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刀給我好不好?”


    “刀給我,給我啊!我就隻求你這一件事。”


    這個房間的所有利刃,都在前幾天就被張揚收起來。


    他是騙了徐意晗,說想刮掉胡子,才騙她買來了刮胡刀片。


    隻是那刀太薄太小,劃在皮膚上刺痛著,要不了命。


    男人一把拉住麵前人的手腕,滿臉寫著難捱的痛苦,隻說:“給我刀……”


    “傅雲哲!”


    她倏然甩開他的手,捂著臉泣不成聲,不怪她啞然無辭,是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怔忡良久,也隻能嗚咽著說: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不用還我什麽,隻要你好好活著,我隻要你好好活著……”


    他想讓她看著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想讓她成為那個遞刀的劊子手,或許他覺得這樣是在幫他。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做不到。


    就算他曾經做過那麽多傷害她的事情,她仍然不可能看著他死。


    不可能的。


    可是麵前的男人表情略顯猙獰,儼然已難捱到了極致。


    不住地同她重複著那幾句話:


    “我真的好難受。”


    “讓我去死好不好,讓我去死。”


    “刀呢,哪裏有刀??”


    這樣的話語不斷重複,近乎瘋狂,甚至,趁著她不注意,重重地一頭撞在牆上。


    “砰”的一聲悶響。


    聽得宋希雅的一顆心也跟著掉落萬丈懸崖。


    她的嗓子像是撕裂了一般,隻剩尖聲。


    倏忽上前,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拉回來按著靠在床頭。


    素來柔弱的小女人豎眉瞪眼,一字一頓,淩厲道:“傅雲哲,你敢死,我就讓你看著我先死。”


    男人皺著眉看她。


    宋希雅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拿起旁邊櫃子上放著的水杯,徑直往地上一摔。


    杯子碎裂的聲音清脆,她想也沒想,彎腰從地上拾起一塊最大的玻璃片,拿起來便要往手上劃。


    碎裂的玻璃片十足鋒利,隻需輕輕一擦過,便能讓人皮開肉綻,血懸欲滴。


    宋希雅閉了閉眼,感受到手上的疼,不過隻是一瞬間,想想中更甚的痛感並沒有如期而至。


    她是最最怕疼的人。


    手上哪怕擦破了一點兒皮,都是要哭哭唧唧跟他撒嬌的。


    怎麽可能下得去手傷害自己。


    她就是在賭。


    賭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有事。


    賭他在這個世上最在意的,是她。


    手被人緊緊鉗住的那一刻,她知道,她是賭對了。


    “你知道眼睜睜看著最愛的人死在麵前有多殘酷了嗎?”


    “所以,你還要再傷害我一次嗎?”


    ……


    宋希雅並沒有因為傅雲哲漸漸平靜下來的樣子而掉以輕心。


    反而更加擔心,是以,此後的幾天裏,她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看著他。


    除非萬不得已,沒辦法的時候,才會和張揚換崗,讓他來守著傅雲哲。


    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她時時在他身邊守著。


    到後來他這個傷員沒怎麽樣,她這個陪護的人,倒是瘦了一圈,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


    就連他怎麽勸她休息,也是不肯。


    而且,這間病房並不小,加一張小床不在話下,或者他的床也足夠她一起睡了。


    可是她從來隻肯自己坐在椅子上休息。


    還是他看不過,幹脆給她換了個單人沙發來。


    不過她的擔憂他何嚐看不出來。隻要是醒著,便一刻不眨眼地看著他。


    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醒著。


    好幾次明明已經睡著了,還突然驚醒,怔怔看著他。


    直到確定他什麽事也沒有,才紅著眼眶替他掖掖被角。


    事情到現在這個地步,就連傅雲哲自己,竟也一時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如何了。


    隻不過有一個念頭,在心裏,一直反複動搖。


    今天,他終於找到一個機會。


    雅雅是太累了,好不容易入了夢。


    他們在一起那麽久,他知道她熟睡的樣子。


    傅雲哲小心翼翼,將人抱到他剛剛起身,還有溫熱的病床上。


    輕輕蓋上被子。


    這才出了房門。


    毫不意外地,他看到門口站著另外一個男人。


    林嘉軼。


    傅雲哲頓了頓,終是抬手,隨意做了個“請”的動作。


    低聲開口:


    “雅雅睡著了,你進去吧。”


    說完,定定看了一眼房間裏正睡著的女人,終是頭也不回,徑直往前走了。


    傅雲哲是要去梁醫生的診室。


    梁醫生是他躁鬱症的主治醫師,又是他父親的多年好友。


    他是有事情要擺脫梁醫生。


    一進門,傅雲哲便頷首,禮貌地打了招呼:“梁叔。”


    梁醫生指了指對麵的座位,忙道:


    “雲哲啊,來,快坐。”


    傅雲哲知道宋希雅隨時有可能會醒過來,他沒有時間可以耽誤,是以,便直入主題:“梁叔,我過來是想請您幫我一個忙。可不可以和一直陪我那個女孩說,我現在的情況不適合一直有人在身邊?”


    自從宋希雅下了決定要一直陪在他的病房陪著他以後。


    他的糾結便沒有停止過。


    很多時候,他想順從著自己的貪念,自私一點,就這樣將她留在身邊。


    可是大多數時候,他的大腦並不被“占有欲”支配。


    他想,不可以再這樣耽誤她。


    梁醫生對於傅雲哲會說出這些話並不感到驚訝,相反,他氣定神閑,反而換了一個話題:“雲哲啊,我是大夫,不好這樣欺騙家屬。”


    “梁叔……”


    梁醫生抬手,製止住傅雲哲接下來的話。


    自顧自道:


    “這個女孩對你的影響很大。”


    他下了定論。


    接著補充論據:


    “她來了之後的這段時間,你的情況明顯穩定了,雲哲啊,你的情況在往好的方向走。最近已經很久沒有想砸東西,想傷害自己的想法了,是不是?”


    看著傅雲哲有些發愣的麵部表情,梁醫生沒有給他回答的時間,便繼續說:“不過我給你的建議是,不要把自己局限在醫院裏,或者說,不要局限在你現在生活的小圈圈裏,也許視野更開闊,你的情況會更好。”


    ……


    沉默良久。


    才聽傅雲哲頗為鄭重,開口道:


    “梁叔,謝謝您。”


    接下來的事情。


    他應該可以下決定了。


    傅雲哲走到病房外的時候,病房的門並沒有關嚴。


    他正要抬手敲門,卻不期然聽到一句:“希雅,你跟我走嗎?”


    ……


    後麵的話,他沒有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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