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古曼韋爾被隱藏起來的聖地歌洛仙不到兩日的距離之外,一匹黑馬踏上被薄霜覆蓋的枯草,它噴出冒著熱氣的鼻響,被指揮著向前踱步,但操縱韁繩的人似乎不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走完接下來的路途,而是跨在駿馬之上遠眺崇山,這個人被毛皮鬥篷遮住的麵容下,姣好的眉毛微微蹙了起來。貝利亞·博納塞拉,從迷失海濱不遠千裏奔馳到這裏的女獵人此刻已經踏上威斯特大區的邊界,再往前走甚至就能看到家族大本營所在的那片山地全貌,而她在這時候停下來原因無他,隻為多年不曾踏上故土,這裏風貌的改變比弗朗西斯通過鳥獸觀察到然後轉達給她的更加直觀駭人。“已經……蔓延到這裏了嗎。”貝利亞原本以為反常的環境變化僅限於古曼韋爾周邊,可映入眼簾的山澗裏除了冬日蕭瑟以外還帶著肉眼可辨的、病態的枯黑朽敗,即使在冬季陷入休眠的鬆木都呈現害病似的大麵積壞死,再往前走可能狀況嚴重更多,植物尚且如此,水源跟動物還有居住在周圍的人類不受影響的可能性很小。古曼韋爾有某種東西導致了這種狀況的發生,跟博納塞拉家族的動作有關,這是弗朗西斯的推測,再加上幾個月前貝利亞在腦海裏聽到的鍾聲,這一切迫使她離開海濱深入內陸,回到她原以為再也不會踏入的故鄉。灰發綠眸的女獵人不打算因此停下腳步,既然異狀已經開始影響周邊,中心部的狀況必然更加惡劣,天使教會的那一位將不得不聯合貴族采取行動,毫無行動的博納塞拉將成為眾矢之的——人類的軍隊是否即將進軍古曼韋爾是那些人的選擇,貝利亞要在那之前確認祖地的實際情況,她要知道她的弟弟跟長老們到底在為誰傾盡一族的力量。貝利亞策馬離開寬敞的山道,循著記憶中的路線準備抄近路趕去目的地,這條小路馬跑不快,但勝在隱蔽省時,當她一頭紮進叢林深處,突然地、她拉緊韁繩讓馬匹停下腳步,盯向不遠處的灌木叢。她掃視四周,周圍都是低矮樹木,傍晚的陽光逐漸消散,不再眷顧夜晚即將到來的大地,人的視界也將受到極大限製,尋常人應該選擇紮營等待白天再去趕路,但貝利亞沒有那個時間,她突然停下也不是因為天色已晚。女獵人屏住呼吸,將自己的氣息壓到最低,仿佛就連風也捕捉不到。“!”終於,她敏銳察覺到的“異常”按捺不住露出了端倪,咻咻幾聲響動攜著銀光從極其刁鑽的角度射向貝利亞,她翻身下馬就勢一滾,幾支短箭釘住她故意卸下的鬥篷,貝利亞拔出一支深插在地上的短箭用蠻力把它丟回樹叢,一道黑影閃身避讓,女獵人非但沒有趁機撤退反倒迎身而上,拔出短刀血喙躍入灌木叢,武器相擊的清脆碰撞聲響徹林間,對方單手持劍,格擋住貝利亞的攻擊後後讓一步卸去力道,借著高大的身材反身壓向貝利亞,逼得後者撤到退了幾步後才輕盈站定。即使隻是一個動作的交手,貝利亞也已經知道來者是誰。況且她很熟悉這把銀劍,跟祖父用作武器的細長雙劍不同,眼前這柄長劍是看似製式普通的寬刃劍,劍柄上有鷹徽,在博納塞拉獵人手上能從雙手持握的作戰方式改為單手,貝利亞還記得自己曾對這個男人說過這樣的使用方式太過笨重,不是一把應該被選擇的武器。持劍的男人戴著博納塞拉家族的獵人麵具,冷綠的寶石在逐漸消失的光線中由明變暗,很快,對方把麵具摘了下來,露出埃德蒙·博納塞拉缺乏表情的臉孔,而如出一轍的是貝利亞臉上也沒多少能被人讀出的神色,她隻是淡淡開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長姐如果回到古曼韋爾一定會選這條路,所以我在這裏等。”金發男人抬眸,無光的眼睛裏唯有冷漠,“事到如今,你是回來看看故鄉變成什麽模樣,對麽。”貝利亞不答。埃德蒙徑自道:“古曼韋爾下了一場雪,黑色的雪,帶著致命的魔法因子埋葬諸多生命,族人們都被埋在裏麵,無人生還,包括我。”“你腦子壞掉了嗎。”貝利亞眯起眼睛,埃德蒙的眼神讓她有非常不舒服的感覺。男人充耳不聞,或者說,他此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這場雪已經下了多年,遠在我們出生之前它就在了。你不也聽到鍾聲了嗎。”貝利亞沒聽出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關聯,她打算讓埃德蒙閉嘴然後正常回答她提出的問題,而不是在這說些意義不明的廢話,閉嘴的方法顯然不是口頭警告,貝利亞選擇直接動手,血喙出鞘後再遇埃德蒙的長劍,短兵相接後貝利亞敏捷的出刀很快令對方難以招架,埃德蒙手臂擋住貝利亞的踢擊後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長劍跟貝利亞的短刀同時脫手,兩人幾乎瞬間做出相同的選擇,沒有去撿自己的武器而是拔出短匕,兩道銀弧刀光在半空中擊出火花,力氣稍弱的貝利亞身體後仰,身上卻不見能被利用的破綻,反倒順勢後翻踏上樹幹,返身把埃德蒙踹飛了出去。埃德蒙·博納塞拉摔向背後積滿落葉的狹窄空地,但在甩出去的刹那他甩出自己的匕首,被貝利亞輕鬆躲過,匕首鐸的一聲沒入樹幹,女獵人如法炮製把自己手裏的短匕甩向倒地的男人頭顱,埃德蒙偏頭躲過,臉頰邊拉出一道長長的傷痕。“瞄準心髒更能得手,貝利亞。”貝利亞走上前踩住埃德蒙的胸口,居高臨下,“你不是我的對手,弟弟。而且留你的命是為了問你話。”埃德蒙看著自己的長姐,率先問道:“你想知道什麽?最先逃離的你,還有什麽必要得知這一切。”貝利亞冷哼,“家族想要得到世俗的權力和財富,想消滅吸血鬼,顛覆天使教會的獨裁,這我毫無興趣,可你們觸碰了不該觸碰的東西。”“天使?還是你的兒子?”埃德蒙挑眉,像是沒注意到踩著自己胸口的力道變重了些,“亦或是惡魔屏障消失,家族的動向讓你感到害怕了。”“誰在背後操縱你們。”貝利亞的語氣裏含著某種泠然,“我了解你,埃德蒙,你不可能任由長老擺布,如果某個秘密目標在五百年前就已訂立,讓直到現在的家族都掙不脫這張巨網,比起代代傳承的超乎尋常的執行力,我更願意相信有什麽東西一直在監視這一切,不讓它偏離預定的軌道。”“正確的推斷,隻有博納塞拉最了解博納塞拉。”埃德蒙幹巴巴地回應。貝利亞沉聲,“所以,是什麽。”金發男人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揚起臉看向貝利亞美麗蒼白的麵容,注視對方神采洋溢、有所光澤的眼眸,他如一潭死水的雙眼裏露出諷刺的神態。“距離古曼韋爾越近,控製就越強,經年累月,潛移默化。你早年就離開這裏,把職責拋給留下的人,所以它不得不選我,然後它又選了你的兒子、借此發現他才是真正完美的人選。”貝利亞眯起眼睛,“‘它’是什麽。”“我們是你的血親,可你卻丟下我們,任由我們被腐化。”埃德蒙接著說道:“我們與它的交易時刻伴隨著犧牲。”貝利亞屏息,心中驟然一沉。不是因為埃德蒙說的這番話,她發現匕首造成的傷口沒能讓對方流出一點血。劃出的長痕中隻有黑色。在貝利亞做出反應之前,埃德蒙突然暴起,抓住對方腳踝把地上的短箭插進貝利亞小腿,血頓時迸發而出,貝利亞撤身退後,男人因此脫困。埃德蒙直起身,撚了撚手上的血,輕聲說:“真好啊,你還會流血。”“……你現在到底是什麽東西。”男人笑了下,依舊沒有回答,就好像在以此表明貝利亞過去的不告而別是一種錯誤一般。“你愛上的那個魔女之子應該已經死了,孤鷹不可奢求群山之外的世界,貝利亞,回到我們中間吧,然後你就會跟我們一樣,就會知道我們經曆了什麽。”埃德蒙·博納塞拉對自己身體的異狀不為所動,甚至還心平氣和地說:“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貝利亞,你的兒子和天使此刻就在聖地中,聖地……你好像沒有去過,不知道那裏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而他們再也走不出聖地了。”說完,埃德蒙伸手平舉,他的長劍如活物般飛回手中,在握住武器的瞬間他如利箭般衝向負傷的貝利亞。=======法術序列:dnd的設定,提前準備多個法術並且讓它們按照順序發動,省時省力。(在這個世界大概類似於自動跑代碼吧x第一百四十一章聖地,也就是早已從世人記憶中被抹除的第一庫歌洛仙,如今所在的位置雖然可以被稱作是距離古曼韋爾不遠的某處,但事實上它的入口被製作成空間壓縮的通道,存在於幻象法術分割而成的一個廣袤空間之內,換言之,它隱藏在威斯特大區群山之間不為人知的某處,隻能通過特定方式到達。歌洛仙本該在地理概念上就在古曼韋爾旁邊,但現在卻不然,不知是過去的神匠本人還是惡魔封住整個地域,把它變成一個世界中的獨立境界封存起來,不給任何人窺探其中的機會,卻也被博納塞拉們利用,成為他們隱藏惡魔真身以及避人耳目鍛造聖詠的試驗場。何塞飛到高處俯瞰這個奇異的空間,它的天空仿佛永遠都是黃昏降臨的伊始,沒有日月星辰,金紅光輝是虛假的造影,邊緣近乎無形,自然也不能通過飛躍看似就在不遠處的高山離開此地,這裏像被從人間畫卷中小心翼翼切割而出的遺世,宛如一捧時間凝固的盆景,看來唯有找到那個傳說中唯一的出路才能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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