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說到底,不可能躲開的攻擊還是出現了差池,樹前捂嘴咳嗽的提亞斯消失在原地,風吹走落在樹幹上的紅色粉末,弗林特刹住動作,回頭大喝:“何塞!”在自己的愛人出言提醒前,何塞已經極度默契地抬起手,雖然他在跟隨弗朗西斯先生學習的途中意外被打斷的次數頗多,但他學得最好的兩個法術一個是法力護盾,另一個就是法術反製。瞬間施放的法術反製必須要求對方的血魔法要比反製所用的魔力低微,這在何塞麵前不是問題,作為最初的吸血鬼,他身體裏的惡魔之血濃度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即使這幫人用的施法材料是始祖的血也是一樣。被打斷的血魔法令提亞斯在距離他們不遠的位置顯出身形。“我就說我不習慣用這些東西。”吸血鬼皺眉,看著弗林特緩緩逼近,不禁露出有點期待的神情來,“你能殺得了我嗎,弗林特·博納塞拉。”弗林特無動於衷,風衣的下擺被硬冷的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眼底的殺意毫不虛假,而提亞斯犯下的罪狀也足以被獵人審判。因為一時大意被抓到破綻的提亞斯看似走投無路,此時卻輕飄飄地說:“你不怕他拿著這把怪異的刀又發瘋嗎,何塞·伊諾。”何塞麵上一凜,他這個角度看不到弗林特的表情,但他能看到聖詠的刀柄被獵人握到發顫,還有聽到他骨節捏得咯咯作響的聲音。這不是個好兆頭,要不是突然出現這檔狀況,弗林特都已經不會再碰聖詠了。——他是為了知道提亞斯的位置才再次拔出這把邪門的刀,是為了找到我。何塞沒有說話,而是在心裏默念寒冰牢獄的咒語,這裏距離水域相當近,何塞輕而易舉就能聚集足夠的水汽,他打算先用冰鎖把提亞斯凍起來,無論怎樣,弗林特拿著聖詠的時間越短越好。“弗林特,你先……”但在何塞走上前之前,提亞斯卻露出得逞的笑容,他向前傾了傾身,做出要不顧阻攔先鉗住一個的架勢,並在弗林特反應極快伸手護住何塞時選擇強行扭轉身體,對著身後的懸崖一躍而下。即使弗林特在洞悉提亞斯真正意圖的時候就猛地撲了上去,可聖詠的刀尖還是隻堪堪擦過吸血鬼後頸,帶出一連串血珠和幾絲灰色的碎發,卻沒能砍下他的頭顱。“再見。”提亞斯回過頭,衝著兩人比出告別的手勢,毫無防護地跌向滿是礁石的海水中,就連落水的聲音都被浪花拍岸的巨響掩蓋。如果是普通人類,這一刻已經粉身碎骨,即使是吸血鬼也幾乎隻能落得被無情的海洋吞噬沉入海底的下場。“……”他來到這裏的目的已經完成,至於他的選擇,隻因為這些吸血鬼不覺得現在的獵人有資格審判和處決他們罷了。第一百零七章何塞隻看了崖下一眼,把冰霜的海濤留在身後,立刻回身去掰弗林特的手。而獵人眼底的血色此時狠狠撞進何塞眼中,暴虐又混沌的漩渦積在弗林特的綠眸裏,越來越深,幾乎成了隱含黑暗的墨玉。他沒有在看任何人,而是看向虛空,眼珠一動不動。許久之前那場弗林特浴血的夢境閃現而出,何塞瞳孔巨震,上前拚命搖晃愛人的肩膀,在他耳邊叫喊。“弗林特!放開聖詠,醒醒!”——他身體的痙攣是因為受難體質嗎,這兩次詛咒發作都是因為聖詠,博納塞拉到底造出了一耙什麽樣的武器,又要折磨弗林特多久?沒有過去的心態影響,這回何塞唯有憤怒,他的怒火被點燃,而隔著胸膛,他甚至能聽到弗林特的心髒劇烈到胸腔發顫地跳動。何塞握緊弗林特的手腕,對著他的頸項一口咬了下去。犬齒刺破皮膚,熟悉的氣息湧入口腔。弗林特身體猛地一顫,嘴裏發出咕噥的悶哼,他的呼吸從急促變得輕緩,目光重新聚焦。手上的力氣終於卸下,方才像是長在他手上的刀緩緩垂落,銀灰色的光芒歸於黯淡,最終被弗林特咬著牙收回黑鞘。“哢噠”幾聲鎖扣彈回的聲響,這聲音同樣在弗林特跟何塞心中彈跳,獵人半跪在地上,由何塞擁住他的身體,良久之後,弗林特輕聲說:“對不起。”獵人被何塞咬出的血痕還留在脖子上,即使精悍的上半身沒有絲毫頹然之態,他眼下也有很深的落寞。他反身抱住何塞,又很小心翼翼,好像這一生都沒有這樣擁抱過什麽人,所以他的動作格外輕柔,仿佛被他納入懷中的人稍一使力就會消失一樣。何塞能把弗林特表情上的歉疚看得非常真切,他伸手去摸摸對方冰涼的臉頰,抿著嘴唇問:“這把破刀又跟你說話了嗎。”弗林特搖頭,嘶啞道:“沒有,我什麽都沒聽到。”可是這回在他拔刀的同時,詛咒的痛苦就如影隨形,快得根本難以忽視二者之間隱藏的聯係。這說明什麽,是不是聖詠的“毒素”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大,如若再有幾次,誰也保不齊“弗林特·博納塞拉”會再難恢複神智。——隻能離開,離開就可以拋棄職責,讓他們那些要把弗林特釘死在永恒狩獵裏的陰謀和算計全都落空。何塞聲音發顫地說:“這不是你的錯。”然後,他看向弗林特腰間的長刀,仿佛下定了決心。“我們扔了它吧。”無論它是不是對吸血鬼的殺手鐧,無論它隱藏著什麽秘密,又因怎樣的動機被製造,何塞隻知道,這件東西的存在會給弗林特帶來不可逆轉的痛苦,與其依賴,倒不如直接讓它徹底消失。離開這把刀難道他們就對吸血鬼毫無對策?也許不然,有的時候正因為過分依賴某種事物,眼界和腳步才會就此停滯不前。何塞永遠相信弗林特,無論去到哪裏他都會找到他,這個男人永遠不會讓他失望。弗林特凝視著何塞閃著微光的眼眸。——沒有武器我就不能保護他了嗎,究竟是我使用聖詠,還是聖詠在指揮我的身體?至少弗林特知道,他已經不止一次因為握住它而讓何塞感到心痛了。如果他需要依賴某種東西才有資格守護所愛,那他就等於失去了這種資格。就要結束了,他們很快就可以離開。即使不能用傳送魔法去到海洋的那一頭,即使不能穿過金古山口的迷障,即使許許多多方法都被時間和別人的事跡證實了離開難於登天,他也會不惜一切,把自己跟何塞帶離密督因這張噬人的巨網。到了外麵,沒有人認識他們,沒有人知道他們,他們能得到真正的安寧。——就算是爬,也要從密督因爬出去。弗林特看著何塞,疼痛也已遠去,他把所有的情緒都埋藏在這句話裏,緩緩開口:“好,我們扔了它。”聽到他這句話,何塞無聲地點了點頭,他解下弗林特吊在腰帶上的懸掛箍環,把長刀握在手中。他多麽希望自己麵前有一座火山或是熔爐,能讓他直接把聖詠徹底融成廢渣,可惜他沒有那個條件,隻能回身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把它拋入海中。黑鞘的長刀在黑暗中化為一道模糊的弧線,被何塞甩向幽深海洋,他緊緊盯著長刀射入水中,沉重的金屬就連海水都無法令它浮起,連一點漩渦和翻騰都沒有。他想,這把在弗林特童年時就伴隨他並且給予他折磨的武器,終於不再擁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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