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在陸吟遲主動提及保證書的第二天,收到李林阿姨的消息:【我洗了幾張在海灘上幫你拍的照片,很漂亮,前幾天已經裝裱好,你要不要過來拿?】


    看到消息時商儀整跟展文敏視頻電話,坐在臥室床頭的地毯上,手機豎著,地毯上擺著一盒專業修剪指甲的工具。


    她反過來手,看一眼指甲,展文敏低著頭邊翻書邊問:“為什麽不希望陸吟遲做飯?也不想再吃陸吟遲帶的飯?”


    商儀歎息了句:“真的不想再尬誇了。”


    展文敏抬起眼,“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動動嘴皮就可以吃上飯,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商儀想說你懂什麽,甜言蜜語也是很費腦細胞的好麽,而且她總覺得自己花言巧語的時候太油膩,本來應該陸吟遲哄她的,可倒好,作為一個美貌如花的妻子,不幸拿了男主角的劇本。


    尬誇盡管很不爽,但好歹有商儀覺得很爽的事,於是輕飄飄炫耀:“那天我就隨口提了一句,你男友因為一件小事給你寫保證書,沒想到激起陸吟遲的勝負欲,他告訴我他也要寫!”


    展文敏睜大眼睛,“這不像陸總會幹的事啊……”


    “咳,”商儀擺擺手,麵帶嬌羞,“我讓他不要寫不要寫,他非不聽……我其實沒那麽多事沒那麽計較,他工作又那麽忙,對吧。寫不寫的我根本不 care……”


    她剛說完,李林阿姨的第二則消息彈出來:【我家今晚包餃子,要不要一起來?】


    商儀歪著頭,費解地看了半天,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股兒母親期盼忙碌的子女能夠回家吃飯的場景。


    一時間心生憐憫。


    展文敏在那頭毫不客氣的懟她:“行了行了行了,越說越上勁兒了,要不要臉……”


    商儀回過神兒,想了又想,趕緊打消去蹭飯的念頭。


    話鋒一轉,對展文敏說:“今年認識了個特別有意思的阿姨,我婆婆年輕的舊識,也可以說是閨蜜,對我簡直叫一個熱情,我都覺得熱情過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我婆婆。”


    展文敏:“最近我也遇到奇葩事,有個高中同學一直找我聊天,我另一個同學警告我不要跟她走太近,說她最近精神不太好,有自/殺傾向……昨天她給我打電話我都沒敢接,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說了什麽刺激她的話……”


    商儀想到什麽,不由得深吸了口氣,暗暗抹一把冷汗,“我這個阿姨之前精神好像也不好,所以一直在國外治療,你這麽一說,我更不能跟她走太近呢,萬一不小心再刺激她!”


    跟展文敏結束長達半個小時的視頻電話,商儀斟酌許久,再一次非常委婉的拒絕了李林的盛情邀請:【不好意思李阿姨,我媽最近血壓高,我今天正要去看她,改天有時間我請您吃飯。】


    商儀並不是信口胡說,事實上,她的確打算今晚去一趟商家。


    —


    李林披著寬大針織披肩,坐在花園的花架子下,望著一日比一日蕭瑟的景象等候許久。


    家裏的阿姨拿著毯子走近,鞋子踩著幹枯落葉,發出輕微聲響,她彎下腰,抖開毯子蓋到她腿上。


    李林抬抬頭,忽然說了一句:“你說她喜歡不喜歡薺菜餡兒?”


    對方很小心的看著她,輕聲說:“她來了您問問?”


    話音才勉勉強強落地,手機響起一聲雨水砸水麵的悅耳聲,收到商儀拒絕的消息。


    李林歎了口氣,捏著手機的指骨微微泛白,蒼白無力的笑起來,“我連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都不清楚……她憑什麽來陪我吃飯。”


    “不想來也正常。”很快又自己補了一句。


    說罷掀開毯子,從躺椅上起身,單薄的身形踩過金黃色的落葉,就好像失去魂魄,一步步往住宅走。


    絲毫沒有剛才看人時眼神裏的光彩熠熠。


    下午四五點鍾,雯雯逛街回來,一進門就嗅到一股淡淡的紅酒香氣,四下環視,看見沙發一旁靠著的,手拿紅酒杯的李林。


    不知她喝了多少紅酒,看過來時神誌不清,眼神渾濁,一動作,手裏高腳玻璃杯殘留的紅色液體灑出來,灑在藍色中心葵的波斯地毯上。


    李林不為所動,隻是語氣輕淡的說:“你說,吟遲是不是什麽都告訴她了?之前咱們再三亞玩的還挺開心,為什麽吟遲一去,她就開始躲著我了?”


    雯雯抽幾張紙巾,半跪下一聲不吭擦幹淨地毯,許久才說:“他是聰明人,肯定不會主動說這種事。”


    李林卻不信,眨了眨眼,忽然直起身,“不行,我要去找你陸阿姨問清楚。”


    說著就把高腳杯放下,踉蹌著上樓梯,喊家裏的阿姨幫她準備外出的衣服,找車鑰匙,完全忘了自己喝了酒,仍舊處於醉醺醺的狀態。


    雯雯跟隨她慢吞吞站起來,皺眉看了半天,忍不住說:“你找陸阿姨幹什麽?這事她也管不著啊,就不要惹是生非了,好不好?”


    李林說:“那我去找吟遲,問他為什麽不希望商儀跟我走太近。”


    雯雯眉頭皺的更深:“你找陸吟遲又能怎麽樣……你之前不是說,隻要能找到商儀,隻要能看她一眼,知道她還活著,知道她過的好你就心滿意足了?”


    李林忽然想起初衷,穿外套的動作愣住,眼神呆呆地,轉過身慢悠悠下樓,“……是啊,是啊……”


    她低聲咕噥半晌又說:“可每次聽到她叫別人媽媽,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樣,人果然貪得無厭呢……我好像陷入一個怪圈,一邊安慰自己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沒用,一邊又想如果不是你外祖父的原因,根本不會骨肉分離,我找來找去找了那麽久,從來沒想過是眼皮子底下的人故意讓我找不到的……”


    李林至今都記得那個傍晚,阿姨說小孩被人搶走了,她當時聽完還笑了下,以為阿姨在跟她開玩笑,後來阿姨跟她說是真的,說的有鼻子有眼睛,她才相信。


    李林不敢回憶那幾年的事,每次一回憶就會陷入無底深淵,讓她徹夜難眠。都說時間是治療一切的良藥,那麽多年,她都沒被治愈。


    如今女兒就在眼前,在一個城市,叫她怎麽能做到不聞不問呢。


    李林終於消停,滿臉頹然的走到沙發旁,手臂往沙發上一搭,歪著頭坐下,兩行清淚就這麽無聲無息滾落。


    家裏阿姨早就見怪不怪,拿了披肩幫她蓋上肩膀,起身又去煮醒酒湯。


    李林聽著“啪嗒啪嗒”均勻有規律的鍾擺,心底逐漸安寧,躺了片刻,酒醒的差不多,意識到剛才失態。


    擦擦眼淚振作起來。


    此時阿姨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醒酒湯出來,輕手輕腳放下。


    雯雯不在,客廳隻有兩人,阿姨抬眼看看李林,欲言又止。


    李林看出來阿姨想說什麽,於是轉過頭:“怎麽了?”


    阿姨抿了抿嘴巴,給她出了一個注意:“您如果實在想讓商儀知道真相,不如去問問商家是個什麽意思?”


    第78章


    自從商尚知道商儀的身世以後,顧秋蘭和商從業說起這事也沒必要再背著他,這段日子,他了解到更多內幕,也知道商儀原來身世還不簡單,親媽是個有錢的主兒。


    下午,他跟一群狐朋狗友唱歌,六點多才回來,剛下電梯,距離家門還有幾步距離,就聽到裏麵不同尋常的動靜。


    家門敞著,劈裏啪啦一陣細碎聲之後,傳來兩聲顧秋蘭的咒罵。


    商尚愣了愣,下意識以為老兩口閑著沒事吵架呢,又一想,這幾年年紀大了,脾氣沒以前火爆,吵架也不至於摔東西。


    手從褲兜掏出來,緊走兩步,一進門就是明亮客廳,一抹身形略纖細的中年婦女站在那,相比較顧秋蘭的義憤填膺,顯然冷靜許多,抱著手,不緊不慢低聲說話。


    她身邊還站著一個婦女,從衣著和打扮分析,應該是一起過來的隨從。


    商尚大步走到茶幾旁,偏頭看一眼,別看年紀大,眉目之間還能看出年輕時清秀的痕跡,低聲問商娣:“誰啊?”


    商娣的臉色看起來比顧秋蘭好不了多少,眼神陰鷙,並不搭理他。


    商尚再去看商從業,這老頭依舊是一副雷打不動的窩囊樣,沒錯,商尚一直都看不慣父親的窩囊,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在外麵,他都認為商從業膽小怕事,沒有一點兒男人血性。


    不僅如此,他曾一直暗自慶幸自己不如商從業窩囊。


    當然,商尚之所以敢在心裏對商從業不滿,也跟顧秋蘭平常對商從業的抱怨有關,從小到大,顧秋蘭在他耳朵邊說“你爸多窩囊多窩囊”,以至於商尚從小就不把商從業看眼裏。


    商尚皺了皺眉,從茶幾上拿起個橘子,沒事人一樣坐下,顧秋蘭突然喊了一嗓子,拎起茶幾上包裝精致,看起來價格不菲的三四個禮盒,二話不說扔到門外。


    往外指了指,“滾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


    商尚本來翹著二郎腿,被顧秋蘭千年難遇一次的憤怒氣勢嚇到,不由自主把腿從沙發上拿開。


    對方並沒有因為顧秋蘭的態度有所動容,垂下眼眸,麵朝地板道歉:“對不起,公然上門是我考慮不周……我隻是很想跟商太太見一麵,聊聊……”


    顧秋蘭嗬斥:“我跟你沒什麽好聊的,你走不走?你不走我馬上報警,你也是有身份的體麵人,事情鬧大了不嫌丟人就成。”


    商尚一聽不對勁兒,立馬站起來,掏起褲兜,走到兩個中年婦女麵前踱步,邊踱步邊打量著。


    流裏流氣的說:“我聽著不對勁兒啊,怎麽著啊,上門找茬?你哪位啊?”


    李林閉上眼,“我是為了商儀的事來的。”


    商尚一聽立馬明白,挑了挑眉,回身去看商娣,向她丟了個確認的眼神。


    商從業並不希望自己兒子查手,更怕他那身流氓氣,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畢竟對方也有些勢力,搞不好兒子又被整進局子,“大人的事你別管,趕緊進屋!”


    商尚要是那麽聽話就不是商尚了,好笑的看他一眼,全然不聽。


    顧秋蘭氣的臉色微微犯紫色,氣息越來越重,沉默很久的商娣開口:“我媽身體不好,氣壞了你們付得起責任嗎?我勸你們還是趕緊走吧。”


    李林回了個禮貌眼神,有些話到舌尖,千篇一律,頓時失去表達的意義。


    就在這時,胳膊被身後跟著的阿姨扯了扯,“要不改天再來?這種事急不得……”


    這阿姨也算是個經曆過人情世故,會察言觀色的人,相比李林,更懂得見好就收,看商家這麽強硬的態度,也知道根本行不通,最起碼一次兩次登門,根本沒有鬆口的指望。


    李林被勸這麽一句後,也沒再堅持,對顧秋蘭和商從業微微鞠躬,帶上墨鏡,扭身往外走。


    扔在門外的禮盒靜靜躺著,離開時沒看一眼,更沒拿走。


    顧秋蘭打發了她們,心底一鬆,隻剩下頭暈眼花。


    商尚橘子皮剝完,剛丟進嘴裏一顆,眼瞅著顧秋蘭顫巍巍轉過身,長歎一口氣,看了商娣一眼,又看了自己一眼,張張嘴,忽然就如泄氣的氣球一樣癱軟在地。


    “媽——”


    “媽——”


    商娣和他幾乎異口同聲。


    場麵一時變得混亂,好在經過上次顧秋蘭昏倒,這次大家還算淡定,商尚第一時間抱起地上的顧秋蘭,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


    商儀這廂做了許久心裏建設,雖然決定去看顧秋蘭,卻並不打算留下吃晚飯。


    開車到小區門口,找停車位下車,在一家老店靠窗位置坐下,點了一籠牛肉蒸包,一碗蛋花湯。


    視線放空,漫無目的看著朦朧著,夜幕馬上降臨的街景,突然之間,一抹熟悉身影闖入眼簾。


    想到剛拒絕了人家的邀約,今天確實不太適合見麵,悄悄遮住半邊臉,生怕被認出。


    不過,這次顯然有點自作多情,李林帶著墨鏡,比上次在三亞一起旅遊更顯得清減,一直低著頭,挽著優雅的發髻走出小區,整個過程沒有多餘表情,盡管隔著墨鏡,兩人又隔著一段距離,商儀也能感覺出冷冰冰的,周遭兩米都凝固的氣場。


    她剛在心裏默默讚歎了句“好一個大齡的冰山美人”,對方走到馬路牙子,黑色私家車旁,匆匆摘下墨鏡,掩麵而泣。


    纖弱的肩膀一抖一抖,不知遇到什麽事,完全隔絕外界的喧囂,那麽高貴那麽漂亮的婦人,竟然在這樣的鬧市毫無形象可言的痛哭流涕。


    商儀淡淡的唇線抿了抿,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別說她驚訝,就連路人也紛紛停下,有人擔憂有人憐憫,不遠處圍了好幾個人。


    不過很快就開始狐疑,李林阿姨怎麽出現在這?這樣普通的居民樓跟她身份格格不入,按理說,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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