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頸疼痛,強迫自己睜開眼,就看到麵前一個壯漢飛腳踢來,而她自己則被身後之人帶著一轉身,堪堪避過那能踢碎石頭的一腳。


    那壯漢長於力量,卻短於機巧,一擊不中,再轉身需要時間。


    楊錯抓住這個機會,從身邊士卒腰上抽過長刀,衝過去猛一下紮進那壯漢後心,然後手一擰,刀刃在心髒裏轉了個圈,壯漢當場斃命,而楊錯後退一步,衣不沾血。


    這一幕近在咫尺,就在趙常樂眼前發生,她甚至聽見了血肉的聲音。


    她沒忍住,偏過頭幹嘔一聲,楊錯這才意識到她已經醒了過來。


    她……看到他殘忍的一麵了。


    他苦心想要埋藏的,陰暗殘忍的一麵,被她看到了。


    楊錯身形微微一滯,抬手,鐵鏈又嘩啦啦一動,手掌卻輕輕地覆在趙常樂眼上。


    輕道,“別看。”


    趙常樂一怔。


    楊錯?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如今是什麽情況。


    司隸校尉在一旁看的愣住,看著楊錯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你你你……”


    這等武功,若是想跑,剛才就能跑了。


    楊錯懷中抱著趙常樂,手覆在她眼上,對司隸校尉一笑,清風朗月,仿佛剛才那個談笑間斃人一命的人不是他。


    “校尉放心,我沒有逃跑的意思。”


    公子息府,前院。


    公子息命人送走趙常樂後,便放下心來,隻漫不經心的和廷尉周旋。


    廷尉說他府上混入疑犯,那他就命府上所有人都站在一起,任由他們拿著對著畫像一一對照。


    公子息抱臂,半靠在柱子上,摸了摸脖頸上已凝固的血,想起中午發生的事情。


    趙常樂已知道了一切。


    重生一遭,笑兒再不是從前那個萬事不愁、萬事不管的公主了,她身負血海深仇,日日煎熬,在痛苦中迅速成長。


    今日事急,暫時將她轉移,離開國都也好,更安全些。過幾日他再尋機去找她便是。


    可往後該如何同她相處呢。


    公子息垂眸走神,忽然,他的隨從匆匆跑來,麵色焦急,在他耳邊輕道,


    “公子,偏門有司隸校尉帶人堵住!”


    公子息猛然抬頭。


    笑兒!


    他再不管前院廷尉如何,帶人就往偏門方向跑去。


    偏門外巷道內。


    趙常樂很快緩過了心神,感受到她的背就貼著楊錯的胸膛。


    周圍是廝殺聲,趙常樂眼睛卻被楊錯蒙住,不見血腥,她心情格外冷靜。


    她隻想知道一個問題,


    “楊錯,我離開楊府之前,你在追查當年屠宮之事,是嗎?”


    她連自己身份都不想偽裝了。


    楊錯似有一聲輕歎,道,“是。”


    “屠宮的不是你?”


    “不是我。”


    懷中身軀開始微微顫抖,但脊背仍繃的極直,仿佛一根即將斷掉的弦。


    “那麽……你查出來是誰了嗎?”


    楊錯慢慢的點了點頭,“查出來了,是……”


    他艱難吐出三個字,“公子息。”


    這三個字,於他而言並不痛苦;於趙常樂而言,卻是萬箭穿心。


    楊錯疑心她要暈過去,但她並沒有,依舊筆直的站立著,身體連顫抖都沒了。


    他手掌覆著她的眼睛,感覺到她眼睫一動,似乎是不堪重負,閉上了眼。


    但並沒有淚。


    良久,她道,“我知道了。”


    早就知道的事情,隻是向楊錯尋求最後一次對證而已。


    真的是公子息。


    公子息帶人衝到偏門,入目第一眼,就是趙常樂被楊錯攏在懷裏的樣子。


    他二人身軀相貼,楊錯微低著頭,神色認真而溫柔,同她輕聲說著話。


    趙常樂就靠著他的胸膛,極乖順的模樣。


    公子息冷喝,“楊錯,你放手!”


    竟是不管不顧就要衝過來。


    他身邊所帶之人有四五十個,但巷子狹窄,又有兵卒,一時間亂成一團,武器揮不開,連路都走不動。


    楊錯帶趙常樂輕步後退,避開喧鬧人群,站在巷子口,同巷尾的公子息對峙。


    中間是混戰的喧鬧的人群,但巷子兩端卻十分安靜,隻是沉默對視。


    趙常樂聽到公子息的聲音,抬手,挪開楊錯覆在她眼上的手掌。


    她掙開楊錯的懷抱,邁步往前走了一步。


    隔著一條窄窄巷子,她看著公子息,目光裏是不加掩飾的仇恨。


    “我受公子息指使,潛入楊府。數日前,公子息派人遞給我偽造書信,命我秘密放入楊錯書房,以此誣陷他謀逆之罪。”


    趙常樂聲音朗朗,


    “偽信乃公子息府一名姓章的先生所仿,他住在四進的西院,麵白微須,中等身材……”


    趙常樂將自己知道的,查到的,一一大聲說出來。


    一旁司隸校尉愣了片刻,忙反應過來,立刻命人去府中找那名仿信的章先生。


    趙常樂對周圍毫無所覺,隻是定定的看著公子息。


    好恨他。


    比之前誤會楊錯時還要恨他。


    因為他是親人,親人該是永不背叛的。


    趙常樂的話似利劍,插在公子息胸口,公子息被她逼的後退一步,偏頭,嘔出一口血。


    他對她慘然一笑。


    再不可能同她在一起了。


    哪怕她如今一無所有,她也不會同他在一起了。


    失而複得,如今又得而複失。


    一旁隨從急了,扶住公子息的胳膊,忙問,“公子,現在怎麽辦?”


    司隸校尉已經帶人圍上來了,難道要這樣束手就擒。


    一旦被擒,誣陷上大夫,找刺客刺殺國君,都是死罪。


    公子息咬牙,咽下湧出喉間的一口血,最後看了趙常樂一眼,然後道,“突圍!”


    束手就擒,不可能的。


    就算做逃犯,他也要留下這條命來。


    公子息眼珠赤紅。


    隻要她活著,總有一天,他會將她再奪回來。


    哪怕她恨他,哪怕要囚禁她,也不能讓她離開他身邊。


    公子息身邊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得了命令,便不計一切代價就開始突圍。


    司隸校尉身邊死了士卒無數,公子息身邊也扔下十數具屍體,終於破開包圍圈,成功逃脫。


    因趙常樂的消息,士卒及時抓住了章先生,嚴刑審問之下,章先生說出了自己仿信之事。


    楊錯之罪,算是洗了個清白。


    公子息罪名證實,府邸被抄,府中所有人等都被帶回牢獄一一審問。


    全國通緝,但公子息依舊下落不明。


    而那位名叫阿樂的女婢,自然也入了獄,隻是她合作態度良好,入獄之後不用逼供,就將自己知道的一切說出了口。


    第二日,她便自盡獄中。


    幸好她該說的都說了,所以猝然自盡,對案件影響不大。


    數日後。


    楊錯從宮中走出來,天色慢慢開始黑了。


    他的罪名被徹底洗清,恢複了從前官職,甚至為了彌補他的冤屈,國君還額外賞賜了不少東西。


    但楊錯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這次入獄,他想了許多事情。


    比如說入獄之後,朝政沒了他也照常運轉;


    比如國君已經長大了許多,該教的他也都教了,再加上朝臣輔佐,或許成不了明君,但已經是一個中庸合格的君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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