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煌向顧琢齋飛去一個‘我懂的’的眼神,勾過他肩膀,甚是和善地向他保證:“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顧琢齋更是驚詫。


    南煌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又誤會了些什麽?!


    “我們沒有……”他想要將誤會澄清,又不好說得明白,一時便急得結巴。


    南煌聽到沒有二字,立時變了臉色。


    沒有?!你看看的你的嘴,再看看阿柳的脖子,還敢說沒有?!


    他鬆開搭著顧琢齋肩的手,直接揪住了他領口,“你想翻臉不認人?!”


    妖雖然沒有什麽負責不負責一說,可顧琢齋若是負心薄幸,他絕對不會放過他。


    “當然不是!”顧琢齋連忙否認。


    “那不就得了。”南煌鬆開手,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


    顧琢齋有苦說不出,隻得由他誤會。


    第46章


    明若柳換過身新衣裳,洗漱整妝完後同往常一樣前去鋪子察看,掀起門簾看到顧琢齋已經來了集芳堂,當即嚇得一撒簾子,背身躲在了門後。


    他怎麽來得這樣早!


    她心神不定地在門後躲了半晌,最後想著自己日後早晚得麵對他,總這樣扭扭捏捏未免太小氣了些,終於鼓足勇氣,做出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進了前廳。


    “顧公子,你來了。”她淺笑嫣然,就像昨夜在顧琢齋家的不是她一般。


    她如此坦蕩,顧琢齋無言以對,隻能默默點頭。


    兩人間的氣氛尷尬至極,南煌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訝異不已。


    這個時候他們兩不應該是你儂我儂,如膠似漆麽?


    “走吧,陪我出門。”


    明若柳拉過南煌,目不斜視地往外走,南煌一頭霧水,卻還是跟著明若柳一起出了鋪子。


    顧琢齋目送兩人走遠,明若柳的背影在明麗的陽光下窈窕婀娜,他遠遠看著,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明若柳昨夜去找顧琢齋,隻是想向他確定程安亭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前世程頤是殺死江煥的凶手,而今生程安亭則是顧琢齋最為親近的朋友。


    程安亭若隻是顧琢齋一個無足輕重的朋友,那她會毫不猶豫地選複仇。可依昨夜顧琢齋所言,他分明已將程安亭引為了性命相交的知己。


    明若柳也不知道放程安亭一條生路是對是錯,但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暫時放棄為江煥報仇。畢竟江煥不可能死而複生,而顧琢齋卻是活生生地在她麵前。


    既然她都打算放過程安亭了,也沒必要再和泛漪繼續別扭。


    南煌雖然不明白她為何忽然回心轉意,但她願意放過自己,放過泛漪,他當然樂見其成。


    泛漪這段時日一直在程府附近盤桓,南煌帶著明若柳到程府附近的一座荒僻窄巷,他散出妖氣,沒過一會兒泛漪就變成白文鳥從程府飛了出來。


    泛漪怎麽也沒想到明若柳會跟著南煌一起來這裏。她落地化成人形,心裏湧起一陣慌張。


    “阿柳……”她怯生生喚著,不知應該怎樣麵對她。


    泛漪飛來的時候,明若柳就感受到了她有些潰散的妖力。她現在雖還能變成異形,卻已經不能完全控製自己的力量。


    想是近來天氣越來越冷,她又疏於修煉的緣故。


    上回南煌倒沒信口胡說,泛漪再這樣熬下去,過不了這個冬天就會被打成原形。


    明若柳本想做出副不冷不熱的態度,但現在一看到泛漪小臉蠟黃,憔悴消瘦的樣子,便忍不住心軟。


    她上前一步拉住泛漪的手,入手冰涼,她皺眉搖了搖頭。


    “回集芳堂吧,別呆在外麵了。”


    她聲氣溫柔,泛漪聽著鼻頭驟然一酸。


    “阿柳……”她委屈巴巴地說著,眼眶刹時泛紅。


    “哭什麽!”明若柳輕聲叱著,捏了捏她的小臉。


    “阿柳!”泛漪再也忍不住,撲進明若柳懷裏放肆得嚶嚶哭了起來。


    明若柳抱著泛漪,任由她哭個痛快,心裏不知是酸澀還是釋然。


    “你……你原諒我了麽?”泛漪抬起頭,抽抽噎噎地問。


    她滿臉眼淚,看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明若柳點點頭,抬手用帕子給她擦臉。


    泛漪眼神一亮,忐忑問道:“那……那你還要不要殺程公子?”


    明若柳為泛漪拭淚的手一滯,泛漪感受到她的猶豫,緩緩站直了身體。


    明若柳心裏閃過一絲難過。


    為什麽就沒有人能理解她呢?


    泛漪因為喜歡程安亭而一心一意地想要保護他,顧琢齋和程安亭引為莫逆,寧願放棄她也不願破壞他們之間的友情,南煌雖然願意和她站在一處,卻也隻不過是因為不想讓她生氣罷了。


    沒有一個人想過,程安亭是程頤的後人,所以他不但不無辜,反而生來就帶著罪。


    “我不會殺他了。”明若柳淡漠說著,默默收起了帕子。


    她選擇放過程安亭,不是因為原諒,隻是因為她害怕失去現在在她身邊的人。


    她並不心甘情願。


    明若柳冷然的神情讓泛漪心裏一陣發寒,明若柳明明如了她所願,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說了,我們回去。”明若柳收斂起隱然的憤怒,勾唇笑笑,拉著泛漪回集芳堂。


    泛漪順從地跟著走在她身後,明若柳笑裏的悲戚和疏離讓她忐忑不已。


    她像以前一樣親昵地拉住明若柳胳膊,“阿柳,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絕對不會再惹你生氣。”


    泛漪討好小心的樣子像隻乖順討巧的小貓兒,明若柳輕歎一聲,偏過頭去看她,撇嘴無奈道:“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沒逼你。”


    “是是是!”泛漪拚命點頭,“以後我再對不起你,就讓一道天雷把我劈得灰飛煙滅,這輩子再變不成人!”


    “夠了夠了!”泛漪這誓發得這般嚴重,明若柳好氣又好笑。她彈指在她額上敲個栗子,“灰飛煙滅,講得倒是嚇死人。”


    算了,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她不是故意的,他們也都不是故意的。


    明若柳暗暗寬慰自己,心裏鬆快了些許。


    泛漪心思細膩,她察覺到明若柳緊繃的神情放鬆了不少,心裏懸著的大石終於安然落地。


    兩人冰釋前嫌,很快便有說有笑。南煌跟在她們身後,一麵覺得她們聒噪,一麵又覺得她們本該就是這麽聒噪。


    顧琢齋沒想到明若柳說的有事,竟是去接泛漪。他曉得程安亭對泛漪有意,一放工便飛也似地跑去了程府。


    程安亭在家中書房懶洋洋地琢磨一套棋局,聽到顧琢齋帶來的消息,他興奮跳起來,不小心碰翻了棋盒,黑子白子霎時劈裏啪啦滾了一地,他顧不得滿地狼藉,得意地一拍掌,“我就知道她會回來!”


    顧琢齋猶記得他知曉泛漪回鄉那天那垂頭喪氣的模樣,現在見到他這神采奕奕的樣子,隻覺得好笑。


    “你要是知道,那天幹嘛還要跑去我家抱怨泛漪不告而別?”他打趣說著,彎腰幫他撿散落在地上的棋子。


    “那是我關心則亂。”程安亭嘴硬地給自己辯駁,“一去不回才需要告別,她回鄉探親不過半月,特地來找我辭行,那才是奇怪。”


    “你說是就是吧。”顧琢齋溫和笑笑,適可而止。


    程安亭笑著看他一眼,瞧見他唇上有道傷痕,好奇心立起,“茂之,你這嘴上怎麽有傷?”


    “啊?”顧琢齋慌亂地摸摸唇上的傷口,遮掩道:“沒什麽……不小心磕到門上了。”


    “在門上能磕到嘴?這也是稀奇。”程安亭不明所以,順嘴嘲笑。


    顧琢齋想起昨夜的情景,耳朵脖子紅了個透。他怕程安亭深究,趕忙岔開話題,“過幾日就是中秋燈會,屆時滿城皆歡,你要不要約著泛漪一起出來賞燈?”


    “這還用你教我?!”程安亭挑眉一笑,反問回去,“你呢?你有約明姑娘麽?”


    “我本想的,可昨夜婉寧派人找我,說有重要事情要同我說,我便答應了她。”


    程安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重新布好棋局,拈著枚黑子思慮半晌,落子時忽而問道:“茂之,我僭越問一句。你這心裏……到底是明姑娘啊,還是白姑娘啊?”


    顧琢齋坐在棋枰另一側,正認真想著應該如何解局,聽到程安亭這樣問,他詫異抬眼,似是不明白他為何還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當然是明姑娘!”


    “那你怎麽還能答應白家小姐呢?”程安亭不解地盤起腿,“這中秋與元宵一樣,不是平常節日。你要是確定心裏的是明姑娘,就不該應承白家小姐。”


    顧琢齋為難一笑,“這不是因為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講嘛……”


    “借口罷了!”程安亭無語地屈指敲了敲棋枰,不懂顧琢齋怎麽忽然變得這麽糊塗。


    “能拖到幾天後再講的消息,能重要到哪裏去?若這事兒真的十萬火急,她怎麽可能不趁著昨天的機會直接和你說個清楚。”


    “你約著旁人中秋賞燈,也不怕明姑娘多心生氣?這麽好的機會,你不想著一舉拿下,倒跑去和別的姑娘糾纏不清。”


    程安亭字字珠璣,顧琢齋想到明若柳那老大不高興的模樣,連忙問道:“那該怎麽辦?”


    “這個嘛……”程安亭一下下敲著棋子,皺眉道:“既然你已經答應了白小姐,那自然不好再反悔。可是該斷即斷,你以後可要注意不要再和她糾纏不清,惹人誤會。”


    顧琢齋明白程安亭的意思,卻覺得自己做不到那般決絕。白婉寧在顧家失勢後對他照拂多年,他對她從無男女之情,可這些年來他受她恩惠不少,一刀兩斷,再無來往,未免也太薄情寡義,翻臉無情。


    第47章


    離中秋燈會越近,明若柳的脾氣越是暴躁。顧琢齋知道是自己理虧,對她更是無條件的溫柔退讓。


    一句話就能讓明若柳發火,南煌這幾日都避著她走,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對了引火燒身。


    燈會前一日,不少人家都來買中秋供奉的鮮花,是以鋪子的生意格外忙碌。鋪子裏人聲攘攘,明若柳忙得腳不沾地,水都來不及喝一口。


    眾人都忙,顧琢齋自然沒有在畫室躲清閑的道理,他幫著招呼客人,亦是前廳後院來來回回地跑。


    待到日暮,鋪子裏總算清閑下來,南煌在賬台前打著算盤今日的帳,明若柳和泛漪在廳中打掃,累得話都不想說一句。


    收拾得七七八八,她正打算讓南煌放下門板關門,一個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清瘦老者忽而登門。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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