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風颳樹葉沙沙響,整個田野裏仿佛有千軍萬馬在晃動。他和隊員們坐在樹蔭下,吃著從韓村帶來的幹糧。一個隊員用一個空酒瓶灌滿河水,遞給他,他接過來,口對口地喝了口,好涼爽。突然放哨的隊員大叫一聲“敵人”,隨著喊聲槍響了。張光前和隊員們立時蹦起來,見十多個鬼子和特務成扇形向他們圍來。


    “八格牙嚕,你們什麽地幹活?我們大大的日本皇軍。”進攻上來的鬼子向他們喊著話。張光前聽了,知道敵人還沒有發覺他們是區小隊,如果硬拚,這七八條槍不是敵人的對手,可不硬拚,隻要敵人一靠近就會被敵人識破。怎麽辦?隊員們焦急地等待他的命令。不行,得智取,必須打他個措手不及,然後脫離險境。於是他對隊員們說:“我去應付敵人,你們突然猛烈地襲擊他們,然後馬上衝出去。”說完站起身來,向圍上來的敵人喊道:“八格,我們大日本皇軍的是,你們大日本皇軍?”見前麵的敵人一個個提起槍,直起腰,又見東西兩麵也有十多個鬼子偽軍站起身子走過來,他吃了一驚,隊員們見了也個個吃了一驚,驚顎中突然七八顆手榴彈同時飛向兩邊的敵人,隨著硝煙和密集的彈雨飛過去,張光前大喊一聲:“快撤!”隨後向北跑去。敵人畢竟是經過訓練的,很快從驚慌中醒悟過來,組成戰鬥隊形向大堤上衝來,兩挺歪把子機槍噴射著火焰封鎖了整個大堤。當敵人衝上大堤後,才發現他們向北撤去了。鬆山一郎氣急敗壞地擺了擺手,望著區小隊撤走的方向心裏琢磨,剛才好像是伍連大隊長他們,他是自己的上司,怎麽會向帝國軍人開槍呢?八格,良心大大的壞了。他知道他和特務隊長田野二郎有仇,而且多次指示部下開槍射殺特務隊,暗助八路。他出生貧苦家庭,莫非他參加了本國的共產黨?今天他帶隊公開向本國軍人開槍,我一定要報告最高長官。


    “報告,偵察科長伍勇被擊斃。”


    鬆山一郎大吃一驚,手提戰刀,大步走到堤下,見伍勇身中七槍,倒在堤下,槍和身份證不見了。“抬走,抬走的。”他揮了下手,無精打采地向龍灣村走去。


    第十五章  運河大橋一條線把阜城和東光串聯起來。橋頭高高的炮樓頂上飄著一隻太陽旗,旗下站著一個無精打采的偽軍。這偽軍三十多歲,不胖不瘦,一雙三角眼脒縫著,大蓋帽沿壓得很低。他扭動著身子,偶爾往遠處瞧瞧,另一隻手抓瓶“臥牛”大曲,不時地口對口喝上一口。身旁的一張椅子上放著一隻拆爛了的燒雞。他喝一口酒放下酒瓶,抓一塊燒雞填到嘴裏,鼓鼓的腮幫子,大嘴一張一合地咀嚼著。嘴裏不斷地哼著隻有他自個聽懂的小調。此刻偽軍中隊長刀萬財從東邊橋頭向西走來,他歪戴著帽子,嘴裏叨一支煙,煙霧從嘴、鼻孔裏噴出,斜背著槍敞著杯,一溜歪斜。身後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勤務兵,光光的頭,一張小小的圓臉蛋,一張小小的嘴,一雙不大的眼睛閃著機警靈活。他沒穿軍裝,斜背一隻王八盒子,邊走邊吹著口哨,不時地看著隊長的樣子,咧開嘴笑笑。“隊長,你慢走。”他嘻嘻笑。


    “哦,老子走得不快。”刀萬財轉身對著他罵,又伸出不老實的手摸摸小傢夥的光頭,輕輕拍了拍,“我的兒,和我的蛋一個樣。”


    “隊長,讓我也喝口吧?”小勤務兵舉起右手裏的臥牛酒,晃了晃。


    “你想喝?好,叫我一聲幹爹。”


    “幹爹。”小勤務兵很機靈,隨口叫了聲。喜得刀萬財咧開滿嘴白牙哈哈大笑起來。他們說著走著進了炮樓。小勤務兵抬起頭望望炮樓頂,輕輕碰了下刀萬財說:“幹爹,咱爺兒倆去樓頂,站得高看得遠,邊喝酒邊欣賞田野風光,豈不是神仙的日子。”


    “好,我兒想得好!”說著轉身奔向炮樓。他回頭看了看勤務兵手裏的臥牛,樂哈哈地說:“咋樣,那小娘們對咱爺倆好不?看她那眉眼,小手。”


    “當然好了。”小勤務兵咧開嘴笑了笑,“那小娘們長得特美,特有味。”等了會緊走幾步,討好地說,“幹爹有眼力,要身段有身段,要腰有腰,幹爹摟著很輕吧?嘻嘻。”他又笑了。


    “媽的,操你幹媽的,你龜兒子比老子懂得也不少。”說著笑哈哈地拍了下他的禿頭,得意地哼起了小調,“白天想你我沒了魂,到夜晚抱著枕頭去睡美人,自從那日認識了你喲,我飯不吃來覺也睡不穩。哥哥我生了這幾十年,如今才把你的身子沾……”刀萬財甩開胳膊,噴著煙霧,沉侵在和美人的歡樂之中。


    “報告隊長!”站在樓頂上的崗哨見隊長哼著小曲上來,立時立正報告。誰知這聲報告把刀萬財嚇得打了個冷顫,馬上從沉醉的感覺中清醒過來,他瞪眼罵道:“報告你幹媽的老公啊,嚇老子一跳。”這時他的目光落在哨兵手裏提的臥牛酒上,“媽的,你小子比老子本事大,你們他媽的都喝上了臥牛。”於是瞪起眼睛冷冷地問,“你小子邊站哨邊喝臥牛,從哪兒弄來的?”


    “隊長,是那次掃蕩在一個大財主家弄到的。”


    “啊,媽的,好幾個月了,還有?弄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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