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職手續都辦完了?”


    “嗯,工牌都交了。”


    “你自己想走嗎?”


    “您這話問的。”範涵毅苦著臉笑:“我這剛畢業三個月,現在出去,不算應屆生,又沒工作經驗,上哪兒去找下家?”


    這要怎麽辦呢?離職手續辦完了,再把人塞回去,那手續可就多了,怕不是要搞得人盡皆知,而且婚禮這才過去三四天,就已經離職手續辦完了,不是正常的程序,顯然是讓上司不滿了,塞回去也沒意思了。


    然而,就在顧誌飛有點兒煩的時候,一直站邊上沒吭聲的宋文柏說:“重新辦入職,到我這兒來吧。”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辦法,換個部門入職,雖然到人事那裏的時候,人事可能會有點疑惑,但宋文柏親自出麵,人事肯定不會多問什麽,頂多想著這個部門間的人事調動手續有點兒奇怪,而且也避免了顧誌飛親自出麵,和範涵毅回到原部門不討上司喜歡的問題。


    【真的是團粉啊,不僅會威脅偶像的對象,還會給偶像親戚安排工作的那種】


    可是,範涵毅一臉悲痛:“我不懂計算機,我是學市場營銷的,去宋總你那兒做什麽啊?”


    “做助理。”宋文柏說:“就師兄身邊的段茂明一樣,不需要你做技術,跑跑腿,負責點部門聯絡之類的事,正巧我也在讓人事幫我找人,你來了他們也不用另外找了。但是職級肯定還是最低的,跟段助是不可能一樣的,行嗎?”


    那有什麽不行的,範涵毅連連點頭,然而……


    “可是我奶奶不讓我在這兒幹了。”


    “沒事,我跟你奶奶說。”


    於是,當天晚上,快到晚飯的時候,張俊接到了老姨的電話:“俊俊,晚上來我這兒吃飯,小飛也在,等你啊。”


    掛掉電話,張俊馬上給顧誌飛發了消息。


    張俊俊:你怎麽跑我老姨家去了!


    顧誌飛:來了再說。


    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半個小時後,一路踩著油門飛奔而來的張俊進門就看見範涵毅和顧誌飛並排坐在沙發裏。


    她往範涵毅看過去,半張臉塗著紅藥水的範涵毅咧著嘴一笑,叫了聲表姑,她往顧誌飛一看,雙手放膝蓋,坐得極正的顧誌飛貌似鎮定的說了聲“你來了。”然後抬頭往天花板的吸頂燈瞅。


    直覺告訴張俊,範涵毅臉上的傷跟顧誌飛脫不了幹係。


    換好拖鞋,站在兩個人麵前,張俊想了想,有些遲疑:“顧誌飛你把涵涵打了?”


    “怎麽可能!”x2


    異口同聲,很有默契的樣子。


    張俊搬了把餐椅過來,在兩個人麵前坐下,居高臨下俯視窩在沙發裏的兩個大長腿雄性,問:“要不你們直接說?”


    顧誌飛覺得他不能放棄治療,伸出一隻手舉起:“我先聲明,絕對不是故意的。”


    “對!”範涵毅也伸出一隻手舉起:“我證明,他絕對不是故意的。”


    “你閉嘴,就你這智商,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罵完自己的表侄子,張俊冷漠的看向顧誌飛:“別廢話,你自己說怎麽回事。”


    於是別無選擇的顧誌飛如實還原真相的同時,盡量撇清自己,比如一再強調,他絕對沒有開口讓安保幫他抓人,比如事後他親自帶範涵毅去醫務室上了藥,比如他已經給範涵毅重新辦了入職,雖然職級依舊是最低的,但職務是宋文柏的助理,絕對是在公司可以橫著走的好位置了。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他跑你就追啊,你是警察他還不是小偷呢!好了,現在臉搞成這個樣子,萬一留疤怎麽辦?怎麽找女朋友?難道要跟你一樣一把年紀了還打光棍?”


    然後……


    “你一把老骨頭,還跑,跑得動嗎你?摔了訛錢?”


    握草!人參公雞!


    還好,就在這個時候,哪怕一把年紀也堅持要親自給孩子做飯的老姨在廚房裏喊起來:“俊俊來了,過來幫我洗菜!”


    逃出生天的顧誌飛長長呼了一口氣。


    然後聽到範涵毅小朋友問了他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


    “你為什麽這麽怕我表姑?跟我爸怕我媽似的。”


    這比喻打的,讓叔叔怎麽接?


    顧誌飛低頭想了想,發現這個問題他有點答不上來。


    他自己也奇怪了,看見範涵毅倒下的時候,怎麽他突然一股涼氣從脊椎嗖的就竄到了腦門,滿腦子都是完了完了,那誰誰得罵死他。


    準確點說,宋文柏說來人是女方親友,可能他不小心辭退了一個女方親友的時候,他就有點慌了,不然他不至於去追。


    這是中邪了嗎?他敢說就是他親侄子被辭了,他也不至於這樣,而範涵毅其實跟他半點血緣關係沒有,是張俊的表侄子。


    他喝了一口茶,拍拍褲子上不存在的灰塵:“不是怕。隻不過你表姑是女人,總得讓著點兒。”


    然而,抬頭卻看到範涵毅小朋友一臉的不相信。


    “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想當我表姑父?”


    嘿!跟他表姑真是一家人嘞!說話用詞一毛一樣的。


    【小子!我是你老板嘞!說話注意點兒】


    然而……


    “表叔,我支持你!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跟我說,我站你這邊兒!”


    【小子,我觀你麵相,以後必然大有可為】


    範涵毅自己說的起勁,卻見顧誌飛紋絲不動,有點兒著急:“表叔,你說句話啊。”


    顧誌飛在茶幾的果盤裏拿了個葡萄丟嘴裏,慢條斯理的說:“你到了宋總手下,好好幹,剛去的時候,多聽多做,少說話,但有事不明白,就直接開口問,你雖然職級低,不能跟段茂明比,但宋總手下沒別的助理,你就是他身邊頭一號的人物,你又是突然過去的,肯定有人猜測你是宋總的關係戶,誰都會給你麵子,你年紀輕,職級低,沒資曆,但出去代表宋總的麵子,遇事別慫,可是也別飄,沒必要跟人對上的時候,多給人麵子,懂嗎?”


    要說顧誌飛對自己的助理段茂明,當年都沒想著多嘴說這麽些話,他就現在費這勁段茂明能感動哭,原本想著範涵毅也得感動感動他這便宜表叔比親叔還照顧他。


    然而……


    “嘿!表叔你別岔開話題啊,你到底是不是想當我表姑父?”


    一把年紀還打光棍怎麽了?你自己不是?有本事人參公雞,有本事你幫我脫單啊!


    第39章


    老姨家廚房離客廳不遠, 門開著的,如果不特意壓低聲音,裏麵是聽得到外麵說話的, 所以張俊知道,老姨叫她去洗菜, 其實就是給顧誌飛解圍。


    然後,果不其然, 進了廚房, 張俊被塞了一盆子的青菜,打開水龍頭, 水聲嘩啦啦的,老姨就湊過來瞪著她, 小聲說:“他又不是成心的, 你跟他吵吵什麽!”


    張俊自然也知道顧誌飛不是成心的, 但剛進門時範涵毅那半張臉的紅藥水太嚇人了, 她忍不住還嘴:“那誰家的孩子搞成那個樣子,能不生氣?”


    “涵涵又不是個姑娘, 摔了就摔了, 有什麽了, 他小時候我帶他出去玩, 哪天不摔幾次?沒事。”張俊顯然不是個會幹活的,放了水,手在菜裏攪啊攪,也不知道在幹嘛, 老姨看不下去,直接把菜抱自己懷裏開始揉搓,說:“也不提前說一聲,就領著小飛來了,我還以為他在小飛公司闖禍了。”


    下麵的不用說,張俊也知道,範涵毅肯定一進門就被老姨不由分說罵了一頓,可憐的孩子,被摔得破了相,還擔心被罵,把顧誌飛這個便宜表叔領回家想自我拯救一下,不想還是進門就被罵了一頓,以老姨想罵誰立馬就罵,半分鍾不停嘴的一貫作風,估計顧誌飛都沒來得及攔著。


    難怪她進門的時候,顧誌飛坐得跟年輕了二十歲,重返校園一樣,估計是被老姨罵親孫子的架勢給嚇到了。


    然後……


    “臭小子領著小飛回來也不按門鈴,自己開門就進來了,我都沒梳頭,臉上油都沒擦,讓人小飛看著肯定覺得這老太婆太邋遢了。”


    老姨憤憤不平的嘀咕,張俊沒忍住笑了,覺得這大概是範涵毅負傷一回來不僅沒人疼,還被罵的主因,隻是這母胎單身的孩子是想不明白的,顧誌飛估計也沒想到這茬。


    見張俊笑了,老姨將菜盆裏的水倒一倒,說:“你對他說話語氣好點兒,哪有女孩子說話總是衝得跟個炮仗一樣!”


    張俊不搭話,老姨也看到了她臉上的不以為然。


    要說這麽多年來,老人家為自己像閨女一樣養大的妹妹吳小姐真是操碎了心,明明當年是走哪兒都人人的誇讚的女孩子,結果碰上張慶仁這麽個殺千刀的,成了孤女寡母,還好外甥女爭氣,打小懂事,基本沒讓人操過心,高考進了z大,老姨但凡碰到過去的街坊就要拿出來說,就是想讓人知道,她妹妹一個人把孩子也帶得有出息。


    然而在這個社會裏,女孩子要配得上有出息這三個字,在老一輩的人看來,讀書好其次的,最主要還是嫁得好,老人家想不通怎麽她覺得長得好,個子高,學曆好,性情好,會賺錢,還孝順的外甥女,就三十了還沒嫁出去。


    連頭發花白的妹妹都嫁出去了,年紀輕輕的外甥女還沒嫁出去。


    雖然老人家心疼妹妹,但心裏忍不住想,是不是月老糊塗了,原本準備給外甥女牽線的,牽錯了,牽到她的老妹妹身上了。


    不過見到顧誌飛的時候,老人家覺得也許月老沒錯,這是準備插一畝的秧,收兩畝的稻,一次性把兩戶的問題都解決了。


    然而張俊這性子讓老人家著急。


    “在這方麵你真不如你媽。”老姨忍不住說:“你媽打小就會賣乖撒嬌,嘴又甜,當年喜歡你媽的小夥子從街頭排到巷尾,如果不是瞎眼……這事兒不說了。你得跟你媽學,誰不喜歡嘴甜心熱的?你對他好些,人心是肉長的,他記在心裏,肯定對你好。”


    人心是肉長的,這道理沒錯,但大約張俊打小從各種人的口裏正麵側麵聽過太多吳小姐當年對她爸張慶仁多麽多麽好,然而張慶仁多麽多麽不是東西拋棄了她們母女的事,張俊從來不信,誰對誰好,就一定能得到回報的童話故事。


    後來她碰到薛啟文,被愛情衝昏了頭,差點兒都忘了從她親生父親身上提前領悟的人生道理,結果薛啟文又幫她鞏固了一下。然後在隨後的一年多,姚樂家的曹鵬,沈佳寧的鄒偉峰,都不遺餘力的給她上了課。


    任明賢總是對她們身邊出現的每一個男人都充滿敵意,有時候甚至會表現出明顯攻擊性,語言激烈的罵她們,張俊經常覺得好笑,但她不怪他,畢竟像任明賢這樣一個曾經以為自己天下第一渣的男人,在一年內接連被他奉為學習對象的好男人擠下渣男寶座,從此有應激反應,也正常。


    這個世界也不是沒有什麽真心換真心,但得分人。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張俊第一次見顧誌飛就莫名的覺得這人必定涼薄,她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也沒有證據,可能就是活了三十年,見過各種渣男積累的潛意識直覺,她總覺得顧誌飛這種人,就是那種好的時候蠻好,絕情起來可以無視過往,任憑你哭死,他看都不看你一眼,一句話都懶得跟你說的那種人。


    有一種理直氣壯,堂而皇之,讓你無力反駁的分手方式叫做:“我不愛了,離開有什麽錯?勉強沒有幸福。”


    涼薄是個蠻可怕的詞,涼薄的人,心是捂不熱的,但可笑的是涼薄甚至不算是個貶義詞。


    張俊其實挺羨慕吳小姐的,吳小姐遇到一個張慶仁,毀了一輩子,如今她還能像個初戀的少女一樣,滿心滿眼的看著頭發都白了的顧軍,而她做不到。


    大概是因為人們都說父親是女人生命裏第一個男人,初戀是女人生命裏第二個男人,而演這兩個角色的人都教會她不要太天真。


    說心裏話,張俊不想再讓人給她上課了,但顧誌飛就是不願意放棄,男色與金錢雙管齊下,搭配著時不時的體貼,撩得她搖擺不定,有些心煩。


    這些張俊不想跟老姨說,老人家覺得顧誌飛好,那就好吧,反正她也沒證據證明顧誌飛不好。


    但關於對顧誌飛的態度,張俊忍不住吐糟:“對他嘴甜心熱的女孩子多了去了,還少我一個?”吐糟完了張俊自己都覺得太對了,點點頭說:“我覺得他很適應我現在的樣子,我進門的時候他就做好被我罵的準備了,罵他他也沒還嘴。挺好。”


    在老姨聽來,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太荒唐,忍不住直接給了她一巴掌,然後指著廚房門口:“出去好好跟人說話去!別在這兒,看著我心煩!”


    於是張俊被趕出了廚房,一出廚房就聽見客廳的沙發上她的親侄子範涵毅正對著顧誌飛說得吐沫橫飛。


    “叔,我跟你說,我老早就知道我姑以後必定會給我找個老牛逼的姑父。”


    顧誌飛看見張俊從廚房出來了。


    “叔你別覺得我是拍馬屁,自家人,不說那虛的,我是有理論基礎的,你看我姑,長得漂亮,大長腿,z大畢業,自己當老板,有房有車,性格……呃,挺講道理的,一般不會隨便罵人,罵人也不上手。就這樣的條件,怎麽可能嫁不出去!”


    顧誌飛從果盤裏拿了個山竹遞給便宜侄子,不想便宜侄子快速的剝開了山竹,把肉遞給顧誌飛:“叔,你吃。”然後繼續說。


    “那她為什麽嫁不出去呢?因為那些男人都太差了,每次我看見我奶奶,我媽給我姑介紹那些男的,哎喲,我都看不上,我姑怎麽可能看得上。”


    好好活著不行嗎?


    顧誌飛剝了個香蕉給便宜侄子,說:“你吃個香蕉。”便宜侄子高興的咬了一口香蕉,然而,吃的都堵不住嘴,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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