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小女子便謝過老夫人的,”耶律玉容的禮數出奇的周全,又是蹲身一福:“中原雖不似北地那般個冷法,老夫人也當心春寒傷了身子,來人吶,去取我那個白狐的圍子來,於老夫人擋擋風……”


    “莫了,莫了。我老婆子是苦人家出身,甚麽樣子的冷熱也不怕,”母親遙憶當年時候的情形:“當年生下我兒之時,卻是要進臘月的,比這可要冷地許多,家裏連個炭火也不曾著,害我大病一場。落下了月子裏的毛病,還好天可見憐的,我兒不曾有事……”


    耶律玉容陪了母親唏噓不已,甚是關切的模樣將白圍子給母親披上:“老夫人高壽的?”


    “我五十一了的,過了年的應該算是五十二。屬猴地,”母親笑道:“卻是八月的生辰,算命的先生說我是好猴兒,八月裏瓜果遍地,定是少不了吃食的……”


    “可不就是的麽。老夫人好命相……”耶律玉容神色黯然地說道:“我那母親若是活到現如今也是五十一歲的,隻比老夫人小一歲的……”


    “好可憐的孩兒……”母親忍不住如同撫摸李二那般的輕撫耶律玉容地頭髮:“閨女真箇是好俊俏,卻也是個可憐人兒。多大年紀的?”


    母親正於耶律玉容拉呱些閑話,小暴龍拎著大斧子飛跑了來:“四姊,四姊,那潑長平又來攪鬧,吵嚷了要見李二他娘……老夫人……”


    果然聽得長平公主在外叫喊:“還狐媚子,本宮要請見我家婆婆,你也要攔阻,誠心的是要挑撥我婆媳關係地哩。婆婆吶,莫聽那狐媚子嚼舌頭根子的哩,她那嘴裏吐不出甚的好聽話兒來……”


    耶律玉容大作委屈之態:“老夫人,長平公主殿下真是冤煞我了的,我……我……”


    看耶律玉容嬌媚的容顏急的好似要哭將出來。母親笑嗬嗬的道:“我這公主兒媳最是個口沒遮攔的,好閨女也不必在意。好歹也是個公主千歲。怎能這般地在街上叫喊,豈不叫人笑話?快叫她進來的吧,要不旁的人還以為是我老婆子欺負兒媳的哩。”


    耶律玉容乖巧的應了,施施然地親自去請長平公主進來。


    長平公主大大咧咧的不住叫嚷,身後隨了大隊地宮人,俱是齊整的衣裝,體盒的提盒,捧籠的捧籠,煞是威風體麵。長平公主一見到母親,頓時成了和耶律玉容同樣乖巧的模樣,提了提黃錦繡裙蹲身下禮:“兒媳請婆婆安好。”


    “我的千歲,這怎使得,這怎使得哩,”母親急忙忙的去扶長平公主。


    母親的手一搭長平公主的臂膀,長平公主立時起身:“喜兒妹子哩?怎麽不見她?春娘妹妹今日起色真是好看……”


    不待母親和春娘回話,長平公主趕緊的說道:“這遼驛忒也清苦,叫婆婆住在此間兒媳這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駙馬須是要怪嫌本宮……我的。”


    耶律玉容有意無意的說道:“長平公主是要請老夫人回駙馬府的吧?”


    想駙馬府早就長平公主掘地三尺的拆個幹幹淨淨,如何還能住人?長平公主惡狠狠的看耶律玉容一眼:“駙馬府忒也狹小不堪,我請官家調撥了許多的銀錢,正在擴建駙馬府,暫時還不宜居住。不若婆婆先去我那長春宮將就的住上三幾個月……”


    “可不敢去宮裏的,可不敢去,”母親早就被皇宮大內的眾多規矩唬的甚了,急急的擺手:“我們娘兒仨隨便的有個地方便能安身……”


    耶律玉容趁機說道:“這裏雖是簡陋,也不會讓老夫人受些許的委屈……”


    看母親猶豫,長平公主急道:“還說這裏不曾叫婆婆委屈的哩,這套衣衫已經甚是破舊,我特意的於婆婆縫了新衣裙,婆婆看看趁心的不?”


    旁個宮娥忙上前來,取出整套的華貴衣衫給母親換上。片刻的功夫,母親身著織金綠絲襖,係一條結彩的翠色褶子裙,腳下蹬高底大花鞋。華貴的衣衫映襯母親黝黑的臉龐甚是古怪,母親還不曾穿過這般華貴的衣物,都不敢隨意的挪動腳步:“我這般年紀的,如此的衫子怎穿的出門?”


    “甚好哩,甚好哩,紅到三十綠到老的麽,婆婆穿了這衣衫才有架勢,”長平公主大為得意的吆喝:“來人吶,把本宮特地為婆婆做的吃食擺開了……”


    一盞盞禦廚八寶珍羞美味,一斛斛的紫府瓊漿熟醞佳飲,母親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長平公主會下廚做菜,不過有這般的心思也實在是不錯。


    看母親甚是歡喜,長平公主試探著說道:“駙馬不是想承辦朝廷的邸報的麽?官家早就準了的,兒媳在右掖門外尋了個敞亮的所在,還雇了幾十個的人工,如今駙馬……忙的很,不如婆婆先去照看了吧。”


    對於母親來說,雇幾十個人的大產業可不敢馬虎:“我兒要做大事情的,我終究要過去瞅著才放心……”


    現在的李二可沒有心思去打理什麽邸報的事情,一門心思的和朝廷爭鬥,接連兩次大規模的空襲,想來朝廷也不會安穩,正百無聊賴的等待外間的消息,芝蘭提了個大大食盒進來:“駙馬爺……兄弟,來食些白切牛肉的吧,還有熱乎乎的油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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