩重天,他僵著胳膊,克製又艱難地享受著這份歡愉,過了不知多久,才鬆開緊咬的嘴,輕輕拍拍竹北的頭。


    竹北仰起無辜的小腦袋:“誒,你嘴唇怎麽了?是流血了嗎?好紅啊。”


    她說著就要踮起腳湊近看,不想岑野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低聲開口:“沒事兒,隻是有些幹。”


    見岑野嗓子都有些啞,似乎是真如他所說的因為太熱缺水才這樣的,竹北“噢”了一聲,拉起岑野正要去小賣部,突然又記起一件頂頂重要的事來,忙停下腳,看著岑野歪頭淺笑:“我還有份禮物沒有送你呢。”


    岑野疑惑地“嗯?”了一聲。


    竹北眨眨眼,小聲說:“你是不是打算出國呀?”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岑野一雙眼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再不複往日平靜,他似是詫異又似是艱難地緊緊盯著自己,目光複雜,像是在思索要怎麽開口。


    但竹北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她勇敢地又往前走了一步,輕輕抱著岑野,小聲說:“我就想問問你想去哪個學校上,我和你一起,我現在有錢啦,可以和你一起出國,節目組發我了一百萬,學校也答應會給我發獎學金,我自己攢的也有零花錢......”


    她小聲又堅定地和岑野單方麵宣布她的計劃,她想告訴岑野,不管他去哪兒,她都會努力跟上他的腳步,她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如果這些錢還不夠,她還可以打工,可以兼職,可以申請獎學金也可以不吃那麽多好吃的,隻要能和岑野在一起,她都願意呀。


    她愛的少年要去別的舞台閃閃發光,那她就陪著他,無論前行的道路有多艱難,她都不會再留他一個人。


    岑野眼睛驀地一紅。


    她還在說。


    可他已經聽不到了。


    夜色吹著梧桐樹葉沙沙作響,月光如水,不遠處的知行樓閃著白色的燈海,卻離他們顯得遙遠又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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