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恩大街是位於倫敦市郊區一條非常老舊的石板路,兩旁的建築都還保留著上個世紀的那種老掉牙的西歐紅色尖屋頂的風格,不過在這條長度還不到兩百米的街道兩旁,那些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一直生長在這裏的洋槐樹倒是非常的茂盛。因為現在正值五月,雪白的洋槐花也紛紛飄落了滿地,猶如羽毛般點綴在這裏始終未曾改變的青灰色地麵上。


    我在現在都還清楚地記得他們當初來的時候帶了好多東西,當時停在他們租住的那棟房子外麵兩輛小貨車整個貨箱都被塞得滿滿的,那頂部膨脹著的黑色布帳篷裏還隱約看得見一些類似於鋼琴的輪廓。


    街邊的洋槐樹影漸漸縮短在已經升高的陽光之下,而音樂家也靜靜地在我的耳邊流淌著一種略帶急迫的樂曲。他獨自一人坐在附近教堂的鍾樓頂上,那律法變得緊張的鋼琴聲隨意地跳躍站在地麵上人們正好放鬆的神經裏。在演奏者自己寫的樂譜裏,在韻律整齊的它的前奏中,是一直為二指徘徊的左邊弦聲,之後尖利的高音開始短暫而間斷地伴和著左麵一旁的琴鍵重低音,聆聽著這首曲子的人們有意識地覺察到,在敘寫著亡靈曲譜的樂章中央,跳躍燭光般的高音在意料中被演奏者中斷,取而代之的則一直是左手在黑白琴鍵上拖得長長的中音,但那一成不變隻能是伴奏的韻律,零星跳躍著的形狀仍然還是在右邊。


    五月份的天氣逐漸變得炎熱起來,我想自己真的應該到北方的英吉利海峽那兒去,也許真的是全球變暖加劇導致的原因吧,而且這上午還沒到十二點呢,這點炎熱就把我給弄得滿頭大汗了。我想一直在吹著西風的海邊居住應該更適合我才對。


    畢竟朋友也說過那邊的比基尼美女多得很,那在湛藍色的海邊上來來往往的女孩子,不論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可愛的還是不可愛的,也不管使長發的短髮的直發的捲髮的穿得裸露的還是穿得非常裸露的,包看得你心花怒放接著身心激動最後情不自禁!想到這兒也懶得形容了,總之一句話,那裏可真是塊兒風水寶地,說不定還能走走桃花運,娶個漂亮的老婆呢!瞧我這邋遢得一塌糊塗的傻樣子,連頭髮都有一禮拜沒洗過了。


    直覺告訴我那兩位藝術家裏有一個是畫家,理由是上個禮拜他們還在街邊的路燈旁曬了幾幅有些發黴的油畫以及一些畫筆之類的東西,不過那上麵畫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吧,畢竟電燈這東西在人類普及也有一百多年的樣子了,說實話我還真沒聽說過隻有亮一半的型號。而鋼琴家與我碰麵是昨天的事了,當時他正好拿著一疊譜子從距離我家不遠處的列印室裏出來。(我住的地方恰好在這條街的中段,因為這條街是東西走向的,另外列印室也在東邊的一個角落裏,所以住在西邊盡頭的鋼琴家就得經過我家門口,如果按照平時的習慣來看的話,我就算跑到他們家門口的小院裏大喊幾聲也看不見幾個人影。


    [落月的色彩迷亂在晨曦的微光裏,正是夢境中蝴蝶遇見滄海的時候。]


    [提琴的聲音總是喜歡依靠在街道的路燈邊,也略有孤單地隨著行人們熙熙攘攘的腳步聲。]


    [樂曲裏始終闡述著來自內心的淺淺無奈,縱然在也這裏沒有任何人能夠明白。]


    我本來是不想要他這篇不知寫的是什麽的稿紙的,但又看著蓬頭垢麵的他一臉的真誠,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拒絕,你讓我又到哪裏去找個理由嘛?在簡短的對話中我得知他是和朋友史柘萊從布達佩斯那邊過來的,因為有些不該發生的事情還是無可避免的發生了,於是他們被迫選擇了逃避。而他的名字卻令我記得格外清晰,魯蘭斯 - 查理斯。


    二


    上午僅有環衛工人在裏麵的米蘇拉中央公園依然還是像以前的那樣安靜著,而大門外的老車站也一如既往地用熱鬧的人群來構造出鮮明的反差。許多站在紅亭子模樣的月台裏等待的旅客們這時正在焦急地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錶,時不時地和一旁的朋友或者親人寒暄幾句,他們或仰麵大笑或麵帶沉重無言以致。那些趕時間的人跺著步子在月台上來回走動著,他們要不是就伸出腦袋去瞧瞧鐵道遠處還在晨霧中的風景,要不就是跑到列車時刻表前踮著腳使勁地在上麵辨認著,好像這樣做就能把火車提前催來似的。而在這狹小的火車站周圍居然還布滿了蒼茂的洋槐樹,白中帶著淡綠的小鴿子般的花朵在枝頭散發著春季的結尾花香。


    中央公園四周也是和火車站一樣的裝束,隻是中央的廣場是由一圈圈圍成螺旋形的棕色地磚鋪成的,而在廣場的四周則安置著呈地理坐標布置的四座開滿了月季花的矩形小花園,但那鮮艷的粉紅色現在卻無奈地襯映著一灘在西花園旁柏樹帶著憂鬱的陰影,那具麵容蒼老穿著黑色大衣的屍體上,一束潔白的鳶尾花正漸漸染上那鮮紅刺眼的血色。


    三


    喬約翰還是像往常一樣平靜地騎著那輛已經掉漆了的自行車緩緩地穿過了路旁已滿是洋槐樹的布萊恩大街,淩晨的陽光傾斜著角度透過街旁那些低矮的紅磚建築順著槐樹正在凋零的潔白花瓣輕盈的灑下來,在已滿是青苔的方形石板上印製出一麵麵輪廓模糊的灰色幕布。


    對於喬約翰來說每年的四月二十七日可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他今天特地穿上了一件嶄新的黑色風衣,以往留在臉頰那些濃密而堅硬的鬍子也在昨晚上被颳得幹幹淨淨,頭上經常都是毛糙淩亂的黑頭髮也被修飾一新,整整齊齊的樣子看了的確要比往常有那麽點兒舒心的感覺。喬約翰靜靜地騎著那輛渾身都是鏽跡的自行車,而戴著方形眼鏡的他仍舊始終看著前方的道路,而車把那裏不知什麽時候還掛上了一隻裝著幾束白鳶尾的藍色布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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