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四海’明白您的意思,我馬上就給您弄點孝敬!”


    “坐下,坐下!”鳳三擺擺手,“老弟誤會了鳳三的意思,我鳳三不是那迂腐之人,什麽禮呀財呀看得不是很重。可是兄弟,進山門要有進山門的規矩,雖說我鳳三如今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可是江湖規矩還是不敢有悖……”


    “三爺,‘四海’明白您老的苦心。請三爺吩咐,就是赴湯蹈火‘四海’也在所不辭!”


    “其實啊!我也不要你什麽大禮。錦州的日本憲兵隊和我鳳某人仇深似海,憲兵隊長青木秀雄曾親手砍下我四弟、五弟的腦袋,至今這個仇老朽還沒報呢,唉!愧對先人哪!”


    “三爺!‘四海’明白了。”陳卅起身說道,“三爺的仇就是‘四海’的仇!您稍等,四海去去就回!”


    “坐下,坐下!”鳳三笑道,“不忙在一時,怎麽也得吃了飯再走吧?”


    “三爺,這頓飯您先留著。不了結三爺的心願,‘四海’也沒臉吃三爺的飯!”陳卅拱拱手轉身邁步出門。


    “嗨!”鳳三嘆了口氣,看著滿桌子的菜,沉吟片刻,隨後抓起筷子像餓死鬼投胎一般,夾起菜胡吃海塞。“老黃啊!別閑著,快吃,快吃!這菜花不少錢呢!吃了這頓還不知道有沒有下頓。”


    “三爺!”黃師爺呷口燒酒,“弟兄們近來手頭有點緊,是不是……”


    “不行啊!”鳳三搖搖頭,“現在不比頭幾年,日本人逼得緊,咱們又沒了窩。好不容易在淩源落了腳,可是你看看這地方——窮得哪有什麽油水可撈?現如今這天下,有人有槍才能成氣候,即便是淩源這窮地方,想在這兒站住腳的‘綹子’可不隻咱一家。槍打出頭鳥,別到時候一露頭,沒等撈到油水先被人家給做掉。”


    “要不……三爺!您再好好想想日本人給你開出的條件?我是說……”


    “你別說了!”鳳三一拍桌子,用筷子點著黃師爺的鼻子說道,“咱們這些綹子,挨千刀萬剮,那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可是要死也得死得有點骨氣,給日本人當狗那算是怎麽一回事?我鳳三雖然當了鬍子,可還不想再背上個漢奸罵名!做了漢奸那還有臉去見老祖宗嗎?”


    黃師爺默然無語……


    “他走了?”鳳凰麵如沉霜。


    “是的!三爺吩咐,叫他去一趟錦州。”五哥回道。


    “就他一個人?”


    “是!”


    “他一個人也敢去?”


    “我看他不像蹩腳崴泥的主兒。”


    “好!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麽本事。”鳳凰揮手捋了捋小刷子,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從淩源到錦州要經過義縣,義縣毗鄰錦州,交通比較發達。九一八事變後,遼西地區的錦州、義縣等地相繼淪陷,日寇鐵蹄所踏之處,狼煙四起,民不聊生。不過,日本人低估了關東民眾的血性,忽視了遼西漢子的忍耐底線。一時間,遼西各地民眾自發組織的義勇軍蜂起潮湧,就連一些占山為王的鬍子,也紛紛扯起“抗日”大旗。可以說,1932年的關東大地,就如同一口被烈火熬幹的鐵鍋。而日本關東軍,則好似懷抱水桶,正在猶豫先救火還是先往鍋內注水。由於抽調主力對各地義勇軍進行“討伐”,遼西地區關東軍的守備兵力不得不向主要幹道城市進行收縮,義縣隻駐紮關東軍一個守備中隊外加一個偽滿警察署。


    陳卅是出了名的“大膽”,不過,這並不意味他做事蠻幹。陳大膽明白:單槍匹馬即便到了錦州,那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所謂刺殺青木秀雄,那不過是鳳三故意刁難,不想收留他而找的藉口罷了。有人說:“陳大膽不但敢說,而且還敢做”。“吐口唾沫就是個釘,那才叫老爺們!”陳卅也時常這麽教育部下。可實際上,一旦非要他履行自己“豪言壯語”的時候,那就要看具體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以及各種客觀因素。


    “真當我是白癡?”陳卅暗自冷笑,“憑我一個人去闖日本憲兵隊?嗬嗬!我還沒活得不耐煩吧?光膀子睡涼炕的傻事老子不幹!”所以,自從告別鳳三那一刻起,他就暗自琢磨今後該怎麽辦。如今的遼西群雄並起,要人有人要槍有槍,鳳三在無意中也提醒了他:自己開山立櫃總比看別人臉色要強。


    共產黨那邊他指望不上了,主要是沒有拜山禮。鳳山的軟釘子使他明白一個道理:沒有拜山禮就想靠窯,那共產黨還不得叫他去刺殺蔣委員長?從江湖閱歷的角度來說,當時的陳卅就是這麽看待共產黨。


    第16節:硝煙散盡(16)


    陳卅把目光投向義縣,作為他戎馬生涯的起點。他之所以選擇義縣,主要是因為那裏的守備兵力不多。買柿子挑軟的捏,他陳大膽五歲就知道該怎麽討價還價。另外,他也想就此闖闖名號,這年代最受歡迎,也最容易收買人心的買賣就是扯旗抗日。


    戰爭年代的一個人究竟能做什麽?如果你問陳卅,他保準會說:“我能讓小鬼子找不著北,你信不?”陳卅這輩子說過許多話,絕大部分都是玩笑居多,唯獨這句話,讓日本人記住他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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