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第一號的意識保護,就意味著,必須向他徹底的敞開心靈。


    夏亦末默不作神的靜靜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她走向了新的陪護研究員。“我要去廣場坐坐。”


    研究所的廣場依然在地下,隻不過空間更寬闊一些。兩旁有人工植物圍繞,可以同時容納上千人。有些研究對象會聚集在這裏進行集體意識操練。而夏亦末平時很少去人多的地方,這次的目的,隻是為了找一個人。


    廣場上,三兩個人懶散的站立著。夏亦末目光迅速的掃過,她看到了一個執行者。執行者是團體作戰意識最強的群體,她的眼底露出了深藏的笑意。


    那個執行者是個成年女性,身體柔軟曼妙,穿著銀灰色的運動服正在與自己的陪護研究員做肢體互動檢查。忽然,她像發了瘋一樣的朝夏亦末衝過來,她的速度太快一連撞到了好幾個經過的人。她的陪護驚恐的尖叫起來一邊按動緊急報警器。警鈴大作。各種治安官,陪護員匆忙的奔跑而來。


    但他們還是晚了。


    當執行者被拖開的時候,夏亦末滿臉汙血。她的一隻眼睛腫的張不開來,她的一側胸腔凹陷了下去,似乎肋骨徹底折損了。護衛員緊張的對她進行體能檢查,好在傷勢不重,她被迅速的運送往培養皿室。她躺在擔架上的時候,無意中瞥到了一雙好奇的眼眸,她的心不由得抽緊了起來,她認得那雙眼眸的主人,第一號。


    因為突如其來的外傷,她被迫取消了外勤任務。並且被暫時的安置在了一個治療用的充滿粉紅色液體的玻璃器皿中。第一號離開了,帶著第六號和第九號。但是她知道,她依然是危險的,她看到了第一號的眼神,她讀懂了第一號的好奇,他在好奇的是,為什麽她始終都想離開研究所,是外界的什麽讓她如此念念不忘。


    浸泡在玻璃器皿中的夏亦末完全沉靜在身體的恢復中。她必須快速的讓身體復原,她必須在第一號完成任務回來之前想到辦法離開,否則,她的念頭會赤裸裸的暴露於零號的麵前,她會被作為新一輪的研究對象,作為高危分子,徹底失去自由,徹底與外界脫離。那她將永遠都無法擺脫研究所的操控。


    踏出玻璃器皿的那一瞬間,她的眼神變得格外堅毅。毫不在乎的在男性研究員麵前褪下黑色的液體防護服,全身赤裸的換上一貫的亞麻色長裙,任由髮絲上粉紅色的水珠滴落在地,赤著腳慢慢在大理石上行走。第一次,她露出了屬於觀察者第七號的笑容,清澈而純淨,美得不可方物。


    “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接近一個觀察者。”第二號的笑容,永遠被狂妄與邪氣遮蓋,但夏亦末同樣是觀察者,她可以看到他笑容中的落寞與哀愁。


    “你是來尋找我幫助的,是嗎?你想離開這裏,永遠的。你不願意再繼續這種非人的生活方式,對吧?”


    這不是疑問句,因為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她內心最深處所想的。和一個觀察者對話,有時候語言是最多餘的。


    “你會幫助我的。”同樣不是疑問句。


    雖然找不到理由,但夏亦末知道他會幫她,觀察者不需要理由,觀察者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是世間最真實的本性。


    “我會幫助你。無論何時何地。”


    “你需要我做什麽?”


    第二號笑了。“我需要你活著逃出這裏。過你想要的生活。做一個正常的人。”完成一個不可能的夙願。


    夏亦末嚴謹的點了點頭。這是一筆不容易完成的交易。


    一片漆黑中,紅色警報燈不知疲倦的拉響。長長的走廊裏,空無一人,似乎,隻有一個人影在飛快的奔跑。


    每個研究所工作人員的聯絡器中都在不斷的閃爍著同一句短語:研究對象外逃,研究所即將封閉,請勿擅自移動。


    研究所的結構是奇特的。一旦有人企圖外逃,整個研究所都將陷入短暫的密閉狀態,除了教授和零號博士,沒有任何人能夠開啟。


    穿著黑色防護服的少女飛快的移動著,背後的一道道門迅速的閉合,眼前不遠處的門也在關閉過程中,她必須在研究所徹底封鎖前逃離出去,否則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零號博士絕對不會再給予她第二次的信任。


    黑暗中,自動門緊閉的聲音令人汗毛豎立。夏亦末的腳步遲疑了一下,然而就是這零點幾秒的猶豫令她錯過了眼前最後一道封閉門。“該死!”她不由得咒罵出聲。


    “跟我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那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朝一道已經鎖死的門衝去。下一秒,已經鎖閉的門居然鬼使神差的打開了。


    “第二號你……”


    “快走。我已經幫你把所有的門打開了。”


    “但是……”這不可能啊!


    紅色警報燈響起的間隙,夏亦末看了一眼第二號的表情,那是沉痛而哀傷的,“女人啊,在某些時候永遠是脆弱的。快離開這裏吧。”


    看著自動門慢慢的關閉,夏亦末不解的注視著一動不動的第二號,她想伸出手去拉他,但他將她一把推開了。門在兩人中間重新閉合。她凝視著他的眼眸,這可能是最後一眼了。這一刻,他居然詭異的露出了微笑,眼底,深深的笑容。


    他說:再見,沉浸在玻璃瓶中的女孩,自由是屬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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