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鄧姿勢正確地執行著強隊長的命令跑回操場那邊的隊長室,新女兵們不知怎麽心裏一熱,對強冠傑的仇恨立時減輕了幾分。


    傍晚,訓練結束的女兵們向宿舍區走去,她們一身稀泥,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地挪動著腳步。一班的幾個新兵一進屋門就歪倒在地上,誰也不想再動一下,沙學麗嫌自己身上髒,也不敢往自己鋪上躺,她倚著床腳呻吟道:“哎喲,哪個來幫一把?”徐文雅忍著痛,捂著腰上去,握住沙學麗的手,一拉,沙學麗方能艱難地坐起。


    老兵們有的在拿臉盆和盥洗用具,有的在換拖鞋準備上浴室,不像新兵們如喪考妣的熊樣,新兵們傻呆呆地坐在床上地上,又佩服又無奈地呆看著。


    沙學麗看著從外麵收了一套幹淨軍裝進門的朱小娟,忽然這:“班長。”朱小娟仁腳看著她。沙學麗任性地道:“我想問一個問題,又怕你不高興。”朱小娟注意了,幹脆道:“問。”“那我就問。強隊長是不是打鐵出身的啊,他怎麽那麽一副脾氣,一點都……”她尋找著合適的措辭,“都都、都不通人性。”朱小娟眼睛瞪大了、慢慢道:“你說什麽?!”室內的氣氛霎時間有點緊張,每個女兵都停止了各自手上的事情,看著她們的方向。


    朱小娟快速向周圍掃視一眼,忽然輕鬆了。沙學麗問得好,她想,我得正麵給新兵們一個回答。她語調平靜地說道:“好,你們新來的,也該知道知道你們隊長的經歷了。”鐵紅趕緊從床上爬起身說道:“班長你快講講吧。”徐文雅、耿菊花等兵們都圍了過來。


    朱小娟不看她們任何一個人,仿佛陷人了一種沉思,以一種平實的聲音講述道:“強隊長出生在川東農村,就在長江邊上,是個苦娃娃,父親是鄉村老師,強隊長到十歲,他父親得肝炎死了,母親一個寡婦,辛辛苦苦把他們三兄弟帶大,二哥在縣上幹公安,大哥照顧母親,一直在家務農。強冠傑是老麽,1984年當兵,剛進部隊,就上了南線邊境作戰,初上戰場,他表現就很突出,進攻753高地,斃敵三名,炸毀兩座地堡,榮立一等功。一年後從前線回來,硝煙中衝殺的他沒碰掉一根毫毛,而在後方幹公安的二哥,卻死在一次圍捕殺人犯的行動中。二哥的死,給強隊長的思想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一下明白,作為武裝集團的一員,任何場合都可能麵臨死亡,能減少犧牲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對哪一個國家的軍隊來說,都是一條顛撲不破的真理。武警部隊組建的第三年,他就隨自己所在部隊轉進來了。他守過監獄,追捕過持槍逃犯,幾年來,親手打死的罪犯就有八個。總隊組建女子特警隊時,他被選調進來作教官,由於軍事拔尖,作風過硬,八年間,從教官到代理副隊長,到今天的隊長,他表現都非常突出,當士兵,他是優秀戰士,當班長,是優秀班長,當幹部,帶出的部隊榮立集體三等功三次,集體二等功兩次,他本人,多次受到上級通令嘉獎。武警大比武,他是全國散打個人第二名,各種條件下的射擊,也是百步穿楊,彈無虛發。他帶兵很嚴,從不心慈手軟,但每一個離開特警隊的戰士,都對他深深感激,他不光教會了他們一身過硬的軍事本領,還以自己的人格力量,給戰士們樹立起如何做人的楷模。就這些。還有問題嗎?”


    鐵紅天真地問道:“強隊長他、他喜歡吃什麽?”朱小娟看他一眼道:“喜歡吃辣椒,尤其愛四川的麻辣燙火鍋。”鐵紅轉著心眼道:“他、抽菸嗎?抽什麽牌子的?”朱小娟再看他一眼。“原先抽得厲害,但當隊長後,要求男戰士不吸菸,他自己首先不吸,說戒就戒了。”沙學麗卻一下看透了鐵紅心裏的小九九,毫不留情地搶白道:“鐵紅你是不是想給隊長送禮啊?沒門!”然後看著朱小娟,“我還有一個問題。”朱小娟依然很幹脆:“問。”沙學麗道:“他的老婆是誰,他對他老婆也是那麽凶嗎?”


    一片靜默中,鐵紅向耿菊花悄悄伸舌頭,為沙學麗的大膽。朱小娟果然不知被觸到了心裏的哪根弦,她猛地發怒了:“沙學麗!你還有沒有正經的?!”沙學麗眼皮一搭,撅嘴轉過去。


    朱小娟平息了自己的心緒,說道:“全體,趕緊洗漱,沒事不要亂嚼舌根!”


    盥洗台距宿舍區有五十米遠,是個二十米長的水泥台,中間一溜兒十幾個水龍頭分向兩邊排列。盥洗台後麵是鍋爐房和男女浴室,再後麵隔著一道圍牆,就是又一個什麽商品小區的建築工地了。


    耿菊花在台子右側一麵漱口,趁人沒看見,她用牙刷在肥皂上快速抹兩下,就伸進嘴裏刷牙。她沒有錢,不能買衛生品,連來了月經,也是偷偷拿隊長室裏的報紙來墊褲襠。對特警隊的生活,她是十二分滿意,吃喝拉撒睡都有國家關照,沒有精神包袱,官兵一家人,雖說訓練是苦一些,但她從小就幹體力活兒長大,再說離開了貧窮大山裏那個惱人的與黃狗子換親的醜事兒,她覺得簡直已經到了天堂。


    陳順娃在台子對麵洗漱,正偷眼打量著耿菊花,自從歡迎新戰友的第一天,聽到耿菊花口吐家鄉語言開始,他心裏不知怎的就揮不去她的影子了,耿菊花樸實純厚,青春健康,像山裏一株隨處可見的小山毛櫸。陳順娃是兩年兵,進城以來,一直對城裏的摩登姑娘心懷恐懼,他覺得她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而耿菊花,不說話都有親切感,仿佛一個母親肚裏生出的連體嬰兒,血脈永遠是一個顏色。此時看見耿菊花用肥皂漱口的一幕,立即小聲關切道:“老鄉,怎麽不用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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