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白尹:……


    也是服了她現學現賣。


    真不知道,師兄那樣學問高深的人,怎麽偏偏和這個不學無術的公主有婚約!


    師兄就應該配……配她這樣讀書萬卷的人!


    但胥白尹也知道,自己對楊錯的心思是不可能的。因此及笄之後,便果斷放手,自己仗劍遊曆山河去了。


    山水讓人清心。但極偶爾的時候,胥白尹躺在山間水畔,想起楊錯,想起那位愛笑的公主,想,他們怕是已經成親了吧?不知道師兄那樣嚴肅的人,同那位愛笑公主相處起來,又是什麽樣子呢?


    直到後來她才聽到消息,楊錯叛亂,趙國覆滅,中山公主撞階,自盡殉國。


    那時她正在東越遊曆,望著東越澄淨的山水,她忽然有些悵然——


    那個春日雛鳥兒一般的女子,竟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死在摯愛的麵前。


    絕豔易凋,連城易碎。


    美好的東西,總不得善終。


    胥白尹從往事中回過神來,目光又朝那名叫阿樂的女裨看了一眼。


    一雙眼睛著實是像,初見確實讓人心中一顫。


    可細細看去,其實是截然不同的模樣與性格。


    那女婢冷著一張臉,目光深深看不透。同中山公主愛笑的性格不同,那女婢麵無表情,好似根本不知喜悅與笑容是什麽。她唇角略下垂,嘴唇也偏薄,整個人顯得倔強又清苦。


    她整個人那樣沉重,像是靈堂前掛著的白幡,看著輕飄,可風都吹不動。


    那個愛笑愛鬧,春日雛鳥兒一般的公主,怎麽會同這個悲苦的女婢相似呢。


    胥白尹覺得自己方才的反應是魔障了,一雙鳳眼而已,世上人千千萬,長鳳眼的人多了去了。


    她歎了口氣,邁步離開了書房。


    走出小竹林時,忽然迎麵遇上一個提燈的女仆,胥白尹定睛一瞧,認得她是寧葭。


    寧葭見到了她,頗為驚異,連忙對她福身行禮,


    “小胥夫子,您什麽時候回來了?聽說您一直在外遊曆山水,我很擔心您的安全呢,您可算平安歸來了!”


    態度十分熱情。


    寧葭雖喜歡楊錯,但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與他身份差距懸殊,就算二人在一起,自己頂多做個妾夫人,而正室呢……胥白尹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她喜歡楊錯,楊錯卻不喜歡她,若是她成了正室,寧葭不怕被她分去寵愛。


    因了這些彎彎曲曲的心思,寧葭一向對胥白尹十分熱絡,而胥白尹常年遊走江湖,三教九流都有接觸,一點沒有架子,寧葭對她熱情,她也投桃報李地同她關係不錯。


    胥白尹笑道,“我晚上才回來的,剛到不久。”


    寧葭道,“您跟祭酒一年沒見了,不多說會兒話嗎?這會兒才亥時初刻,也不算夜深。”


    胥白尹半氣惱半無奈地擺了擺手,“我跟他沒什麽好說的,這人認死理,我不想同他講話!”


    寧葭見狀,猜他們二人大概是鬧了別扭,笑道,


    “祭酒脾氣最溫和了,對誰不是客客氣氣的,也就每回見了您無奈得很,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你們呀……”


    掩嘴笑了笑。


    胥白尹不為所動,臉一點都不紅,“行啦,你別亂猜,要真是冤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分明是觸了他的逆鱗。”


    說到這裏,她忽然問道,“寧葭,那個……書房煮茶的那個……叫什麽阿樂的,你知道嗎?”


    寧葭立刻拉下了臉,點了點頭,“自然知道,”


    她翻了個白眼,


    “您也看見她了,是不是長得跟狐狸精似得?天天妖妖調調的,在祭酒跟前轉悠。您不知道,她這人啊可不幹淨。我阿父說了,之前她是長陽君府的舞姬,您知道舞姬是做什麽的吧,專門伺候男人的,最會什麽狐媚手段了。她來咱們府才幾天,本來是個掃地的,結果嗖一下,就成了祭酒身邊的煮茶丫頭。哪個奴仆的升遷速度這麽快,說她沒使什麽狐媚手段,我才不信!”


    寧葭越說,胥白尹越發沉默了下去。


    對中山公主的嫉妒,原本隨著她的死去徹底被埋葬,可此時,那些嫉妒從土裏挖開,重新冒了出來。


    看著胥白尹越來越沉的臉色,寧葭知道自己的挑撥起了作用,她笑著福了福身,


    “您趕遠路回來,一定很累了吧?這會天色太晚,客房我這就讓人給您打掃去。”


    **


    趙常樂茫然地轉頭四顧一圈——怎麽回事,忽然間大家都走了?


    不知為何,楊錯忽然憤而離去,飛白則緊跟著他;


    不知為何,胥白尹歎了口氣,也惆悵地離開了;


    不知為何,轉瞬間這書房就剩自己一個人了。


    那她現在該幹嘛啊?


    在這兒等著,可是自己又沒事做;


    回房休息,可是又不敢擅離職守。


    目光透過窗戶落在書房的案桌上,忽然間,一個想法從她腦中躍了出來——


    左右無人,豈不是……盜字的大好時機!


    感謝胥白尹,感謝楊錯,感謝他們二人的爭執,不然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碰上。


    跨過門檻,進入書房,雖然什麽都沒做,但她的心已經開始劇烈地跳動,做賊心虛,此言真不虛也。


    一進入書房,趙常樂立刻將門窗緊閉,隻將窗戶留了條縫,便於隨時看到門外來人。


    她站在書架前,匆匆翻找了起來——


    密文……密文……


    楊錯的字她是知道的,隻是密文又長什麽模樣?


    趙常樂翻找了半天,卻什麽都沒找到。


    她心中著急,一邊翻找,一邊不住透過窗縫往院外看去,提心吊膽的,別提多緊張了。


    越是緊張,越是容易忙中生亂,她翻找間不慎抽出一卷竹簡,卻不料將竹簡背後藏著的一個錦盒帶了出來,啪嗒一聲,錦盒落地,一卷畫軸咕嚕嚕滾了出來。


    這小小一聲,在趙常樂耳裏,卻同平地一聲雷沒有區別,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連忙跪在地上將畫軸抱了起來,這才長噓一口氣。


    嚇死人了。


    畫軸與字跡無關,她便沒有打開來看,隨手放回書架上,繼續翻找。


    翻了半天,終於在書架深處的一個錦匣裏翻出幾封絲帛。


    趙常樂翻出絲帛一瞧,愣住——這就是楊錯的密文?


    主人不早說,她自己也會寫!


    以前,她常去楊府找他玩,有一次碰到他不在府上,她便在他書房裏胡亂翻檢,卻翻到這樣的古怪字跡,不知是哪族文字。


    她看得奇怪,翻來覆去都沒看太懂,直到楊錯回了書房,見她手裏拿的東西,當時臉色一青,狠狠搶過絲帛,


    “誰許你翻我東西的?!”


    趙常樂難得在他臉上見到那樣神情——說是生氣,可好似又帶著慌亂,仿佛那密文寫著什麽秘密,一旦被發現,便要摧毀一切。


    他發了極大的脾氣,好像恨不得活吃了她,竟然徑直將她攆了出去。


    說她不生氣,那是假的,誰敢同公主發脾氣?


    可她也知道自己理虧,到底亂翻別人東西不好。


    一時之間心裏矛盾,可又拉不下臉向他道歉,猶猶豫豫的,不知道怎麽辦。


    因此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她都沒有去主動找他,見了他說什麽呢?道歉的話說不出口,裝什麽沒發生也不行,幹脆逃避,當縮頭烏龜好了。


    就算是宮宴上那樣場合,她目光都不敢落在他身上。


    可他卻將她攔住,一把拉在假山石後,一雙眼中情緒翻滾,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將她抱在懷裏,頭一次那樣緊,好像要血肉糾纏,生怕她離開。


    彼時趙常樂還不知道,她偶然翻出的密文,其實是當年楊錯勾結他人,密謀叛亂的書信。


    他一邊同她談情,一邊密謀推翻趙國。


    一邊愛她,一邊傷害她。


    一邊傷害她,一邊怕她離開。


    那一次的爭執風波,被楊錯那一抱,便消散了。


    隻是趙常樂依舊對那種奇怪字跡感到好奇,楊錯又存心想哄她開心,閑暇時,教過她隻言片語。


    第23章


    回過神來,趙常樂盯著手上絲帛細看,是邊關軍事安排之類的密文,涉及到對北方蠻族的戰爭,所以用密文寫,怕泄露軍情。


    主人想要的,就是這個東西吧。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趙常樂忙從窗縫往外一看,是寧葭!


    她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連忙將手中絲帛塞入衣襟,匆匆將書架恢複原樣。


    這時寧葭已推門進來了。


    “你怎麽在這兒!”


    寧葭聲音尖銳,她手裏提著食盒,大概是來送夜宵的。


    心跳得快極了,手甚至開始顫抖。


    趙常樂捏緊了手掌,生怕寧葭發現她盜字的事情,心想一定要轉移她的注意力。


    於是她故作刁鑽反問寧葭,


    “我怎麽在這兒?我本來就在書房做事,當然可以在這兒了!你來書房才叫奇怪吧!”


    寧葭見她反駁,注意力果然隻集中在她身上。


    她瞪著趙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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