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想想就覺得心裏堵得慌。


    她前世這個時候紮在後院裏哪兒都沒去,可是聽說聖上親臨宴席,而回宮之後卻大發雷霆。


    更何況,燕霽之和自己怎麽會收到請帖?想起之前剛得罪了沈見深那一茬,她口中的牛乳蒸蛋都不是滋味了。


    “人呐,果然想死容易,想要活著卻很麻煩。”她歎了一聲。


    窗前卻傳來一陣響聲。


    她抬頭望去,就看到燕霽之擰眉站在那裏。


    “小侯爺。”越棠笑了,“你不要總皺著眉頭嘛,都不好看了。”


    她那日惹了麻煩,到底是理虧,所以也時常想哄著燕霽之一些,誰知燕霽之的臉就像八月的天,一會兒晴一會兒陰,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說變就變。


    她想著對方到底是一個人慣了,性格難免有些偏差,索性就順其自然。


    後來卻發現,隻要自己同他開玩笑,他的臉色便會好很多,不由又忍不住想要言語撩撥這清冷的青年。


    燕霽之沉沉看了一眼笑得明媚的越棠,將自己手中的箋紙遞了進去。


    越棠接過一看,銳利的筆鋒幾乎要穿透紙背:“大宴那日跟著我,一步不離。”


    “可……女眷不是分開的嗎?”


    燕霽之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越棠立即了然,他情況特殊,身為世子妃自然要為世子分憂,不由眯著眼笑了:“夫君請放心,妾身一定伴君左右。”


    不防聽到越棠的一聲‘夫君’,燕霽之怔住,少女巧笑盼兮的模樣在他心口綻放出了一朵朵粉紅色的花,全身都騰起了莫名溫度,幾乎立刻就想把那嬌軟的身軀擁入懷中。想到這裏,他驟然清醒,隨即轉身,有些狼狽地離窗口遠了兩步。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在想什麽?


    現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她。


    低低呼出一口濁氣,燕霽之又回頭瞅了一眼立在窗子裏的越棠,少女依然是那副動人模樣。


    將她從女眷那邊支開,一方麵是不想讓她自己離開自己視線太遠,另一方麵就是……女眷那邊才是麻煩的源頭。


    他怕她應付不過來。


    “小侯爺。”越棠又叫了一聲。


    燕霽之不知道從那張櫻桃般的唇裏還會吐出什麽動他心扉的話,一時不知道是應還是不應。


    “十六殿下的生意開張沒,之前說好要去給他捧場的。”


    提到這個,燕霽之驟然黑了臉。


    他抿著唇沉沉看了越棠一眼,扭頭幹脆利落的走了。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我好像還看到他唇角往上彎了彎。”越棠迷茫道,“怎麽忽然又陰天了。”


    玉葉跟鵪鶉一樣縮在越棠後麵,明明世子沉著臉的模樣讓人好生還怕,偏偏自家姑娘還喜歡去逗,真是每次都忍不住提心吊膽,生怕對方忽然翻臉。


    “玉葉,你去打聽打聽,十六殿下的生意什麽時候開張。”越棠頗為好奇,沈閱其到底把那食肆改成什麽了。


    燕霽之回到書房,先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水珠從長長的睫毛上滾落回盆裏,激起一層層漣漪,他雙手撐著銅盆的兩側,看著水中的倒影由扭曲又恢複原狀。


    她喜歡好看的,可是她選夫婿的時候選最好看的那個卻是燕行嶽。


    她喜歡富有朝氣的,可自己卻是個不能說話的啞巴。


    燕霽之嚐試著張了張嘴,依然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書房都寂靜無聲。


    為什麽?明明他已經會說話了不是嗎。


    她甚至還為他去找了程慶堂,卻依然沒有辦法讓他發出聲音。這樣的自己,一定讓她失望了吧。一個不符合她任何期待的……夫君。


    “世子。”沉墨在門外輕聲道。


    燕霽之深吸一口氣直起身,慢條斯理地用麵巾將臉上的水漬擦拭幹淨,然後才輕輕叩了叩桌麵。


    沉墨推門進來。


    燕霽之捏起小狼毫,抬頭看了一眼這個打小跟在自己身邊的書童,示意他可以說了。


    “十六殿下不想改主意,並且已經布置起來了。”沉墨口中發苦。


    果然,燕霽之的麵色更加沉鬱,捏著毛筆的指節都有些泛白。


    “胡鬧。”這兩個字幹脆又迅速,如果可以,他的力度恨不得刻在桌子上。


    “十六殿下說,也沒什麽不好的。”沉墨的聲音越來越低,“反而倒很方便打聽消息。”


    燕霽之舌尖抵著牙根微微用了些力度。


    他當然知道沈閱其的想法是現實並且有用的,如果是他自己,當然也會采用這個最優選。然而,越棠卻對這件事十分熱心,三番五次提出想去給沈閱其捧場。


    他怎麽可能讓那些媚俗的東西髒了她的眼。


    燕霽之深吸一口氣,提筆:“這段時間,世子妃那裏給我瞞嚴實了。”


    等有了新的事物,她轉移了注意力,自然不會再想沈閱其到底開了家什麽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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