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趙常樂吃過早飯,楊錯又來找她。


    她準備繼續冷臉相對,誰知楊錯卻輕聲問,


    “你想不想出門逛一逛?”


    趙常樂眼睛一亮,但想起昨夜的事情,又強行壓下自己的期盼,冷漠道,


    “不想。”


    楊錯垂下眼來,


    “好吧,不想就罷了。原本我是想帶你出門,讓你在你父親墓前上柱香的。”


    他竟是轉身就走了。


    趙常樂急的忙追過來,一把抓住楊錯的袖子,“你說我父——”


    “王”字沒出口,被楊錯食指按在了唇上,趙常樂心裏正驚喜,沒計較這樣小事,連忙改口,


    “你說我父親的墓?!”


    楊錯點頭,“是啊。”


    他收回手,食指上卻還殘留她柔軟雙唇的觸感。


    目光意猶未盡的落在她唇上,眼眸暗了暗,想起從前同她接吻的事情來。


    她很熱情的,喜歡撲在他懷裏,用這樣的姿勢親過來。少女身體在他懷裏,身體貼著身體,唇貼著唇,他幾乎是立刻就起了反應,恨不得掐住她的腰狠狠按下去,最終卻隻能克製自己,狼狽不堪的將她推開。


    她不滿的瞪他一眼,隻當他態度冷淡。


    楊錯回過神來,聽趙常樂不住的問,


    “那現在就出門可以嗎?陵墓在哪裏?路上要多久?”


    楊錯耐心回答,


    “我讓人去備馬車,一會兒就出門。陵墓比較偏,路上可能要花兩個時辰。”


    趙常樂連連點頭,迫不及待就要回屋去換出門的衣服。


    可剛走了幾步,又忙回過頭來,語氣有些猶豫,


    “我大白天出門,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嗎?


    昨夜出門畢竟是晚上,而且就在別院附近,左右無人。


    可今天是白天,又去那麽遠的地方,路上很容易遇到其他人的。


    她畢竟是詐死的罪犯,若是被人認出來,重回獄中不說,還會牽連到楊錯。


    楊錯笑了笑,“你放心,一路都在馬車裏,沒事的。”


    趙常樂猶豫片刻,知道再小心都難免會有疏漏。


    但楊錯願意為她冒這樣的險,隻為讓她去見一見父王的墓。


    她心裏有些感動。


    “我會戴上帷帽,乖乖呆在馬車裏的,絕對不掀車簾,絕對不讓別人看到我。謝謝你帶我出門,我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楊錯聽了她一連串“絕對”的保證,笑了笑,


    “沒那麽嚴重,又不是什麽人來人往的地方,不用這麽小心翼翼。”


    趙常樂點了點頭,忙忙跑走,回屋換衣服去了,楊錯看著她的背影,露出隱約笑意。


    她也不是完全將他當作陌路人的,也會替他著想,怕自己給他帶來麻煩。


    她的心,也沒那麽冷吧。


    馬車很快備好,趙常樂換了一件不起眼的素色衣裳,靜靜坐著等馬車開動。


    誰知車簾一掀,楊錯長腿一邁就進了車廂。


    趙常樂瞪大眼睛,“你——你不騎馬嗎?”


    車廂不小,坐兩個人並不擠,可這樣的密閉空間,他的氣息撲麵而來,趙常樂隻覺得不自在。


    路上可是有整整兩個時辰啊!


    楊錯迎著趙常樂明顯不樂意的目光,眨了眨眼,一本正經道,


    “路上有兩個時辰,聖人說光陰如金,不可浪費,我在馬車裏可以多看會兒書。”


    趙常樂:……


    行叭。


    你的馬車你做主。


    車馬起行,這是這段日子以來趙常樂第一回出遠門,她本性好奇,喜歡亂跑亂看,說不想掀車簾往外看,那是假的。


    可到底顧念自己詐死一事,不願多生事端,隻好安靜跪坐一旁。


    楊錯知道她性格,怕她無聊,露出個極淡的笑容,從背後摸出一個三層的食盒來。


    趙常樂好奇的看過去,就看到他打開食盒,端出一小碟金乳酥,又端出一小碟紅綾餅,又端出一小壺蜜水……


    然後獻寶似的往趙常樂麵前一推,“餓了的話,吃些小食吧。”


    趙常樂:……


    這些甜點,都是昔年她愛吃的,顯然是楊錯特意給她準備的,怕她路上無聊。


    看著那碩大的三層食盒,趙常樂一時不知道心裏什麽滋味。


    被人放在心坎裏照顧的感覺,已經很久未曾有過了。


    楊錯看她不動手,又道,“吃一些吧,我看你早上都沒吃幾口飯。”


    趙常樂很想硬氣的回一句“我才不吃”,可這些東西確實都是她最愛吃的,她都好久沒吃過了。


    終究是沒抵得過饞蟲,趙常樂捏了一塊金乳酥,奶香味混著甜,入口即化,她享受的眯了眯眼。


    好好吃。


    趙常樂吃了一塊,還想再拿一塊,可又一想自己這是拿人嘴短。


    偷覷一眼,見楊錯隻是坐在那裏翻著竹簡,一副認真看書模樣,仿佛根本就不關心她在做什麽。


    既然這樣,那就再吃一塊吧。


    趙常樂悄悄伸手,又摸了一塊。


    唔真的好好吃!


    楊錯垂眸看著竹簡,餘光看到她吃東西,吃了一塊就偷覷他一眼,看他沒有注意,又迅速的再吃一塊。


    怎麽這麽可愛啊,真想抱抱她。


    捏了捏手裏竹簡,楊錯繼續裝作專心讀書的模樣。


    趙常樂吃飽喝足,擦了擦嘴,繼續正襟危坐。


    馬車有規律的搖晃,身旁傳來楊錯沉穩的呼吸聲,還有時不時翻動竹簡的聲音。


    可能是吃飽了的原因,趙常樂忽然覺得有種很安靜的感覺,然後就覺得很困。


    好像這樣安靜悠長的歲月,就天生該用一段無憂的小憩來填滿。


    她打了個哈欠,頭一點一點,想強迫自己清醒,可惜這段日子以來她每夜都睡不好,如今困意上來,當真是怎麽都抵抗不住。


    脊背不由自主的往後一靠,陷在軟墊上,竟就這樣睡了過去。


    車簾微微晃動,幾縷陽光露進來,灑在眼皮上,趙常樂皺了皺眉,但片刻後陽光就不見了,她於是鬆了眉頭,重新陷入安眠。


    楊錯坐在趙常樂身旁,一隻手虛虛懸在她眼皮上,剛好替她擋過陽光。


    他垂眸,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看著她。


    她睡的不大安穩,時不時皺一皺眉,肌膚是如玉般光潔,眼下的一圈青黑就很明顯。


    嘴角還有點殘渣,應該是吃過點心後沒擦掉。


    楊錯伸出手,在她唇上輕抹一下,將殘渣抹在手上,鬼使神差的,又抹在了自己的唇上。


    一股金乳酥的奶甜味。


    甜得讓人恨不得再嚐一口。


    他低頭,認真的看著她。


    離得近,他能聽到她呼吸的聲音,很輕的咻咻的聲音,像熟睡的小動物。


    還能聞到她身上的甜香,很淡,但彌漫在車廂裏,被他吸進肺腑。


    很想抱抱她,又怕驚醒她。


    他就隻能這樣專注地看著她,看著看著,忽然間也覺得自己困極了。


    於是趙常樂睡醒之後,就感覺到有點擠,好像身邊有人。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的眼皮上搭了一隻手。


    她將那隻手挪開,就看到楊錯的下巴。


    他並沒有抱著她,二人隻是身體挨著。


    楊錯坐在她身邊,上半身靠著車壁,一腿放平一腿支起。


    他明顯已經睡熟了,但手卻一直搭在她眼皮上,替她擋著陽光。


    趙常樂被他遮擋陽光的動作弄的心裏微微一顫。


    楊錯不是擅於表達感情的人,他性格極內斂,溫柔總在這種細微的地方,稍微不注意就會忽視掉,而他也從來不表功。


    她從前就特別喜歡他這樣子。


    他像水一樣,溫和的流淌在她身邊。


    趙常樂怔怔出神,這時馬車卻停了下來,車夫道,“地方到了。”


    趙常樂連忙起身,可楊錯睡的正熟,一點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趙常樂無奈,推了推他,“楊錯?楊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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