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又遠了。”地陪肯定地道。


    邵墨琛順著聲音追了過去,老獵戶也跟了上去,地陪要邁步時,卻發現袖子被黎悅死死地扣住了,“怎麽了?”


    黎悅慘白著臉,晃了晃身子,“我…我……闖禍了。”


    “什麽?”


    黎悅差點就要哭了出來,“我要害死白導了。”


    地陪擰起了眉心,“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


    “你小子跑什麽?跑丟了怎麽辦?”老獵戶瞪著邵墨琛。


    邵墨琛扶著樹幹,“如果是他,他也會像我一樣的。”白澤其實心很軟,他不會真的置演員的安危於不顧的。尤其是這種情況下,他的責任感不會讓他在知道李舒鑫在林子裏還會離開。


    地陪板著臉,扯著神色恍惚的黎悅跟了上來。


    邵墨琛解釋道:“白澤體力沒有我好,到這裏也差不多追不動了。”他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他也應該差不多發現不對勁了。”


    黎悅張張嘴,想解釋李舒鑫的聲音怎麽來的,可又覺得邵墨琛估計現在沒有心思深究這個,隻能再一次祈禱白澤千萬別出事情。


    “你又要去哪?”


    四周一片白茫和枯樹,若是普通人早就迷失了方向,老獵戶看著邵墨琛往林子走。


    “我會找到他的。”


    邵墨琛摸著樹沿著小道走,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老獵戶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你們玩過迷宮嗎?”邵墨琛突然出聲,語氣不再凝重,反而帶著些追憶。


    地陪眯了眯眼睛,對著黎悅搖搖頭,邵墨琛狀態不對。


    黎悅隻好抿唇接過話茬,“……玩過。”


    “那個時候,他是個路癡,怎麽走都沒有方向感,我就說你以後進了迷宮就往右走,一直往右走,我會找到你的。”


    “他……”


    “那個時候我們才十多歲,之後每次他走丟了,我都能找到他。”


    黎悅瞪大了眼睛,邵哥和白導……


    “這次也不會有例外的。”邵墨琛指頭在樹幹上摸到了一個用利器刻下的印子。


    “你確定你的同伴是往這邊走的?”老獵戶歎了口氣。


    邵墨琛看著他沒說話,地陪嚴肅道:“這邊,才是真正的雁泣湖。”


    “真正的?”黎悅忍不住問道。


    “你們之前看到的是另一端的湖泊,這裏就是另一麵。”


    “有區別嗎?”黎悅不明白為什麽會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情。


    “有,這裏才是真正雁泣湖,你們看到的那側我們當地人叫他雁棲湖。”


    雁棲,雁泣。


    不過是一字之差,風景卻是截然不同。


    “我們要加快速度了,如果白導走了這裏……”地陪歎了口氣,“暴風雪來臨時,這是第一個被攻擊的地方。”


    不用他說,邵墨琛已經飛奔起來了,距離雁泣湖越來越近,邵墨琛開始扯著嗓子叫白澤的名字。


    “這就是…雁泣湖?”


    與山丘那端相比,湖畔旁一人高的蘆葦叢中掛著冰掛,灰撲撲的雪覆蓋著大地,這裏的風已經很大了,虎嘯般的風席卷了他們身體。


    幾個人輪番喊著,黎悅牙齒凍得咯咯打架,就看地陪對著湖泊旁的一個墓碑拜了三拜。


    “這是?”


    “祈福。”


    “對著墓碑?!”


    地陪瞥了黎悅一眼,讓他不要再大呼小叫。


    老獵戶定定地看著墓碑,伸手摸了摸被風侵蝕的碑體。


    邵墨琛的聲音已經被疾風吞噬,嗓子啞得猶如刀子,刮得喉嚨幾乎出了血,卻依然在不停地喊著白澤的名字。


    “邵哥!這是白導的東西嗎?”


    黎悅從枯枝中找到一個髒了的布條。


    邵墨琛一把搶了過去,臉上閃過狂喜,“他來過這裏,他…一定還在附近!”


    “我知道有個地方。”隻是那裏當真不是藏人的好去處,那是離墓碑不遠處一個已經散架的小木屋。


    “沒有。”邵墨琛從西麵漏風的屋子裏走了出來,不知道該失望還是該慶幸。


    地陪拽著黎悅和上了年紀的老獵戶,緩慢地頂著風前行。


    “有聲音!”


    “邵哥,你是不是聽錯了?”黎悅一麵擔心白澤有危險,從早上出門到現在已經快六個多小時了,白澤出門時穿的並不厚,體力流逝溫度流失,在寒冷的環境下是絕對致命的。


    另一麵也擔心邵墨琛,他現在怕極了他臉上出現的笑容,害怕那猶如沒有靈魂的黑眸。


    “不,真的有聲音。”


    邵墨琛目光落在半山坡上。


    “邵哥!”黎悅驚呼。


    坡體很陡,邵墨琛沒有時間找上山的路,直接手腳並用的朝上爬,山坡上盤伏著枯枝荊棘。黎悅眼睜睜地看著荊棘上的雪沾染了點點血色。


    “邵哥……”黎悅心裏難受得梗住了,他開始擔心白澤沒有找到,邵墨琛自己會把自己逼瘋。


    地陪也被震撼住了,這位大影帝和失蹤的白導演當真隻是普通朋友關係?“邵墨琛!上麵不會有地方可以躲風暴的!”


    “白——澤——”邵墨琛沒有理他們。在他耳中,隻有越來越慢細碎的金鳴聲。


    風已經很大了,黎悅被吹得東倒西歪,地陪揪住他的領口,三個人都焦急地看著越爬越高的邵墨琛。


    老獵戶搖搖頭,“當真是…癡兒。”


    “…雁泣湖會保佑他們的。”地陪突然道。


    “我想我知道哪裏能躲暴風雪了,希望白導演在那裏……”那還是地陪小的時候跟小夥伴瞞著家長偷偷跑過來玩耍時發現的,隻是家裏的長輩三令五申不許去雁泣湖,那個奇怪的房子也就盤桓在他腦中數日後被埋藏在了記憶的長河中。


    若非邵墨琛的行為讓他想起雁泣湖真實的傳說,他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向右手邊走……”地陪在下麵指揮邵墨琛找到正確的路。


    “我們也上去吧。”


    地陪想反對,黎悅的體力已經快透支了,老獵戶也上了年紀。


    “庸叔……”


    老獵戶清清嗓子,“我也想知道,上麵有什麽。”


    “白澤!”


    邵墨琛的身影突然消失在樹叢的拐彎處。


    “找到了?”黎悅眨眨眼睛,驚喜太大一時間大家都沒緩過神來,反而有幾分疑慮,邵墨琛不會真的出現幻覺了吧?


    “走,我們上去。”


    一個奇怪的屋子,很矮小,卻又很結實,邵墨琛輕輕推開被風吹得亂顫的門,他怕自己再一次失望……


    他遠遠沒有看上去的冷靜,心亂如麻,就像地陪說的那樣,他後來全憑著他的直覺。


    他也不是突然其來的想跟別人分享他們的回憶,而是他也隻能這樣不斷告訴自己,相信他們之間的默契,相信他不會找錯方向,他會像每一次那樣找到他的寶貝……


    “ 白澤!”


    邵墨琛終於還是沒有失望,他找的人,安靜地躺在窗戶下,窗框上綁著一個匕首,借著慣性不停地搖擺,和窗框發出碰撞的聲音。


    這個屋子太矮了,邵墨琛貓著腰,屏著呼吸在白澤身邊蹲下,伸手想去摸摸他,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不能自己了。


    白澤的臉色很白,仿佛和外麵的雪融為了一體。


    邵墨琛的指尖顫抖的放在他的鼻翼下……


    “墨……”白澤睫毛顫抖了一下,結果就落入了一個讓人呼吸不過來的擁抱裏。


    “墨琛…”白澤醒了,他其實也不想睡著的,可是腿上受了傷,他不敢在外麵呆著,體溫血液的流失加上饑餓,讓他隻能蜷成一團保留體力。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白澤把自己的力氣卸了下來,靠在了邵墨琛的懷裏。


    邵墨琛把頭埋在他的頸側,白澤分明感受到了脖子上蔓延開來的濕濡。


    “阿琛…”白澤拍了拍他的腦袋,“你找到我了。


    ……


    還沒等黎悅三人走到房子,就看到邵墨琛背了一個人出來。


    “白導!”


    黎悅看到邵墨琛泛紅的眼眶,心裏湧上一種恐慌,“白導…?”


    邵墨琛嘴角帶著笑,“他沒事,睡過去了,我們回去吧。”


    地陪眼尖地看見白澤的指頭動了動,對黎悅搖了搖頭,“他沒事,走吧,我們時間不多了,趕緊回去。”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暴風雪在即,幾個人心頭卻都湧上大劫剛過的脫力和平靜。


    “庸叔,雁泣湖到底是怎麽回事?”黎悅轉移著話題,他怕自己再想下去會崩潰,他沒有害白澤的念頭,但白澤卻因為自己的原因遭了那麽大的罪。


    “雁泣湖啊……”庸叔看著邵墨琛背著白澤的背影似有感慨,歎息道:“這是一個愛情故事……”


    “二十多年前,村裏有個姑娘叫雁兒,他和鄰村的小夥子相戀了。雁兒是當時村長的小女兒,那個小夥子則是孤兒,算命的說他命中無親無妻無子,雁兒卻和他一見鍾情,個中曲折我至今都不清楚,總之當我們知道時,雁兒已經說非他不嫁了。”


    “後來呢?”


    “村長自然是不同意的,然後他……”


    庸叔閉了閉眼睛,“他殘忍地想把小夥子逼走,騙雁兒說小夥子…死了……”


    “死了?!”


    “庸叔……”地陪擔憂地看著老獵戶。


    庸叔擺擺手,“他們家裏的人都聯手把雁兒騙得團團轉,逼著她嫁給另一戶人,雁兒也很聰明,她一直都不相信,一氣之下,自己搬去了雁泣湖,那個時候那兒也還是叫雁棲湖。”


    “那是她們定情的地方,雁兒是個傻姑娘,她一直相信小夥子會來找她。”


    “那那個小夥子人呢?”


    “小夥子啊,出去打工了,他不能讓雁兒嫁給他受苦,可是沒想到村長從中作梗。雁兒就這樣在雁棲湖等了三年,跟家裏也斷絕了關係,靠繡花養活自己。”


    “村長也氣這個小女兒,所以村子裏謠傳雁泣湖有女鬼時,他也就放任流言傳開了。”


    “三年後小夥子回來了,還攢了一身家底,回來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天上刮起了暴風雪,小夥子看到了雁兒每過一段時間給他留的信,去那裏找她。”


    庸叔似在追憶,說的很慢,“最後,他失足掉進冰窟…死了。”


    明明是一個二十多年前的故事,黎悅還是聽地心揪。


    “雁兒呢?”


    “也死了。”


    離他們住的地方近在咫尺時,黎悅又聽到庸叔蒼老的聲音——


    “雁失其侶,悲鳴而死。”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昨天拖到今早發了。=^=


    有啥不明白的,今晚都會有答案,至於雁泣湖完整的故事和黎悅究竟怎麽被利用了,都在今天晚上啦~~如果我能正常更新的話=3=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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