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站在旁邊,看著畫大眼睛裏都是喜愛和讚歎,又看見師父手背上有一個小傷口,墊著腳尖去夠,夠不到就輕聲說,“師父,把手給明鏡。”


    駱清書詫異,不知道小家夥要幹什麽,但還是擱下筆把手給她了。


    明鏡拉過師父的手,在他手背傷口旁邊重重親了親,緊張又期待地問,“師父,還疼不疼,有沒有好一點?”


    駱清書一下就明白了小光頭剛才為什麽親小男孩了,這是覺得自己的吻帶有奇效,能治病療傷了。


    駱清書低笑出聲,在小光頭期盼的目光中點點頭,想著小光頭畢竟是女孩子,還是多囑咐了一句,“師父不疼了,但這種療法,隻能針對你喜歡,對方也喜歡你的人類,其它的還是讓醫生來吧。”


    師父說的總是對的,明鏡重重點頭了,“好的,徒兒記住了。”


    一個小時後宋西風拿著文件從會議室出來,大致說了一下情況,“收買兒童、虐待兒童、敲詐勒索,無論哪一個都夠顧誌明林水香喝一壺的,公檢法那邊說從嚴,估摸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人先拘著,量刑這些具體事項壓到年後處理,顧飛黃先交給顧誌明的大哥照看,至於顧朝琛,婦聯那邊已經聯係了市福利院,明天一早就會來接人,今晚在警局將就一晚了。”


    警察局和婦聯拿著顧朝琛的照片,兩邊一起篩查兒童走失信息,都沒有出海河的地界,顧朝琛的基本信息就都出來了。


    因為他五六年前原本就是海河光明分區福利院的孩子,孩子是好孩子,隻是運氣不好,遇到的夫婦品行都不怎麽樣。


    第一對收養顧朝琛的家庭條件好,收養的時候搞得大張旗鼓,隻是孩子沒帶回家幾天,就說孩子偷東西要送回福利院,顧朝琛不承認,後來警察介入了,查清楚了是他們家親生兒子擔心顧朝琛搶走父母的寵愛,長大分走財產,所以設計誣陷的,隻是鬧了這麽一出,夫妻兩個看親生兒子這麽排斥,就後悔收養了,動用了關係,給光明分區福利院施壓,直接把孩子硬生生塞回去了。


    第二對夫婦不能生育,家裏條件一般,養了一段時間公司組織體檢,妻子重病花銷大,收養了孩子又不能反悔,直接把孩子扔在了遊樂園,過一久夫妻倆良心不安回去找,孩子早不見了,怕被判遺棄罪,不敢報案,等福利院回訪發現,已經晚了。


    最後就是顧誌明和林水香了,倆個眼裏隻有錢的人渣,擔心親兒子得了絕症沒人養老,匆忙借錢買了孩子,結果親兒子沒事,夫妻倆轉頭記恨為顧朝琛花了冤枉錢,賣不出去又沒能力賺錢還賬,氣都撒在了顧朝琛身上,顧飛黃被教壞了,三個人都不拿顧朝琛當人看。


    三四年了,這小孩還和照片上差不多大小,沒長個子,一樣瘦小。


    八歲了,顛沛流離,估計是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能抗到現在都是個奇跡,估計爸爸媽媽這幾個字眼,在小孩眼裏都是洪水猛獸一樣的存在了。


    宋西風心裏堵得慌,在小男孩腦袋上呼嚕了一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聽到小和尚剛才說的話了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夫,苦日子都過去了,以後生活會好起來的。”


    顧朝琛可以成月成年的不開口,也知道這次隻是在重複之前的路,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但還是朝這個警察說了謝謝,至少他們沒有惡意,在用他們能用的辦法幫助他。


    而且很奇特的,他心裏一點也不擔心害怕,也不傷心難過,就好像生活變得有顏色了一樣,他第一次注意到,冬天的夜晚也是有星星的,煙花在夜空裏炸開的時候,是彩色的,雪花真的像鵝毛一樣,又輕盈,又漂亮……


    他有了想做的事,腦子裏其它什麽都沒想,就是想好好規劃明天要做什麽,後天要做什麽……


    努力的生活,努力的賺錢,然後努力的長大,變得像大和尚一樣強大可靠,可以保護小和尚。


    明天和未來,這兩個詞,在他的生活裏,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明確過,顧朝琛緊抿著唇,漆黑的瞳眸帶著亮光,清潤潤的。


    剛才這個人類崽崽是笑了嗎?


    明鏡瞪大了眼睛想看,卻完全分辨不出,覺得自己是太累了,產生幻覺了。


    明鏡揉了揉眼睛,從袋子裏把玉佩拿出來,給顧朝琛掛在脖子上了,童音稚嫩,卻格外認真,“顧朝琛,這是玉,師祖說沒錢的時候可以把這個賣了換錢買飯吃,你要好好的,不要再做傻事了,生命多寶貝呀……”


    在小和尚眼裏,警察叔叔就是和師父一樣可靠又值得信賴的人,人類崽崽在這裏,會得到很好的照顧。


    顧朝琛一直沒說話,隻是追著小和尚跟到了大門口,手抓著門框,看著路那頭小和尚的背影消失在路盡頭,很久都沒有動。


    陳芸走上前來牽他的手,“小朝先跟阿姨去休息室,你劉叔給你鋪了又軟又暖和的床,今晚好好睡一覺,折騰一天你肯定也累壞了。”


    他一點不累,今天是他四年來過得最開心的一天,不是因為顧誌明和林水香要去坐牢了,也不是因為他坐在溫暖的警察局不用幹活挨打,而是他心裏一直想著小和尚,心裏就有一個小太陽,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


    顧朝琛問了宋西風兩個問題,就被牽著去休息室睡覺了。


    宋西風心裏有事,所以聽顧朝琛問起蘇世陽也沒太在意,把知道的事情都說了。


    等大家都進去了他還站在門邊,手裏拿著一幅畫,是了塵大師坐在那隨手畫的,剛才急著開會他不小心裹挾到文件夾裏,剛發現想還給了塵大師,人已經走遠了。


    畫上一隻q版小饕餮,身體胖嘟嘟,頭頂上圓圓的兩隻角,大眼睛水汪汪,蓬鬆毛茸茸的大尾巴幾乎能把它整個身體包起來,身上盤腿坐了個粉雕玉琢眉開眼笑的小和尚。


    小和尚頭帶花環,兩隻肉肉的小手抱著個烤紅薯,半邊臉像鬆鼠一樣鼓起來,吃得晶晶有味。


    雖然隻是簡單的素描畫,但畫技精湛,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


    陳芸湊過來看了,驚訝得噫了一聲,“畫得真好,不知道還以為是用特效照片處理的。”


    到底是像誰,那眉眼模樣,看著是真的特別眼熟。


    那樣出塵的容貌和氣質……


    宋西風瞅著大和尚離開的方向發呆,忽然渾身一震,整個人被雷劈了一樣跳了起來,“駱清書……我想起來他是誰了!他是駱清書!”


    “駱清書?”


    “宋隊你沒事吧!”


    第10章 忍不住親了親


    宋西風的驚叫聲嚇了大家一跳,他來了清水鎮後走的都是沉穩睿智路線,現在這一驚一乍,形象徹底崩壞了。


    老徐納悶,“大晚上宋隊你活見鬼了麽,差點被你嚇死!”


    陳芸也接口笑,“估計是見到神仙和尚,宋隊清水一枝花地位不保,心靈遭受暴擊了。”


    宋西風現在很激動震驚,要不是身上穿著警服自己又是一名人民警察需要注意形象,宋西風都要追出去再看看了。


    哪怕他能確定那樣貌氣度就是駱清書,也不敢相信是本人。


    可不就是活見鬼了麽。


    “他就是駱清書,我絕對不會看錯的,你們忘了,我以前就吹我和他做過同學。”雖然駱清書隻出現了一個月,就出國念書了,但那時候駱清書出名到幾乎人盡皆知的地步,要不是礙於駱家的財勢,學校都恨不得年年拿駱清書做宣傳吸引優質生源。


    駱清書是他們這些富二代學渣們的超級對照組——家長都不敢拿出來比較的那種。


    “絕對是他!”宋西風坐回辦公桌旁,灌了一大口涼茶,讓自己冷靜冷靜。


    陳芸懷疑自己耳朵壞了,“駱清書?宋隊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麽?”


    其它幾個同事也湊過來,“宋隊你沒瘋吧。”


    五個警員裏兩個本地人兩個外地人,但都對駱清書這三個字不陌生,實在是當年太轟動了,五年了,這三個字重新被提起來,也一樣如雷貫耳。


    宋西風很明白大家為什麽一副他瘋了的表情,因為這個讓全海河甚至是全國瘋狂的天才青年,五年前就因為確診胃癌,治療無效離開人世了。


    一個接連跳級,十九歲獲得世界名校cqt生科博士學位、二十一歲任教cqt、包攬多項才藝專項比賽冠軍、被無數青少年狂熱崇拜的少年天才,卻在二十二歲這年,被多家醫院確診為胃癌晚期,銷聲匿跡了。


    有人把他稱之為大神。


    有人奉他為偶像。


    也有人預測,如果他沒死,生科領域將會有怎麽樣突破性的成就。


    全國,或者全世界稱不上,但在海河這一片,駱清書絕對是一個讓人狂熱的傳說了。


    這個已經宣布死亡的偶像天才,五年後竟然出現在了他麵前!


    還是以一個雲遊和尚的身份!


    宋西風無法淡定。


    其他幾人猶自不信,陳芸反應最快,立馬在手機裏搜索了駱清書三個字,就算時隔五年,依然能搜出很多駱清書站在領獎台上、或者是做學術演講時的照片。


    陳芸仔細看了,再想想剛才大師的神仙模樣,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也確實在科普欄裏看見了擅長[琴棋書畫]四個大字!


    駱清書擁有物理化學雙棲學位,在生物科技上有突出貢獻,但畢業後在cqt做的是哲學係教授……


    陳芸當然知道這個人,五年前她十九歲,聽到偶像天才得的胃癌,想報考學醫,後來知道對方離開了人世,真的和同班的姐妹們傷心難過了好長時間。


    居然是還活著,她真的又高興又激動!


    “會不會是長得像啊……”


    “狂熱粉絲cos呢……”


    “不可能。”宋西風斬釘截鐵地否認,“那樣的容貌氣質,別說是相似,就算是整容,不,就算是克隆,也克隆不出來。”


    陳芸讚同地點點頭,雖然大師氣質更淡然出塵,還是僧人的模樣,但一看就是駱清書本人,剛才沒認出來,一來是忙著案件沒多想,二來當初她隻看過照片,根本想不到那樣耀眼矚目的人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清水鎮。


    尤其對方還是五年前已經‘故去’的故人。


    現在聽宋西風一說,就完全能確定了。


    其他幾人也湊過來看了,確認過後整個警察局都炸開了鍋,要不是身份在這不能私自泄漏人民群眾的信息,大家都要忍不住和朋友去討論,四處張揚了!


    那可是駱清書啊,除了駱清書本身逆天的天賦外,惹眼的還有駱家雄厚的家財背景。


    駱家當年是比蘇家更資深的富豪家,隻是在駱氏夫婦車禍意外去世、駱清書查出胃癌以後,駱家就慢慢沒落了,駱氏的財產捐獻給了慈善機構,這幾年直接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裏。


    當年誰不道一聲天妒英才,誰不歎一聲惋惜。


    “居然還活著,隱居做了和尚……”


    宋西風又想到了跟在駱清書身邊的小徒弟,那小和尚真不是一般的聰慧懂事。


    如果小和尚的師父是駱清書,那就沒什麽想不通的了,天才教授的學生,就算現在告訴他小和尚能考大學,宋西風也不會覺得有什麽稀奇的……


    據說當初蘇家全資開拓人工智能領域遇到了麻煩,數千個研究員花兩年時間沒攻破的瓶頸難題,駱清書拿過去,隻用兩個周的時間就解決了,蘇家不但解除了破產危機,還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一舉坐上了人工智能的頭把交椅,成了資產幾千億的頂級富豪家。


    有關駱清書的傳說太多了。


    要是外界知道駱清書還活著,指不定要掀起多大的波瀾浪潮!


    夜半三更勘破這樣一個秘密,警察局幾人都完全沒有了困意,疲倦一掃而空,又過於熱血沸騰,湊在一處討論得興致勃勃,都在說駱清書的舊事。


    宋西風也很激動,但還記著正事,把所有警員都趕去審人,顧誌明林水香連帶著被抓到警察局的林三,警員車輪戰一個接一個的上,勢必要把這三人幹過的壞事全部審出來,尤其是販賣兒童的過往犯罪事實,一定得早點問出來,顧朝琛就是例子,性命攸關的事,早一步發現,也能早點把他們送回親生父母身邊。


    警察局裏警員們忙得熱火朝天,外頭大雪紛飛。


    出來已經淩晨三點多了,除夕夜路上沒什麽計程車,警察局離山水大院不算很遠,兩三公裏的距離,師徒兩人走著回家。


    腳踩在雪地裏咯吱咯吱響,聽起來很催眠,小和尚今天忙上忙下很累了,出了好幾身汗,沒一會兒就犯困了,小身體不倒翁一樣晃來晃去,腳底下也是深一腳淺一腳的。


    駱清書直接把人抱了起來,寬大的袖子裹住了小徒兒的身體,平素清冷冷的聲音低低的,泛著暖意,“安心睡,師父抱你走。”


    明鏡趴在師父的肩頭上,上眼皮和下眼皮變成了兩塊異性相吸的磁鐵,拚了命的想黏合在一起,但它還是堅定地搖頭。


    小小軟軟的一個,腦袋靠在他的肩窩裏,乖得不像樣子。


    駱清書下頜在小光頭的頭頂摩挲了兩下,低聲說,“等下師父把明鏡腦袋上的戒疤洗了,以後長出頭發,明鏡就和其他小朋友沒有差別了。”


    明鏡支起腦袋,摸了摸自己頭頂的榮譽稱號,睜大了眼睛,“可是師父,有頭發就不是佛家弟子了。”


    小家夥眼睛清亮純澈,幹淨得像秦嶺雨後的萬裏晴空,漂亮極了。


    駱清書唔了一聲,“這和吃肉是一個道理,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身體需要營養,就可以一邊吃肉一邊念經,需要頭發了,就留頭發,佛祖不會怪罪的。”


    原來是這樣,師父還在生顧施主的氣。


    明鏡小大人地歎了口氣,奶聲奶氣地說,“阿彌陀佛,先祖們說,容貌美醜皆是皮下白骨,聲色表象無非世人眼光,徒兒要是在意一句罵,那還怎麽將清靈寺發揚光大呢,心靜自然寧,是師父著相啦……”


    她人小腦袋也小,偏生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駱清書聽得笑出了聲,也沒有強求,左右膏藥是準備好的,等小豆丁長大點,自然就知道頭發的重要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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