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他是……?”房裏點了燭光,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隔間柯容睡得舒服,但謝沉是不可能能睡的了,他就幹脆沏了壺茶,邊喝著邊等。


    結果他等回了三個人。


    是的,三個。


    那邊話音剛落,顧遲就發現令狐傷已轉過頭來望著他,神情冷淡。但顧遲覺得……對方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我徒弟’這三字到底是沒能說出口,顧遲默默換了個說法:“你師侄。”


    “哦。”謝沉點了點頭,片刻後一臉懵逼:“……啊?”


    但唯一能回答他問題的人已經疲倦到不行地沾床即睡,剩下清醒的三個人相對無言。


    在意識空間裏把係統反複盤問了幾遍,顧遲也就大致拚湊出前因後果,沒怎麽糾結就接受了當下的情況。


    心寬,能不心寬嗎,帶上係統就知道什麽叫做一切皆有可能了。


    但剛一覺醒來的時候就感受到兩道清晰無比的目光,這種感覺……顧遲微抽了下眼角。


    說起來昨晚四個人兩張床,他們是怎麽解決的?


    然沒等顧遲繼續細想,他就被碰觸在額上的暖熱溫度給拉走了注意力。還在啟動狀態中的顧遲大大慢吞吞微側過頭,於是近距離對上一雙少見的銀灰色眼眸。


    白袍華發的劍客麵容俊美,五官深邃,尤其薄抿的嘴唇形狀很是漂亮。但這與他垂落於左邊眼角的額飾一樣……


    大概溫度都是冷的。


    額上被以暖熱的巾帕輕緩擦拭著,在這輔助之下顧遲清醒地很快。但他一想到這個動作是由誰做出的……


    看著令狐傷仍神情淡漠的一張臉,顧遲大大表示他現在有點方。


    “……多謝。”顧遲溫聲說著,言語間順便接過令狐傷手上的巾帕,繼而就碰著了對方因熱傳遞而變得有些溫暖的指尖。


    ……好像也不是什麽時候都是冷的,還能有極少數例外的情況存在。


    因為看見床榻上的人神情放鬆下來的樣子,異族人剛才隻微垂眉眼,卻並沒有阻止劍客的動作。這次也是心髒微頓住的感覺,但不如之前幾次那樣讓他心甘情願隻有欣喜,而是像被什麽東西重重壓在心頭……


    他想要將那東西掙開。


    蒼白膚色的修長手指貼著冰冷刀身,異族人有些茫然而不自覺地以指腹輕撫刀紋,這個動作能讓他稍微平靜下來。


    這時顧遲恰好往異族人那邊看了一眼,感覺就像是看見一隻大貓正把自己藏在角落裏,而且還不知為何耷下了耳朵。


    這是被誰欺負了喂……雖然顧遲立即就從心裏劃去了這個想法,以異族人凶殘的武力值,能用‘欺負’這個字眼對待他的人恐怕是沒有的。


    但說是這麽說,顧遲大大還是沒忍住溫聲喚了一下他的名字。這種大貓在你眼前鬱鬱寡歡的場景,稍微有點愛心的人都是看不下去的好嗎?!


    然後一秒……或許還不到一秒,異族人站到了顧遲麵前。


    “……”於是被大貓安靜注視著的顧遲好一會沒能講出話來。


    這等輕功……大概真沒幾個人會在這種並不寬敞的房間用上宗師級水平的輕功。異族人眨眼就出現在跟前的身影讓顧遲微愣了愣,繼而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上手摸頭。


    心髒的跳動變得正常,異族人漸漸停下了指腹輕撫刀紋的動作。


    離了暖熱的巾帕,令狐傷的指尖也再次微涼下來。把顧遲對待異族人的態度看在眼裏,令狐傷淡漠的眉眼也就更冷下幾分。


    他記得顧遲對以前撿回那些阿貓阿狗,隻是幫它們醫好傷口和提供短暫的休息住處。但對現在這隻,眼看著像是要養起來的樣子。


    微眯下銀灰色的眼眸,白袍劍客的內心實際並無太大波瀾。他已想好待事情一解決完畢,他就把人帶回漠北。


    等顧遲出了房門看到門外明顯化身好奇寶寶的兩人,他輕咳了一聲:“此事說來話長,待日後空閑了再與你們分說。”


    眼下該去找謝阮,了解當地情況好方便完成此行任務。


    路上柯容還脆生生地喊了白袍的劍客一聲‘師侄’,甚至還說什麽之後回萬花穀就補見麵禮什麽的……聽得顧遲眼角處微微抽動,而謝沉則是額上冒了點冷汗。


    這一臉的生人勿近和那冷得能把人凍死的眼神,自家師妹一定是初生之犢不畏虎……謝沉抬手抹了抹額。


    之後找到謝阮不能說不費吹灰之力,但也確實沒花多少功夫。人就在村落特意分隔出的西南偏角,那邊安置的都是差一腳就能去見閻王的病患,因為病症傳染性強而不得不采取的下下策。


    “二師兄……?你怎麽……”本還在煎著藥的墨衣女子一抬眼看見來人,頓時又驚又喜。


    “阮阮。”謝沉一臉心塞。為人兄長,他的存在感還能再弱點嗎?


    那邊歡歡喜喜地認親,顧遲看著也微彎下眉眼,人果真平安無事這當然是再好不過……


    隻是唇角剛提起弧度沒多久,顧遲就感覺到一陣輕微眩暈。這坑爹的身體還低血糖,於是他將左手手背輕抵於額上,輕撐著等待平緩。


    就在這個時候,顧遲目之所及處看見了令狐傷伸來的手,雖虎口處有練劍而成的薄繭,但手指仍是十分修長好看。然而重點是,其拇指和食指之間夾著一顆白色方形的……


    糖?


    在顧遲確定答案之前,這枚方糖已然抵在了他的唇上。僅輕抵在唇上也能隱約感覺到糖的甜味,這讓顧遲很快就放棄掙紮,張了口。


    口中甜味蔓延,眩暈感也隨之漸消。


    麵容俊美的劍客仍淡漠著眉眼,但此時他淺色銀灰的雙眸中帶有微薄溫度,甚至於眼角處也有一絲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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