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放下麵碗,哽咽一聲,雙手捂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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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側轉。天亮前,聽到外屋響動聲,傳來到熬中藥氣味,咳聲----起身,看到隔牆過道一張簡易床上躺著的病婆婆,原來昨晚為了自己休息把婆婆的房間騰出來了。軍人心中一陣顫抖,輕推門,姑娘在廚房鏡前梳妝,一頭蓬鬆的長髮正搭覆在隆起的胸乳上----軍人疊好鋪蓋,拎起挎包,在桌上悄悄壓上1元錢,躡手躡腳地,推門----姑娘正高揚手臂,向腦後挽起長發,一隻手取下銜在嘴裏的橡皮筋,朝頭上係去----軍人有點不舍地,悄悄走出,輕輕推開大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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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歌謠式的,小歌謠式的,小歌謠式的


    我醉心於你我彈奏你我吟哦你啊小歌謠式的


    像曼陀羅花雨滴墜落,像相思鳥長夜吐露水銀


    為你加上半音,加上半音,為東方加上一點半音


    所有的小樹葉 小樹葉 小樹葉,下垂的小樹葉


    我都一次彈遍,你是那麽真實啊 那麽溫馨


    我們的世界很小,除了愛情什麽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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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霧中的廬城市,已有早行人了。男子站在一個炸油條攤前,要了兩根油條,一碗綠豆稀飯,吃的時候,聽到顧客的議論聲:“到處在挖地道噢,我們廠三班倒,人停班不停,從來也沒有這樣拚命啊----“是啊,是啊!”旁邊的工人應和著:“要打仗了嘛!”


    天空已飄下了雨絲,一些人正仰頭向牆上看著什麽。一張軍管委員會的通告,旁邊那張紙上印著人像——又貼出了一張新的通緝令。男子擠在人群裏,就聽到有人小聲念:“男,26歲,原籍黑龍江省----縣----在新疆農場期間,長期散布反動言論----”沒意識到自己正站在流竄人員管理站前。一大群人正被軍管人員圈攔著,他也被夾裹在中間,裝上了一輛大卡車。車上的農民工,手上拿著鍬鎬,正在去一個工地。一路上都是開挖的工事,雨幕中看到路邊的報欄,許多人撐著傘圍觀。車子在向市中心開去,路兩邊都是高樓。雨越下越大,突然,路邊的高音喇叭裏傳出廣播聲:“據新華社消息——中國進行了當量為2萬~2.5萬噸當量的地下原子彈裂變爆炸----這是對蘇修社會帝國主義的最有力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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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到自己乘坐的汽車已經炸翻,爆飛到天上去了。眼前幻化出淒烈的一幕:西方天空裏升起了一朵能量的鮮花——一股強大的衝擊波平地而來,隨後噴出了火球,即刻立起一根火柱,火頭不斷翻卷膨脹,發出轟隆隆低沉的氣浪聲,倏然升起在地平線上-----火柱不斷翻卷著,擴張著,膨脹著,上升著----終於一衝極頂,變成一柱巨大恐怖的血紅色蘑菇雲----在浩大的煙雲爆炸迷霧中,漸漸現出路牆上兩條巨大的石灰粉標語:“要準備打仗!”“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他疑慮、驚異,從緩轉彎的車上跳下,剛跑兩步,被後麵開上來的汽車堵住,車上跳下兩個持紅白兩色棒的民兵,把他挾持著扔到車上。大雨瓢澆,車子開到一個工點,車外傳來一聲厲喝:“還不趕快下來!一號工地進水,都在搶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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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號工地位居市中心政府首腦要地,地道開口處開掘出大量的淤泥渣石,大樹倒放,鄰近花壇破壞圯盡,往日花園般的綠化亭台堆放著建築用材。連日來的雨水因城市引排水係統堵塞,正灌入工事。男子隨工人進入地洞,抽水機壞了,人們正用臉盆向外傳水,男子傳了幾盆水,突然涉水從洞口鑽出,大喊一聲:“這裏需要一個傳水裝置,你們誰跟我來!?”帶頭跑到木料堆,跟上來幾個工人,扛來幾根長木,挖坑豎植,連成三角木,又帶人找來葫蘆滑輪纜繩按裝上,水一桶桶接出來了----又和工程人員從洞底抬出深水泵,打開蓋子,清淤除泥----抽水泵“嘟嘟嘟”響起來,工地上一片歡呼----他戴上安全帽,穿上長雨靴,在工地裏上下指導,儼然工地指揮----他又安排地下照明布線,檢查框麵支撐,親自推小推車向地麵運土,和工人一齊拉板車坑道裏運料----兩天過後,他頭部受傷,已累倒在工地上了----


    6. 窗前燈光


    6. 窗前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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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人們把他抬到綠化亭台裏,耳邊傳來七嘴八舌的議論:“水泵都是他修的,礦燈也是他修好的----好象他是指揮,他好象幹過隧道----”聞到煮稀飯的香味,聽到切菜和炒鍋的聲音,戰地食堂搬來了嗎?他微微睜開眼,綠枝纏繞的藤條正從亭閣上垂下來,像姑娘垂順的烏髮,碩大圓潤的紫葡萄懸掛在枝條上,像姑娘凸起的乳胸----一股香甜的細流正滲入他的舌底,他拚命吸吮著----


    “還要買點紅糖,生薑----再帶點繃帶和紫藥水來----好幾個傷員呢----”耳畔響起一串銀鈴般的聲音。他睜眼,露露在向他嘴裏餵稀飯----明澈的大眼睛像蝴蝶般閃了一下,歡快地說:“你醒來了,大家都急死了。我說沒關係,你是當兵的----”說著又“嘿嘿”笑,露出晶潤的牙齒。“我這是在哪?”男子掙紮了一下。“噢,對不起,忘了說了,一直要在工地現場安排食堂和臨時診所的,因為下大雨----”姑娘又在給另一個傷員口中餵水,回過頭來說。“我在工地幹了兩天,後來一直在送飯----看到你裝滑輪車的----”露露瞥了他一眼。男子斜望著頭頂,一串晶瑩的葡萄正懸掛亭架上,天棚上還鑲著一麵鏡子,這才看到自己頭上打的繃帶,側了一下身子,“哎喲”一聲,肩膀像刀紮一樣。他皺了一下眉頭,原來自己躺在一張臨時行軍床上,肩頭一片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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