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儀放下筷子,擦擦嘴角,這時展文敏發來一則問候:【晚上還住我那不?】


    她抬頭看對麵,陸吟遲好像察覺到什麽,目光從碗碟上挪開,投過來一絲探尋。


    商儀低下頭敲擊鍵盤:【廢話,不住你那住哪兒,你嫌棄我嗎?】


    展文敏:【不敢不敢。】


    她很懷疑展文敏今天沒事做,所以在沒事找事。


    幾秒後屏幕那方的人又說:【我隻是以為你倆又和好了。】


    商儀挑起眉:【你以為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我怎麽可能跟他和好,我現在連見都不想見他,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展文敏對此充滿質疑,並且發過來一個充滿質疑的表情圖,幽默道:【我最近經常感覺太陽從西邊出來,尤其是喝醉酒的時候。】


    商儀看完沒由來的心虛,有點已婚婦女偷/情被發現的錯覺,放下手機,連忙往前後左右各個方向環視一圈,在確定沒遇到展文敏後慢悠悠鬆了口氣。


    陸吟遲慢條斯理拿起紙巾,疊了一下,又疊了一下,疊成豆腐塊大小擦了擦嘴唇,看著一會兒神態自若一會兒驚弓之鳥的妻子,特別好奇她為什麽表情總是那麽豐富。


    飯飽以後商儀跟他一前一後從並沒感覺有多營養的營養餐廳出來,商儀建議就此分道揚鑣,陸吟遲沉吟了會兒,“最近感覺有些不舒服,你陪我去王大夫那兒一趟好嗎?”


    商儀剛走出瀟灑的兩步,頓住,回過頭,似信非信看他。


    陸吟遲解開私家車門鎖,拉車門,目光平緩,說出的話卻不簡單,換作誰聽了都會同情,並且認為商儀不陪他走一趟有點禽獸不如——


    “昨天開完會將近十一點,聽說你媽病了匆匆趕到醫院,病房等一切安排好,淩晨兩三點,你知道我一直脾胃不好,不能熬夜,熬夜會餓,餓了不吃東西會犯胃病,昨晚找不到你,難免會一夜著急上火……所以從昨晚到今早,一直胃痛。”


    專業碰瓷兒三十年的碰瓷王頓了頓,又采取三十六計中“以退為進”的戰術,“當然這些都是身為女婿應該做的,我沒有邀功的意思,如果你很忙就去忙,雖然以前你生病我隻要得知,不管多忙都會推開手邊的事去照顧你,但畢竟我是老板,時間自由,沒有人敢質疑,再加上,我胃痛也不算什麽稀罕事兒,痛習慣了,一個人也不是挺不住……”


    “……”商儀張了張嘴,什麽話都讓他一個人說了,她還能說什麽。


    跟表達能力很強的人在一起,言語上你就別想不吃虧。


    不過陸吟遲此刻臉色確實有些蒼白,剛才在醫院也看出他嘴唇幹皮,眼神憔悴,這麽一聯想,好像裝病的可能性也不大。


    陸吟遲如果扯謊說別的方麵有病商儀可能還會堅定的表示質疑,唯獨胃病她比較信服,這種常年被煙酒侵蝕的男人,沒有幾個腸胃是好的。


    別看他平常很健康,每周閑暇定期健身,其實也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一旦腸胃方麵的毛病犯了,就跟紙片人一樣脆弱,經不起折騰。


    她就算再神經大條不太關心自己家一位經濟上的頂梁柱,抵不住他最近隔三差五的喊胃疼。


    拋過去一記“你真是林黛玉體質”的惡毒後娘眼神兒,“王醫生上次不是開了幾副中藥嗎?吃完了?”


    “最近有些忙,中斷了。”


    他每次胃痛其實很低調,並不會表現在臉上,更不會像她那麽矯情的一直嚷嚷,隻有個小動作,習慣性用右手搭在胃部往下一到三寸處,輕輕按著,這次也不例外。


    “況且王大夫的藥以調養為主,昨晚痛太厲害,吃了效果並不好,拿西藥止痛再說。”


    四下寂靜,狂風卷落葉。


    “現在還很痛嗎?”


    她又問:“從昨晚到現在一直痛?”


    陸吟遲沒說話,看著她淡淡點頭。


    本來還要說“不聽醫囑你痛那不是活該”,轉念又一想,在他生病的時候不表示問候反而責備,好像也太不近人情,就算現在兩人存在很深很深的矛盾,她也不應該往傷口上撒鹽……


    確切來說,商儀是不太敢往傷口上撒鹽,就算她有時候嬌縱,但也不是不分場合不分地點的人。


    “那你,”語氣放輕,不由自主變得沒有剛才那麽差,“你怎麽不早說。”


    帶著點兒抱怨,甕聲甕氣又說:“那什麽……幫我媽安排病房這事兒,還沒來得及謝謝你……下次就別那麽麻煩了,她沒那麽嬌貴,以前沒你的時候,跟三四個人擠在普通病房不也好好的,總不至於現在養尊處優非得住vip病才能好……現在好了吧,她還沒出院,你又把你自己折騰的胃痛……”


    當然如果換作油嘴滑舌、口齒伶俐的男人,同樣也會選擇在自己妻子生氣當口這麽討好丈母娘,不過在妻子表示下次不要再這麽破費的時候,肯定要說“那怎麽行,你媽就是我媽”、“這說的什麽話,給咱媽花錢我不心疼”諸如此類的話進而討好妻子。


    但顯然陸吟遲不是一般男人,所以不走尋常路。


    商儀說完眨了眨眼,以為陸吟遲會跟她客氣客氣,等半天,陸吟遲沒說話。


    而後來了一句:“你覺得好那就聽你的。”


    —


    北風這兩天仍舊呼嘯,縱使在白天也給人一種“鬼哭狼嚎”之感,大麵積降溫以後,加一場大雪“雪上加霜”,南喬成功邁入冬季,正兒八經冷了起來。


    風像鋒利刀子,從臉上劃過,不見血卻很痛,冷的刺骨。


    抵得住寒風,卻抵不住他可憐兮兮的病態,尤其在他挑明自己身體情況後,商儀隱隱覺得,這麽高挑的男人,突然之間弱不禁風,好像下一秒就會昏倒。


    於是結束話題,悶不吭聲拉開車門,鑽進去,係上安全帶。


    等他緊隨其後上車,甚至側過頭,別別扭扭的,“要不,我開車?”


    “開車還是可以的。”


    陸吟遲倒是見好就收,沒表現的太誇張。


    這廝即使生病也是個講究細致的人。


    中醫院說明情況,老王這次給開了三種藥,兩種中成藥,一種快速止痛的消炎止痛藥。


    少煙少酒忌辛辣等絮絮叨叨又囑咐一通,對待關係戶果然比非關係戶耐心。


    臨走,和藹、親切的眼神往她這兒一掃,推推把脈枕,“需不需要我再……”


    陸吟遲稍頓:“……不用。”


    她懵了兩秒瞬間想起那三副藥,差點一個沒忍住踹他一腳。


    第85章


    商儀沒有以前好騙,陸吟遲借著胃病三分真七分假的哄半天,也僅僅讓她勉為其難陪著去了一趟中醫院。


    從醫院出來,她一再堅持兩人分道揚鑣,陸吟遲拗不過她,直好妥協。


    好在摸清楚底細,知道她沒去別處,就住在展文敏那套逼仄狹小的單身公寓。


    展文敏昨晚那段讓人想入非非很有畫麵感的撒嬌,陸吟遲差點信了。


    展文敏晚上下班回家,商儀沐浴更衣完畢,衝展文敏招招手:“過來。”


    展文敏看了眼神經兮兮的商儀,摘下包,摘下手套,脫掉羽絨服。


    神經兮兮的人已經開始催促:“能不能快點?”


    展文敏不緊不慢換鞋,打趣了句:“哪根筋搭錯了?”


    “你才搭錯筋了。”


    低下頭,從茶幾上拿起信封,本著“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的虔誠態度邀請展文敏,“陸吟遲寫的罪己書,你說,我看還是不看?”


    展文敏表情誇張的吸了口氣,一把奪過去,翻來覆去打量封麵,一邊搖頭一邊“嘖嘖嘖”的嘖個不停。


    隨後手一搭,抱著肩膀,“陸吟遲寫的罪己書?”


    商儀點頭,沒想到接下來等待她的,竟然是打臉現場——


    “你今天見他了?”


    “……”


    “你不是連見都不想見他嗎?”


    “……”


    “你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都不會見他嗎?”


    “……”


    接連被懟的商儀低頭去拿水,咕咚咕咚喝下兩口,悄咪咪解釋,“我還沒原諒他,這封信是他硬塞給我的……這人太雞賊了,在醫院外麵守株待兔……我總要去看我媽吧。”


    展文敏想了下,“那倒也是。”


    她趕緊轉移話題:“所以我要不要看啊?”


    “當然看啊。”


    “我怕看了心軟。”


    “……那就不看。”


    “這可比《總統秘卷》還難得。”


    “……”


    “總統秘卷什麽鬼?”


    “就是有持卷之鷹標記的,一本由曆任美國總統親撰的,在美國總統內部代代相轉的書……”


    “上麵記載著很多未解之謎,比如阿波羅是否真的登月,美國第51區是否真的存在,等等。”


    展文敏聽完,沉默了會兒。


    客廳靜的出奇。


    某人客氣又委婉。


    “你是不是……把陸吟遲定位太高了,都跟美國總統相提並論了?”


    “……”


    商儀回過神兒,認真想了想,


    好像……還真有點兒……


    “陸吟遲跟美國總統比,還是差一點兒的,”


    不好意思笑笑,“不,差很大一截。”


    她又說:“其實我就是打個比喻,比喻一下他寫這個有多難得。”


    展文敏又沉默了會兒,“《總統秘卷》什麽什麽的,你從哪兒知道的?”


    “《國家寶藏》。”商儀攤攤手,這次回答倒是很幹脆。


    “國家寶藏又是什麽?”


    她在展文敏注視下慢悠悠呷了口咖啡,非常準確的用幾個關鍵詞概括:“一部美國動作、冒險、懸疑、尋寶電影,尼古拉斯凱奇主演的。”


    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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