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點的山坡上燃起了兩堆大大的黃火,除了耿菊花和鐵紅,其餘百餘人早都回來了,強冠傑一臉凜然,與教導員商量了一下,轉頭向王川江命令道:“九班長,集合支援組!”王川江復誦道:“是。支援組,集合!”


    就在這時,山坡下麵出現了一個碩大的黑影,徐文雅的嗓門在尖叫;“隊長你們看啊!”戰士們一起向山坡下湧去。


    耿菊花在如潮的歡呼聲中,背著耷拉著腦袋的鐵紅,滿身泥漿,一步一步東倒西歪地向上走來。


    生存訓練勝利結束,回到城市的營房,坐在燈光明亮的大會議室裏,全體女兵都有一種新生的全新感受。強冠傑站在講台上作總結,非常滿意地表揚著表現突出的女兵:“這次生存訓練,啊,鍛鍊了我們的戰士,提高了我們的兵員素質,磨鍊了大家的意誌,99.99%地達到了我們的考核目的。為什麽說99.99%,而不說100%呢?”他話鋒一轉,剛還陽光明媚的臉龐瞬時被烏雲覆蓋住了,他說道:“因為,在這次訓練中,仍暴露出我們的一些弱點,最嚴重的是,有的兵居然把信號槍搞丟了,戰場上丟失武器,這是什麽性質的問題?耿菊花。”


    看著強冠傑的臉色睛轉陰時,耿菊花與鐵紅兩人就坐立不安,強冠傑一叫,耿菊花趕緊起立:“到!”“你和誰一組?”“鐵紅。”“你再說說,你們誰把信號槍弄丟的?”耿菊花一點不猶豫道:“我。”鐵紅在下麵拉她的衣角,她用腳狠狠地一踩鐵紅,鐵紅負痛地不敢出聲。


    前天在營房裝備室清理和歸還裝備時,鐵紅就十分忐忑不安,其他人在歸還裝備時,她和耿菊花在外麵緊張地討論著關於信號槍的問題。“你就不要進去了,”耿菊花當時盯著裝備室門邊執行登記任務的管理員和一個男兵,思忖著道:“我一個人去交就行。”鐵紅問:“管理員問到信號槍呢?”耿菊花道:“我就說猴子拖跑了。”“那——還是說我弄丟的吧。”“你不要管了。拿來。”她把鐵紅手裏的各種裝備抱到手中,向裝備室走去。鐵紅猶豫不決地站在原地,想上去,才抬腿,又站住了。


    強冠傑當然不知道這一幕,他隻知道他的兵在生存訓練中丟了裝備,為此他不能輕易放過。“我看你承認得很爽快啊,”他看著耿菊花,語帶譏諷道:“是不是心裏很得意呀?看看我耿菊花,別人都不敢弄丟武器,就我敢,我比你們都勇敢啊。”他語氣一硬:“你勇敢個什麽!你是農村裏出來的,你家裏很苦,我問你,假如這是你家裏的活命的糧食,是一口袋大米,你敢掉以輕心嗎?我看你拚著就是不要命,你都要把它保住!我們經常強調,槍是戰士的生命,是你們的腦袋,那不是說著玩的。執勤時,那個最可靠的、最不會背叛你的、對你最忠心的、最無私的夥伴是誰?那就是你手中的槍啊,槍是你以性命相托的戰友啊!可你居然丟了,居然承認得這麽輕而易舉。下去後,給我好好寫出檢查,在軍人大會上嚴肅宣讀,一次過不了關,再來二次,二次不行,三次!直到你深刻地記在心裏,刻在靈魂上,融化在血液中。聽到沒有?”


    耿菊花一挺胸,麵紅耳赤地大聲回答道:“是!”


    強冠傑講話的過程中,鐵紅如坐針氈,惶惑萬分,但耿菊花的腳尖始終踩著她的腳,她不知如何是好。


    散會後,鐵紅一出門就把耿菊花拉到一邊,“不行,”她說道:“我不能讓你幫著背黑鍋。”說罷一抬腿往隊長室走去。耿菊花使勁拉她,拉不住,一直追到綠化地旁才停住腳。“我不幹,”耿菊花急切說道:“反正一人落馬了,但不能兩人都上殺場!”鐵紅掙紮道:“你讓我去告訴強隊長,不然我不好做人啊!”


    耿菊花眼看攔不住鐵紅了,幹脆一撒手道:“好,要去都去,你找強隊長,我找教導員。”鐵紅大為奇怪,趕緊停住步子道:“你找教導員幹什麽?”“你不是不許我說出你是給我家寄錢的活雷鋒嗎?我就要去告訴教導員。”“菊花!”耿菊花得意地位腳道:“麽子?不要我去?”鐵紅道:“你呀……”耿菊花道:“那你也不準找強隊長,我們就算一比一,打個平手。”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鐵紅隻覺得鼻腔裏發酸,而脊樑上卻滾過一股又一股的熱流,“我對你並不是很好呀。”耿菊花疑惑地打量著她道:“你對我不好?你是說不好?對的,你平常與我是不說心裏話,你好像高高在上,你是城裏兵,我是山裏人,我天生就矮你們一等,可是,可就是這種不好的樣子下,你都悄悄給我家寄錢,你……你是我心裏的活菩薩呀!”


    鐵紅差點要放聲大哭了,她羞愧地埋著頭,使勁忍著道:“菊花!你不要說了。”耿菊花的語言卻一瀉千裏,沒有誰擋得住,“不,”她激動地說道:“我要說,你才是真正的好人,我要報答你,我就是要報答你。我看見你傷心,你那個臭男朋友讓你生氣,我呢,就要幫你高興,誰叫我們是戰友。中國這麽子大,坐火車走十天十夜都轉不完,可我們兩個居然就轉到了一起,這是麽子?這叫緣分啊,是行善五百年才修得來的緣分啊!你說,那支信號槍是不是我弄丟的,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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