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鬆說:“老頭子和胡先生對本人是非常器重的。不過,本人除了雄心勃勃的勁頭以外,別的方麵談不到。……”那個矮個子軍官,兩隻手搓著,來回走動,仿佛鍾鬆的話,使他大受感動。他說:“鍾師長功在黨國,有目共睹,有目共睹!”他慎重而嚴肅地思索了一陣,又說:“本人不止一次說過,我師偉大的戰功,不在以往而在未來。這未來即近在咫尺。”他以很小的步法,迅速地走到地圖下,指著圖上葭縣一帶的地區說,“師長!按第一個情報,共黨中央在葭縣附近。共軍主力未能攻克榆林,缺乏糧食又極度疲勞,現在已將山炮及笨重武器埋藏山間,有渡河東竄的徵候……第二個情報:共軍未能攻克榆林,傷亡慘重,其所謂主力已渡過黃河,王震率其殘部三千人在米脂縣以北地區活動……師長——”鍾鬆沒有扭轉身子,手在身後向那地圖邊正在講話的軍官擺著,表示:這些他都熟知。


    高個子軍官說:“胡先生剛才來的電報中,就說得很清楚:


    兩個情報有其牴觸之處。但是,共軍未能攻克榆林,傷亡慘重所剩無幾,陷於被動地位,這是確實無疑的。假如敵人已開始渡河,我軍即可半渡而擊;如未渡河,我迫敵背水一戰。如此,我師將會創造震驚全國的戰績。”


    鍾鬆坐在行軍床上,手托住下巴思量了一陣,長出了一口氣,說:“咦!我部是以大膽進攻而為友軍所驚服。但是他人驚服之餘,豈知我們花費的心血?我們任何大意疏忽,都可能被敵人利用。這樣沉痛的經驗是很多的。和共軍作戰,要勇猛大膽,也要萬分小心。例如,我軍從魚河堡出發,我主張不順公路南下,而渡過無定河沿河南岸和公路平行推進。諸位曾提出過異議:何必這樣繞圈子?其實,這是以防萬一的,這是不得已的!因為和共軍作戰太不易!共軍,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凶頑最狡猾的敵人。有時候,你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被消滅了,可是他突然又撲上來扼住你的脖子。你簡直說不清他們是一種什麽人!”他猛地站起來,說,“有我無敵,我們是和共軍誓不兩立的。為此,我要求我的部下,掃除對共軍的任何恐懼觀念!我也要求我的部下銘記:勇於進攻,膽大心細,使敵人無隙可乘,作戰則百無一失!”


    那個矮個子軍官說:“是啊!鍾師長雄才大略,雄才大略!”


    鍾鬆兩臂交叉起來抱著肩膀,表示有些涼意。隨即有人給他披上一件草綠色絨袷衣。


    鍾鬆說:“明天渡無定河,鎮川堡唾手可得。我軍一進入鎮川堡,就立刻經沙家店、烏龍堡東進,和劉軍長率領的隊伍會合,最後撲滅共軍!這樣猛進,看來危險,實際上是安全的。因為,共軍已摸到我軍行動規律:遲緩。而我們行動迅速,就會出敵意料。”他得意而自信地重複:“出敵意料!”


    那個矮個子軍官試探地問:“劉軍長不是來電說,要我們在鎮川堡暫時休息,充分研究敵情以後再東進?”


    鍾鬆說:“他已經是驚弓之鳥了!看,這是胡先生剛發來的電報。他說,蔣主席要我們握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最後消滅共軍,結束陝北戰爭。胡先生也電示劉軍長,要他率領隊伍十九日到達烏龍堡與我部會師。”


    另外一個軍官問:“不是說,劉軍長派一部分隊伍順鹹榆公路北上到鎮川堡與我師會合後,我們進入北線的大軍才分頭向葭縣地區推進嗎?”


    鍾鬆說:“我隻對胡先生負責。我拒絕了劉軍長的命令,因為他這沒有遠見而膽怯的作法可能貽誤軍機。我不僅拒絕了他的命令,我還要劉子奇率我師一二三旅先火速向烏龍堡推進。我要向胡先生證明:劉軍長率他的二十九軍全部人馬還不能達到烏龍堡的時候,我師的一個旅便提前趕到了。”


    那個矮個子軍官大吃一驚,說:“師長!我記得方才會議上你似乎沒有明確地提到這一點呀!子奇兄率一二三旅首先東進,似乎有分兵推進之——”話不投機,鍾鬆作了個截止對方談話的手勢,又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各位相信我好了。行兵貴乎神速。神速!這是成功的要法!”他走到地圖下。親自端著蠟燭,在黃河跟無定河之間畫了個大圈子,說:“看,諸位!我雲集在北線的十萬大軍分路合圍,全部消滅共軍,指日可待。諸位,我師將士雖然備嚐苦辛,但是我們將在中國軍事界獲得光輝的地位。這是現在即可預加論斷的。作戰如下棋,預測不出幾著還和敵人交手,豈不可笑!”他迅速地轉過身來,又說,“兩三天以後,陝北戰場將會出現怎樣的奇蹟啊!現在能理解這一重大事件意義的,隻有蔣主席和胡先生。”


    那個四十來歲的矮個子軍官哈著腰,說:“師長的英斷,本人十分敬服。我們即將完成的豐功偉業,不僅會使全國戰局改觀,而且會被寫入戰史,成為兵家的美談!”


    鍾鬆高高地舉起右臂,環顧周圍的人,興奮地說:“如果達到了這一目的,那就要感謝蔣主席和胡先生對我們的栽培。”


    將校官員,“啪”地腳跟一靠,胸脯挺直,兩臂下垂,五指併攏貼住褲縫,仿佛蔣介石和胡宗南,進了窯洞,到了他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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