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彤小聲判定:“清乾隆胭脂紅藍地軋道琺琅彩折枝花紋合歡瓶。”


    也是延禧宮的藏品之一。


    這兩位奇裝異服者亂入《清明上河圖》,跟周圍百姓差別巨大。然而不知出了什麽bug,那牙人卻似習以為常,其他幾個路人也隻是對他們多看了幾眼而已。


    佟彤倚著廚房門,低聲對門後的希孟說:“撤。這些人殺傷力太大,咱別亂碰瓷。”


    一回頭,茶座後門進來了第三個客人,正好把路堵住了。


    “嘿喲,又見麵了。”瓷母裙角飄揚,睜著一雙七彩瑪麗蘇的眸子,笑得歡欣鼓舞,“來得好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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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佟彤可以確定了,乾隆不是一個人闖入這個副本的。他的那些蜜汁審美的瓶瓶罐罐,有不知多少個也成精化形,隨他而來。


    他們要來幹什麽?


    顯然不是來假扮梁山好漢,大鬧京城的。


    那牙人狐假虎威,見一個陌生姑娘坐在茶座裏,臉色一黑,陰陽怪氣道:“這間店麵是已經賣了的,不知小娘子是誰家親戚,在此閑坐,交房租了麽?”


    瓷母帶著其他幾位農家樂,幸災樂禍地擠眉弄眼,眼中卻滿是陰森森的寒意。


    佟彤心中一寬:他們雖然是反派,但和自己一樣,也限於世界規則,在土著牙人麵前,不敢暴露自己的“穿越者”身份,有再大的火氣也隻能憋著。


    她更擔心的是身後這位。農家樂大妞進來的時候希孟猝不及防,眼睛大概已經被辣瞎了。


    “我沒事。”希孟忽然輕聲說。


    差點忘了,他現在是普通人一個,對醜東西的抵抗力也上升了。


    他隔著門,告訴佟彤:“我教你怎麽應對。”


    佟彤於是衝那牙人一個萬福,“妾是這家店的老主顧,今日偶然路過,店麵轉讓實不知情。這就離開,大哥莫多心。”


    那牙人也信奉和氣生財,見對方態度良好,立刻就坡下驢,笑道:“原來是誤會啊。那小娘子請便吧。我們這兒暫時不待客。”


    好漢不吃眼前虧。佟彤趕緊出門。


    回頭一看,瓷母朝紅藍合歡瓶耳語了幾句。後者心領神會點點頭,招招手,從小巷子裏召喚出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看樣子是雇來的土著閑漢,獰笑著朝他倆走過來。


    哦豁,這惡勢力夠猖狂的!


    希孟已經從後門趕了出去,在街邊朝她一招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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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是天子腳下,反派們不敢明目張膽地觸犯律法。那幾個閑漢也是本地土著,熟知江湖規則,隻是遠遠地跟在兩人後麵,大概就等沒人的時候下黑手找麻煩。


    佟彤一顆心懸起來。這剛入局就被盯上了,敵暗我明,不太好辦啊。


    希孟一言不發,隻是快步領著她穿街過巷。


    他對這一片街坊似乎很熟悉,三繞兩拐,一會兒穿個牌樓,一會兒穿個瓦子,後頭的壯漢就被甩得越來越遠。


    但佟彤忍不住提醒他:“……哎,前麵是死路。”


    希孟回頭看她一眼,閃身將她拉進路邊一道雙開院門裏,然後迅速把門關上。


    佟彤一瞥頭頂招牌:“久住王員外家”。


    好像是個客棧。主人姓王,被尊稱為王員外。“久住”說明口碑不錯,客人住下就不想走。


    佟彤:“……擅闖民宅是犯法的!”


    希孟:“先找個容身之地,躲開敵人眼線。”


    民宿倒沒關門歇業,但大堂裏門可羅雀,隻有個老頭在打掃衛生。


    希孟的目光迅速四處一掃,徑直一指:“上樓。”


    樓梯旁邊的粉牆上繪著簡單的山水梅竹。這個客棧雖然裝潢不甚豪華,但勝在幹淨雅致。如果沒有梁山好漢的威脅,應該生意滿火爆的。


    希孟輕車熟路地來到二層一間客房門口。門前地上擺著兩個大花盆,裏頭種著小金絲竹。他彎腰,從一個花盆底下摸出個鑰匙。


    佟彤下巴快掉了:“你怎麽知道這兒有鑰匙?”


    他用鑰匙開了門。


    “進去。這裏安全。”


    他的語氣毋庸置疑,很給人以安心感。


    佟彤狐疑地往裏看了看。這間房大概是個最普通的經濟單人間,進門一副桌椅,一個烹茶小灶。簾子後麵一架單人木榻,旁邊堆著幾個裝行李的竹筐,當做床頭櫃。


    從窗外能看到臨街的院牆。剛才那幾個壯漢罵罵咧咧地在門口徘徊,大概猜到他們躲了進去,卻不願擔個擅闖民宅之罪,隻是等他們出來。


    但佟彤心裏疑問更多。


    她回頭,問:“你認識這兒的老板?”


    沒人回答。


    她身後空無一人。希孟憑空消失了。


    那把鑰匙落在地上,彈出叮咚幾響。


    第39章 點心


    佟彤頓時有點毛骨悚然。


    “創作層”雖非實體, 但裏麵基本上還都是人間界的複刻。除了偶爾冒出一些奇異的設定,但那也是屬於原作者的創作性放飛, 奇異得很有節製。


    基本上來講,該有的物理規律都有。


    除了最近出了點bug——但也不太可能出現大變活人的戲碼啊。


    她輕聲叫:“希孟?”


    一片寂靜。


    難道他身份暴露, 被踢出去了?可周圍明明沒人啊。連條小狗都沒有。


    佟彤有點慌神了。她把行李包袱放在地上, 從裏頭摸出板磚。


    “希孟!”她再喚。


    “誰叫我?”


    這下有人回答了。聲音由遠及近, 隨著一陣輕快腳步聲,從門外一路走來。


    佟彤鬆口氣,卻更是不解。希孟剛才明明消失在屋內, 怎麽瞬移到門外走廊去了?


    吱呀一聲, 門被推開。


    眉目如畫的少年立在門口, 神色緊張而警惕。


    “誰叫我?”


    佟彤跟他麵麵相覷,不由自主掐了一下胳膊。


    是他, 又不是他。


    朝氣蓬勃的少年王希孟,年紀比煤廠胡同裏那個小, 卻又比葆光副本裏要大一些,但最多超不過十八歲。


    客店的走廊原本狹窄昏暗, 但他往中央一站,整個二層都似亮了三分。


    他手裏提著個熱氣騰騰的食盒,穿著一身幹淨的舊麻衣,衣袖上沾了些顏料, 腰間掛著個用以出入宮禁的木牌。


    他雙眉蹙著,彎腰拾起地上的鑰匙,突兀地問:“你是誰?”


    ------------


    佟彤餘光瞥到桌子上攤著的筆墨顏料, 瞬間明白了。


    這是他的住處。


    張擇端畫《清明上河圖》的時候,把他也畫進去了!


    所以現代那個希孟,在尋找容身之所的時候,胸有成竹地直奔這裏。因為這裏根本就是他十八歲時的宿舍嘛!


    可現在,隊友消失了,變成npc。不知又是什麽天殺的bug。


    難道他……“借屍還魂”,進入這個畫中的軀殼了?


    要是失憶了就麻煩了……


    佟彤趕緊眨巴眼看他,暗示又暗示,輕聲問:“你不記得我了?”


    他困惑了有那麽一秒鍾,放下食盒,冷冷地說:“從哪兒來的往哪兒去,不然我喊人了!”


    這個希孟顯然把她當成了碰瓷的小毛賊。看他臉色,戒備而冷漠。


    佟彤凝固了片時,馬上回過神來,連忙放下手裏的板磚。


    這位要麽是失憶了,要麽壓根不是同一個人。


    “我我……哦不,奴家……”


    好羞恥,她死也不願意這麽自稱,“我姓佟,幽州人士,不是壞人,我……是了,我是外地來東京尋親的。未曾想城裏如此蕭條,親戚搬走不知所蹤,原本的聯絡人也不知去向,所以……所以現在是無家可歸,見到客店招牌,隻好來……來這裏投宿……打擾了,實在抱歉……”


    好歹穿越小說也看過那麽多,信口編個來曆還是不難的。


    少年的臉龐稍微模糊了一下。他沒那麽傻。


    “那你怎麽知道我名字?”


    “樓下大堂裏的灑掃的老丈告訴我的。說有個姓王的公……”


    不對,叫什麽來著,“……姓王的小官人住在樓上,讓我別走錯了……嗯,看來是走錯了,真不好意思。”


    佟彤說完,真誠地甜甜一笑,屈身行了個萬福禮,是早些時候臨時跟希孟補課學的。


    用智能手機的那個希孟。


    眼前這位,暫且稱為本土希孟好了……


    還好她言行舉止都沒什麽破綻。本土希孟總算被她騙過去了,皺了皺眉。


    “秦伯伯老糊塗了麽,樓上明明都租出去了,哪還有空房間。”


    佟彤趕緊附和:“是啊,我看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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