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嗎。”弗林特露出輕微的微笑。“……好像不會。”看著弗林特的笑容,何塞也跟著笑了起來,或者這個表情應該稱之為傻樂,“不許故意笑,你在引誘我。”弗林特看著何塞把自己的麵具拿在手裏擺弄,突然一個想法溜進他鬆弛的內心,他發現何塞的確能夠給人以無限積極的正麵情緒,就連自己這種內心一片黑暗的人都能照耀。弗林特提醒他,“西蒙尼舅舅給的期限是今天午夜前。”“一會兒我就用尋蹤術試試看,快、睡!”何塞蓋住弗林特的眼睛,在他眼前攏起冰涼的暗色。弗林特應該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又過一會兒,確認到對方的呼吸已經變得綿長,何塞這才把手掌從弗林特眼睛上移開,兩手支撐在床上,拉近距離看著弗林特的睡臉。這張沒有瑕疵的俊美麵容因為睡眠失去表情,卻因為沒有表情而不再是憂愁冰冷的模樣,被房間裏燃著的燈光染上暖意。何塞目不轉睛地盯著弗林特的臉,盯到連自己都覺得十分冒犯,然後,他露出由衷的笑容,鄭重而輕緩地說道:“我喜歡你,弗林特。”隨著聲音,何塞的心跟著劇烈地抽緊,但他知道這是自己的幻覺,吸血鬼的心髒既不會跳動也不會因為悸動而震顫,可這一刻的心情卻是無以複加的令人難忘。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僅僅是看著他就會感到快樂,又想要拚命分擔他的痛苦。他像被施了一層魔法,所有看得見的情緒都飄向弗林特,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也都聚焦在這個人身上。——以後就有人喜歡我啦。怕吵醒弗林特,何塞沒有湊得更近,可是他不知道,其實自己喜歡的人沒有睡著。就在何塞思考在弗林特醒過來以後給他一個擁抱並且再告白一次該用什麽姿勢時,假裝自己睡去的弗林特已經結結實實聽到何塞的告白。他沒有選擇睜開眼睛嚇何塞一跳,而是接著調整自己的呼吸變得又深又長,仿佛睡意沉沉。——我愛你。弗林特在心裏回應著何塞,顯得小心翼翼,就好像這一生都沒有如此珍重過一個人,然後笨拙而清晰地將這件事告訴給自己的內心。為此,在“醒來”後他需要更加謹慎地麵對自己的家族以及藏在陰影中的敵人。他此前從來沒有一刻鬆懈過,但現在,他可以在自己所愛的人注視下得到片刻的安寧。“我想想,還是需要翡翠做施法材料……”腦袋放空享受愛與被愛的時間是短暫的,何塞知道自己還有事要做,轉身下床,卻在冷不丁回頭的時候看到門口站著個人。“!!”塞拉米亞斯女士微笑著注視何塞。“對不起,沒有敲門就進來了。”她的聲音輕而婉轉,好像也沒有對床上的獵人產生任何看法,而是對何塞微微一笑,“很久不見了,何塞。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很抱歉沒能在你剛剛來到帕托時就與你見麵。”“沒關係。”見塞拉米亞斯女士像沒看見弗林特一樣跟他說話,何塞輕手輕腳地下床,來到她跟前,平靜地問:“如果早點相見,您準備的說辭也許會跟現在有所不同吧。”“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身為已經存在上千年之久的古老的血族始祖,奧爾加·塞拉米亞斯的時間停留在二十五歲上下,她有雙琥珀色的眼眸,白金色的長發盤在腦後,又在左側的鬢角處留下墜著發飾的一綹。她穿著一件說不上陳舊,但絕不嶄新的白色研究服,側邊開縫式的短鬥篷上裝設計巧妙,令人便於活動手臂,何塞已經在不止一個人身上看到同樣的款式了。自己的“養父”布雷克·科羅塔身上,地窖中的血族始祖奧托克身上。何塞尚且記得二十年前見到她時自己茫然不知前路的心境,跟如今相比著實是天壤之別。塞拉米亞斯見何塞沒有回答,又看向另一邊,“你也想聽嗎,弗林特·博納塞拉。”“??”何塞回過頭,見弗林特不知何時已經從床上坐起來披好衣衫,正無聲無息地看著他們。“你一直醒著?”何塞臉上空白,心中大叫:那剛才的告白已經被聽見了!“嗯。”弗林特安撫性地給了何塞一個眼神,然後從床上撿起麵具戴好,看向惡魔之口的血族始祖,“我也有些疑問。”第六十五章從血族始祖口中,何塞得知這座山上城堡有它自己的名字“艾利特裏莊園”,艾利特裏在古語中是“不老及永恒”的意思。不老的淑女奧爾加·塞拉米亞斯趨避著陽光,帶何塞跟弗林特穿過城堡來到後花園,詢問:“你見過永不凋零的花朵嗎。”何塞還沒弄清為什麽塞拉米亞斯女士要換一個談話的場合,他的思緒剛從弗林特沒有聽他的話去睡覺挪開,尚未跟上思路,隻是下意識地答道:“那種東西應該不存在吧。”白衣的始祖隨即問弗林特,“你呢,博納塞拉的小家夥,你見過嗎。”弗林特搖頭,戴好麵具的獵人重新變得拒人千裏之外,他跟何塞並肩而行,警戒四周,儼然是個稱職的保護者,甚至他戒備的對象包括眼前的始祖。得到默然的回答,塞拉米亞斯眸光一閃,用隻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道:“是嗎……博納塞拉把歌洛仙、真是燒得一點也不剩……”血族始祖神色的變化沒有逃過何塞的眼睛,但他現在平靜得心如止水,幾日前迫切想要與始祖相見然後得到答案,如今卻化為另一種微妙的心態——他很好奇塞拉米亞斯女士會告訴他什麽,或者欺騙他什麽。不過至少現在,白金色的女士依然沉浸於自己剛剛的問題,不緊不慢道:“我帶你們去看。”艾利特裏莊園有座琉璃造的花圃,在陽光下遠遠看去像個巨大而剔透的水晶盒子。塞拉米亞斯女士堂而皇之地走進花圃,向自己身後兩個停頓的人招手,何塞見對方絲毫沒有被陽光侵襲的跡象,安然地“站在”灑滿光明的花圃中,也準備跟上去,拍拍弗林特攔住他的手。“這個玻璃房子應該是特殊的。”何塞笑著調侃,“你在擔心我嗎。”“當然。”弗林特的回答簡單而直接。“……哦。”這人怎麽不按理出牌?難道不該別扭地反駁一句嗎。何塞幹咳一聲,輕輕勾了勾弗林特的手指,拉著他一起走進去。何塞想得沒錯,從外麵看晶瑩剔透的花圃,在內部卻將陽光過濾成暖黃色,沐浴在這樣的“光芒”下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損傷,反而他可以在這裏直視外麵的太陽。何塞從未奢望過成為吸血鬼後還能夠在陽光下行走,注視這顆給世界帶來光與熱的星辰,可這個奢求卻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實現了。被特殊的琉璃過濾後的陽光一點也不刺眼,黃昏的色澤溫柔得像暖洋洋的雨幕,園中錦簇的花團幾乎把石子鋪成的小路掩蓋,有鳥兒在叫不上名字的闊葉喬木間飛來飛去,偶爾的啼鳴悅耳如歌。“這是您造出來的花園嗎。”始祖應該有相當漫長的時間和智慧來做這件事吧。琉璃花園中植物遍地,唯有中央的位置有張供人休憩的小圓桌,白色的桌椅被花朵包圍,精致而素雅。塞拉米亞斯女士已經先行過去坐下,並且招呼何塞也跟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