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回來了,如果你們想通了,可以來找我。】腐敗的氣息跟熱氣一並升騰,女獵人丟掉長劍,靠著樹幹的身體滑坐在地上,望著燃燒的火光。她嘴角溢出鮮血,血中隱隱有發黑的色澤,貝利亞不知道自己待在這裏會不會同樣被慢慢腐化。她應該立刻離開,但身體不允許她這樣做。黑燼般的雪落在貝利亞身上,被她吸進肺腑,心口是燒灼般的疼痛。【你要介紹你的親人給我?但我是魔女之子,應該相當不受歡迎吧。】弗朗西斯還在海岸等她回去。弗林特還在未知的地方。火快要燃盡了,一聲鷹唳響徹天際,如疾如風的蒼鷹在上空盤旋。感官模糊的貝利亞聽到馬蹄聲,一匹馬,但是身後似乎還跟著一些。“貝利亞大人?!”有誰接近,但貝利亞辨認不出對方的聲音。有點像……西蒙尼。鷹落了下來,在她手臂邊叫著,是貝約格,應該是弗朗西斯派它來的。“小兄弟,這是誰?你姑姑?也是博納塞拉嗎。”“別廢話了你們這幫教會的鬼鬼祟祟跟著我就算了,現在能不能有點用!”“行行我錯了,快快我們趕緊離開這裏,這地方太邪門了。”貝利亞蹙緊眉頭,越過圍著自己的人們,半睜的綠眸直達天穹。跟她曾經經受的瀕死的考驗相比,她現在還有呼吸和心跳,已經被人救助,而且……女獵人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就在她眨眼之間,漫天的黑雪消失無蹤,一如這一刻世界發生悄然無聞的變化。雪、停了。何塞的身體抖了一下,疲憊地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周圍除了石塊就是沙礫,剩下的隻有死的靜寂。死去就能見到弗林特,這樣不好嗎。“……不對。”何塞抬起臉,他的聲音發著抖。一無所知地到地獄去跟徹底的死亡無異,如果他不再是何塞,那要弗林特怎麽辦呢。他能相信那虛無縹緲的說法,認為人類的轉生能攜帶上一世的記憶嗎。他不能,他現在什麽都不相信。“我不能這麽死去……我一定要帶著這些記憶……才能……再見到他……”無論剩下多少記憶,隻要還有剩下,他就不會放棄。血還在流。何塞在屬於自己的血泊中,漸漸鬆開捂住傷口的手,把這隻手抹向地麵。——他好像……還從來沒有用自己的血做過施法材料。何塞過去把自己蘊藏記憶的血液當作再貴重不過的東西,從來不去使用,即使是施展血魔法也是直接抽取血中的魔力,那樣造成不了記憶的損失。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何塞在手心裏慢慢畫上符文,緊抿嘴唇。而後,他重新把這隻手用力按向自己的脖頸。直衝頭頂的劇痛伴隨皮肉燒焦的氣味,讓何塞疼痛難忍地吼了出來,眼前陣陣發黑。他發著抖,身體蜷縮成一團,忍受這份證明他現在還活著的痛苦。他用畫上火焰符文的手生生把自己的傷口烙合。血染髒汙的身體和泛紅焦黑的傷疤都不能掩蓋他眼中那無形的力量,這是愛人的死帶給他的最沉痛最瘋狂的回饋。“我承諾過的一生,就是我自己的一生。”不是他的靈魂再度死亡後寄居在這身體的任何東西。何塞要把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身體的痙攣漸漸平複,何塞眼前幾乎是漆黑一片,他已經分不清方向,無論來路和去路,他被這些陌生的石塊包圍,找不到該往哪裏去。何塞選擇向下。他用自己流的血當作標記,用沾滿血的雙手鑿開身下的岩石。何塞不清楚是什麽驅使他這樣挖掘,他把它歸結為求生的本能,他越來越冷了,愈發遲鈍的身體會在停止活動之前迎來終點。然而放棄還太早,他還有力氣,隻要一個手指尖能動,他就不會停下。下方的岩石被炸開一道縫隙,濃烈的黑暗包裹著何塞,頭頂的黃昏已經到達不了幽深地下,何塞甚至心想,他能這樣一直挖到地獄。這不是很好嗎,弗林特就在那裏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