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完這話就後悔了。


    真是腦子抽筋才提了一個那麽沙雕的建議,一股熱氣突然從耳根升騰,緊接著紅暈順著脖頸一路攀爬上來。


    “……”


    打啞謎似的來了這麽一句,果然很成功的讓陸吟遲頓了頓。


    原本搭在額頭上的手臂拿開,看過來,眼角眉梢帶著淺淺笑意。


    倒不是取笑她的那種。


    他清了清嗓子,不過說話時聲音仍舊低沉嘶啞:“暫時先不用。”


    暫時先不用??


    商儀咬著指甲想了想,怎麽都覺得他這五個字雖然很短,但非常有內容。


    似乎在給她安排接下來幾個月的任務。


    某些畫麵在腦中一晃而過,商儀再一次不爭氣的臉紅了。


    他沉默了會兒,“是因為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所以你願意……”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商儀忽然打斷他,掀被子蓋住腦袋,露出毛茸茸的頭頂,聲音悶悶的:“你千萬別多想我其實已經失憶了!”


    半晌,臥室沒動靜。


    她輕輕拉下被子,露出半張臉,悄咪咪睜開眼睛。


    陸吟遲正眼睛一眨不眨看她。


    商儀深吸了口氣,尷尬笑笑,沒事人一樣說:“哎呀,你說你這胡子怎麽就長那麽快,早晨出門剛清理幹淨這會兒又有點青胡茬,真是沒日沒夜不停的長,都不帶休息的哈,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見風長啊……”


    “不用不好意思,夫妻之間有什麽需求不可以直接提。”


    這狗男人不僅不給她轉移話題的機會,還一針見血的揭穿她試圖轉移話題的目的。


    最主要是,這不是我有什麽需求,是你有需求好嗎?!


    ——


    次日上午。


    不知陸吟遲跟對方進行了什麽錢權上的交易,一段經過語音處理的電話采訪曝光於網絡。


    采訪者正是那天被追尾後跟商儀和展文敏發生口頭爭執的車主。


    “……這件事不像大家想的那樣,我現在正常工作,沒受到任何迫害沒受到任何打壓,而且車子損壞不嚴重,現在保險公司已經在走理賠程序。因為雙方言語不當,所以當天我們確實有爭執,但說句公道話,沒那段吵架視頻呈現的那麽誇張。”


    采訪記者:“陳先生您的意思是這件事您也存在不對的地方嗎?”


    “當然了,車子被撞了耽誤時間,我肯定語氣不會好,況且吵架嘛,肯定你一言我一語,要是一方讓著另一方也吵不起來……本來都已經過去的事了,我沒想到突然鬧那麽大,也給我家人帶來了不必要的困擾……”


    這段采訪公布沒多久,展文敏一個電話打過來,對陸吟遲的辦事效率一陣吹捧:“還是陸總社會,現在網上輿論風向已經開始轉變,估計用不了兩個小時這事兒就被那些正義使者忘到九霄雲外了。”


    商儀正打算睡午覺,翻了個身,懶懶的坐起來,“你怎麽知道是陸吟遲幹的?你怎麽突然那麽聰明了?”


    展文敏嗬嗬一笑,“就那天那司機的損色兒,他要是說人話也吵不起來啊,今天能一反常態替我們說話,還主動承認自己言語不當,很明顯是撈什麽好處了唄。”


    說起撈好處,讓商儀略微痛心疾首,本來撞車已經有保險公司賠償了,好端端怎麽就頭腦一熱當眾撅他了呢,搞得還要花錢去擺平。


    也不知道陸吟遲這次具體賠償了多少,能買幾支tf啊,能買幾支小金條啊。


    這些且先不提,天知道婆婆當麵點開視頻,裏麵扯著嗓門叫囂的聲音傳出來時,她在一旁有多窘迫。


    歎著氣看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以後我出門在外一定夾起尾巴做人,任何有攝像頭有人類的場合,我能少說話就少說話,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言多必失啊……”


    又說:“姐姐下次遇到事肯定不會那麽衝動,這麽大年紀了是吧,火氣不能那麽大了……而且你看我這身嬌體軟的熱搜體質,經不起幾次折騰就徹底糊了。”


    展文敏忍住笑安慰她,“熱搜也不是刻意針對你,現在網絡五花八門,兩隻狗交/配都能上熱搜。所以你也別太在意,主要是你身份太招恨了,同樣遛狗不牽繩別人被拍到頂多譴責一頓,到你這比殺了人還不可原諒,知道為什麽嘛,因為你有錢,有錢你就有罪!”


    “你想說錢是萬惡之源麽?”


    展文敏繼續她的厚黑學:“可不是,金錢就像是榴蓮,一邊散發著惡臭一邊好香啊。”


    “……”


    商儀無語了一陣,“你快閉嘴吧,把我肚子裏的小寶寶都帶壞了。”


    “肚子裏的小寶寶?”展文敏比陸吟遲剛知道自己要當爹的時候都要激動,“你你你……你懷孕了啊?”


    她“你”了半天才吐出後半句。


    商儀本想三個月後再告訴親朋好友,沒想到嘴巴不夠嚴實。


    於是大大方方承認:“是啊,懷孕了。”


    展文敏頓了幾秒,“把免提打開。”


    “打開幹什麽?”


    “讓你打開就打開。”


    “……好吧。”


    幾秒後,對方戲精附體似的改口說:“聽姨跟你講……錢是身外之物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簡直就是糞土!啊呸,我們不慕俗!”


    “……”


    ——


    鳳鳴道一處比較荒涼的地段,黑色私家車就近停靠,打著橘黃色的雙閃。


    來往車輛稀少,從對麵馬路走過來一人,臉上架著一副笨重的高度眼鏡,看起來像個斯文的讀書人。


    來人走近車身敲敲車玻璃,駕駛座這側車窗落下一條縫,“上車。”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周穆然。


    而斯文眼鏡男則是陳先生。


    聽到周穆然吩咐,內心其實還有些打鼓,拉開後車車門,車廂內看一眼,後麵竟然還坐著一位。


    在他看過去的同時,對方淡淡看過來,扯唇露出一個禮貌又疏離的淺笑。


    隻這兩個動作已經完全暴露舉手投足之間若有若無的矜貴倨傲。


    小陳不用猜也知道後麵的即是陸氏集團目前的掌權者。


    他攏了攏衣服,彎腰鑽進去。


    “我已經按照你們要求接受了采訪,省下那些錢……”


    陸吟遲沒說話。


    除了那種窮凶極惡、暴戾恣睢的喪心病狂,大部分人並無好壞,而大家口中的好人壞人,一般是從利益劃分,沒有侵犯到自身利益的時候,看誰都是好人,一旦利益被侵犯,別人口中的好人也可能成為另一個人口中的壞人。


    所以在他看來,被追尾的陳先生品質完全不存在問題,出麵解決問題索要報酬的行為亦合情合理。


    畢竟時間就是金錢。


    工作的本質同樣也是用時間替公司解決問題,進而換取金錢。


    朝前方負責開車的周穆然點頭示意,於是周穆然從儲物箱拿出一個大概有幾頁紙張的合同,並遞上鋼筆。


    “麻煩陳先生簽一下字。”


    小陳頓時愣了愣,飯可以亂吃合同不能亂簽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顫巍巍接過去,扭頭看看兩人,“這是什麽?”


    “陳先生不必害怕,這隻是對這次和解的書麵協調保密書。您怕自己吃虧上當,同樣的,我們也怕。”


    陸吟遲垂下眼眸。


    “按法律按規矩對彼此約束,我們都省心。”


    小陳匆匆掃了一眼內容,的確像他所說,上麵清楚寫著他因為接受采訪得到報酬以及報酬金額,而作為拿到報酬的一方,需要保守秘密不泄露出去,並保證以後不會利用此事滋事等等,如果一旦違反條約需要承擔相應的巨額賠償。


    看完以後,他覺得沒什麽不能接受,於是擰開鋼筆簽字按手印。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入冬後的第二場雪,私家車門推開,眼鏡男小陳掏著兜下車,雪地上跺跺腳,縮起脖子小跑著離去。


    陸吟遲翻看一遍合同,確認無誤後收到文件夾。


    看了眼消失在白茫茫一片雪景裏的陳先生,剛要說話,被一陣兒鈴聲打斷——


    “i think you need a new one…hey hey you you…i could be your girlfriend…”


    陸吟遲抬頭看向周穆然,如果他沒記錯,周穆然的來電鈴聲應該是莫紮特的“d大調雙奏鳴曲第一樂章”,從去年某個月份至今都沒換過。


    沒想到突然換了,且是這麽一首異常歡快的歐美女唱腔。


    周穆然從外套內兜掏手機看一眼,盡管在試圖掩藏,仍舊躲不過陸吟遲的洞察力。


    “你最近兩天業務很繁忙。”


    周穆然微微一愣,摸向車門準備下車接電話的手臂明顯一滯。


    偏偏手裏捏著的手機完全不懂主人的尷尬,仍舊不停歇的持續響動。


    陸吟遲垂下眼,一改往日不喜歡八卦下屬私事的作風,邊翻看文件邊問:“誰的電話?”


    這麽一問周穆然更加不好意思。


    陸吟遲也從他不好意思的表情中得到確切答案。


    低低一笑:“看樣你最近的確交新女友了,是好事,沒什麽好尷尬的。”


    “……是認識了個女孩子……”周穆然低頭看看手機,也沒什麽不能說,於是一五一十交代,“就脾氣有點兒嬌縱,所以關係還不穩定。”


    他遲疑著:“那陸總,我下去先接一下電話?”


    “又下雪了。”


    陸吟遲答非所問一句後低頭繼續看文件,翻開一頁,表情平淡的瀏覽著。


    忽然又說:“就在車裏接吧,外麵氣溫很低。”


    周穆然:“????”


    老板這麽體貼下屬,作為下屬本來應該感動的熱淚盈眶,不過萬一接了,少不了要打情罵俏幾句,當著老板和女友打情罵俏豈不是比當著父母打情罵俏還驚世駭俗,就算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也萬萬不敢為啊!


    陸吟遲久不見周特助說話,暼了一眼,從對方表情中讀出他在合計什麽。


    不由得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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