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民極眾,便是泗州城也難以容納,好在原住民所剩無幾,一眾的災民擠在各色的房屋之中躲避風寒,好歹也算是有了個暫時的容身之處。


    “是宗師的麽?”探身進來一人卻是著的官服,在門口不住的張望:“宗師可在?”


    原是李二老家的父母大老爺,原任地陽穀縣令李大人。


    李二這才陡然想起,這為在陽穀做知縣的李大人已經升任為泗州轉運。還算是自己門生的。當即長身而起:“李大人,在這哩,在這哩……”


    李轉運提了袍角,邁了小碎步急急過來,很是周全的見了大禮:“宗師在上,弟子謹見之……”


    李二本是少年人物,這李轉運卻是個半大的老頭兒。口口聲聲的稱了宗師,實在是叫人有幾分不好意思。奈何當時的文人最是重個禮數尊卑,自是要十分恭敬對待自家宗師地。


    雖然還是有些拘謹,李二卻是生受了李轉運的禮數,李轉運現是按照尋常的模樣問了安好。請了康泰,李二這才插話進來:“李……大人為泗州轉運,可知道此地水患之詳情?如今尚有多少的災民留在泗州,可有保障?糧秣還夠多少時日之度用?你還是帶了我在城中轉悠轉悠的吧……”


    李轉運自然聽說了宗師李二已經擔了欽使,二人又有師徒地名份。便帶了李二徑直在泗州各處查看。


    由於地形的緣故,泗州本地留下來的饑民大多集中在西南角地勢稍高之處,這個小小城池的角落也是又個名堂的。喚做泥子塘,詳細地由來已不可考。


    雪還是瀟瀟灑灑的紛飛,為那嘶吼的風兒卷了,直往人地頸項之中鑽營,觸膚冰涼。街道上的積雪已沒了足踝,一腳踏上咯吱有聲甚是鬆軟,滿目皓白,晃的人眼亦是不適。地麵已為大雪覆蓋的掩飾。隻見得地麵起伏卻見不得街道。


    但凡入得眼眸之房屋俱是失了門窗,想來早已為災民掏了下來作為取暖之用。腳下一個踉蹌踢起積雪,想是踩到了甚的物件兒。


    俯身視之,驚的大叫:“這……這……”


    李二踩中的不是甚麽物件兒,而是人!


    在積雪之中不動自然是死人的。如今中饑荒寒冷地時候,凍餓而死者隨處可見。死人已經麻木了人的神經,看的多了也就見怪不怪。


    奈何腳下的這個死人卻是不同,嚴格的來說隻能算是一副人地骨架罷了。肌膚髒腑早已不見,隻餘骨骼。看那骨架的大小應該是個五七歲地幼童,骨架上還存了許多猩紅的血絲,為寒冷的天氣直接的凍結在白慘慘的骨頭處,顯是新死不久。真箇是觸目驚心,看的人頭皮發麻。


    李二心頭猛的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翻騰,指了那小小的骨架手都是顫的,聲音已是完全走掉,說起話來那語氣叫人窒息,變臉變色的問李轉運:“這是……這是……”


    李轉運嘆息一聲,很是無奈的說道:“宗師料想的不差,此……此……便是易子相食了……”


    那骨架上一絲一縷的肌膚也沒有剩下,根本就不可能是野狗孤狼等禽獸所食,何況如今的兩淮已是大飢,便是有野狗也早進了災民的獨自,明顯那骨架是人為所至。


    “易子相食”這四個字是何等的震撼!


    李二本不是那孤陋寡聞的,何況“易子相食”這般的字眼時常的見諸史書,每逢說到歷史上的災荒年頭,“餓殍遍野”“易子相食”的詞彙便是充斥。李二本不是十分的在意,如今真箇是親眼見到了,心中的震撼之大已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甚麽天舞嬌容,甚的天雷之威,俱是不及這四字在李二心頭掀起的波瀾。


    這可是活生生的人吃人吶!是人吃人!便是野獸也曉得不食同類,如今萬物之靈萬靈之長已經是到了自相殘食的地步,李二心頭已是完全為那“易子相食”四字所占據……


    李轉運看李二麵色變化不定,低聲說道:“宗師……莫再悲的,世間慘寰莫過於此,見的多了也就不……”


    請脆脆的聲響之中,李二輪圓了巴掌抽在李大老爺的臉蛋子上:“你個畜生,我便是要打殺你也不枉的,要你何用……”


    那李大老爺吃了李二傾盡全力的一巴掌,身子一個趔趄,頭上頭都是歪斜,嘴角掛了血線也不敢擦拭,急急的跪倒在雪地之中:“宗師……宗師……弟子何以……”


    “你臨來時候我是怎麽般說的?”李二已是瘋狂。跳將起來按了那李大老爺便是狂毆,亦是不住嘴的喝罵,劈頭蓋臉地直打,狀如瘋虎一般:“我是怎般說的?若是虐民我第一個饒不過的便是你!如今居然還說出甚的易子相食來,真箇是禽獸……畜生也是不如,還有了臉麵來見我的麽……”


    自李二來在這個時間,心中從不曾這般的壓製不住的怒火。易子相食吶!是易子相食!無論是何種緣由,出現此般慘絕人寰地事情,地方官都是應該淩遲百遍挫骨揚灰!


    李大老爺隻是不敢起身:“宗……宗師吶,朝廷不法賑濟,學生亦是無法。朝廷裏養這麽許多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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