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一下把鐵紅難住了,“這個……”她口吃著,眼珠忽然一轉道:“戰友戰友是一家,革命不分你我他。”說著幹脆拉開嗓門唱了起來,以轉移尷尬:“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耿菊花退著往前走,親熱地看著鐵紅道:“我現在才覺得你好也。”鐵紅道:“當然,咱們是什麽境界,平常不顯山不露水的,是吧?可關鍵時刻……好好學著吧。”耿菊花聽話地點頭道:“哎。”


    忽然旁邊灌叢裏什麽一動,鐵紅大叫一聲“媽呀”,就往耿菊花身上撲。


    耿菊花護住鐵紅,定睛一看,一隻五彩斑斕的山雞從旁邊的草叢裏逃跑了,她笑了起來,說道:“鐵紅不怕,是草雞子哩。”


    山脊的另一邊,走著沙學麗與徐文雅,她們正在淌一條山溪,溪不寬,但水流較急,兩人手拉手,眼看就要上岸,沙學而一晃差點滑倒,徐文雅趕緊扶住她,兩人相幫著走上對岸,然後坐在地上穿鞋。


    沙學麗突然問徐文雅道:“你怕不怕??”徐文雅道:“不怕。”“你在鄉下生活過?”“沒有。”沙學麗奇怪了:“那你怎麽不怕?”徐文雅把冷得通紅的小腿使勁搓紅,說道:“其實也有點怕。但是想到英國作家迪福寫的魯賓遜,他一個人竟能在海水包圍的荒島上建立生存走廊,還有法國作家凡爾納描繪的神秘島,史密斯他們從氣球上掉到那裏,也能白手起家,開拓出一片文明的領地,我就覺得我們這些比他們先進了將近一個世紀的現代人,能比他們生存得更好。何況我們還有這麽多現代化的用具,何況最多也才三天時間。”沙學麗吧嗒著嘴唇道:“你看的書真多。怪不得你一天到晚一付思想家的模樣。喂,你每個星期跟班長她們一起去過組織生活,你在大學時候就鑽入黨內了嗎?”徐文雅笑一笑道:“我那麽嚇人嗎?”“反正不好捉摸你。你的經歷也從不給人講,也不知你家裏有錢還是無錢,爸爸當官還是不當官。”“這些很重要嗎?”“在我們特警隊裏不重要,但你一旦回到地方去肯定重要。”徐文雅不經意地道:“爸爸不爸爸、官不官,我可從來都覺得是身外之物,我隻覺得我自己是自己的主人,重要的不是你的背景,而是你自己的能力。”


    沙學麗笑道:“看,這都是黨員才說得出來的話。”


    徐文雅站起身:“我希望不是黨員的老百姓也可以說。繼續走吧。”


    夜色降臨時,耿菊花和鐵紅在一堵岩石下的緩坡上宿營了。耿菊花跑到林子深處不知幹什麽去了,鐵紅一人背靠大樹,麵對荒漠的大自然,聆聽著黑暗中傳出的各種不詳的聲響,緊握在手裏的微型衝鋒鎗都捏出了汗,她大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緊張地東張西望。


    左邊猛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聲音,鐵紅恐怖地往後縮著,用槍瞄著黑暗,然後顫抖著厲聲問:“誰?”耿菊花的聲音響起來:“是我。”原來她抓著一隻小野雞出來了,往鐵紅腳下一扔,嚇得鐵紅哇哇大叫著往後躲。耿菊花笑道:“是我逮的,燒來吃。”


    徐文雅和沙學麗的簧火在天還未黑時就點燃了,火焰熊熊,驅趕著夜色和寒氣。簧火旁是一堆采來的蘑菇,徐文雅用功能很多的傘兵匕首在草葉豐茂的泥地上挖了一個小坑,把從坑裏滲出的渾水勺進軍用飯盒,從包裏取出淨水劑小管,丟一顆藥劑在飯盒中攪了一轉,水一會就變清了。


    沙學麗在用小樹枝穿腳泡,邊穿邊吸氣:“哎喲,痛死我了。”


    徐文雅將沉澱好的水小心地倒進水壺,清除掉飯盒裏的沉澱物,又將水壺裏的水倒回飯盒,吊在簧火上燒著,“等會兒你喝了香噴噴的蘑菇湯,”她向沙學麗道:“包你什麽痛都不覺得了。”沙學麗道:“你說有野獸嗎?”“有也不怕,野獸凶,你比它更凶,它就嚇跑了。”沙學麗感嘆道:“你有的時候像我們班長呢。”徐文雅想了想,說道:“我就是想學她,她才是一個真正的特種兵。”


    耿菊花兩人露營的岩壁下,鐵紅皺著眉頭在啃一隻雞腿,耿菊花問她:“好不好吃?”鐵紅一張口,一股風灌進喉嚨,一陣幹嘔,差點吐出來,好不容易喘勻氣道:“比隊裏的夥食差……差遠了。”耿菊花道:“其實很香哩。”


    一隻貓頭鷹在黑暗中發出了悽厲的叫聲,鐵紅嚇得扔了手中的雞腿,躲向耿菊花身後道:“有沒有鬼啊?”耿菊花恍然大悟般道:“哎呀我忘了。”她從包裏迅速掏出兩枚縫衣針,別一枚在鐵紅衣臂上,另一枚別在自己臂上。鐵紅問道:“這是幹什麽?”“我們山裏的規矩,晚上走夜路,都要這樣。白天陽氣高,那些陰間裏的鬼魂不敢出來。晚上不同了,太陽一下山,陽氣就消失了,陰氣反而重了,那些魂啊鬼的會出來跳舞,會出來找替身,隻有戴上一根能發亮的東西,叫鬼魂以為陽氣還在你身上,它們才不敢往你身上靠。”鐵紅嘆一聲:“我的媽呀。”耿菊花問道:“你要睡了嗎?”“我不敢睡,要是有蛇啊、蠍子啊什麽的爬過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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