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坐了下來,問:“你這一切可都還好?前些日子因為顧及父皇,也沒能得空來看看你,你心裏看別怪我這個兄長。”


    沈泊心裏怎麽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老大既然來了,那麽肯定是想與他交好。


    既然此刻他做出的選擇,以前的那些事情,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於是,沈泊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弟弟我現在落難,虧得兩位哥哥還惦記著,心裏甚是念恩。”


    “你這話說得嚴重了,自家兄弟,本就應該相互照拂,談什麽恩情不恩情。”書房裏燒著炭火,沈淮烤了烤手,這才裝作不在意地說,“對了,小五回京了。今天一大早,老二就帶著他進宮去了。突然失蹤兩個月,我本來以為小五遇到了什麽不測,剛剛過來的時候,王妃恰好從宮裏請安回來,說是小五的臉好了。”


    “臉好了?”沈澤有些不懂沈淮在說什麽,“大哥什麽意思?”


    沈淮說:“你我都知道,小五從出生開始,就容貌醜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不但長得高大威猛,而且容貌清俊,都是與父皇最為相似。”


    沈泊道:“這是什麽邪門術法?還能改變容貌?”


    “不知。”沈淮搖搖頭,說得漫不經心,“小五發生了什麽,誰都不知道。不過,因為這副極像父皇的麵孔,小五的確是惹得父皇十分高興。聽說,父皇口諭,已經說要封他為燕王。”


    沈澤道:“燕王……這可是父皇當年做王爺時候的封號,現在給小五,可見十分重視他。”


    宮闈中的事情,沈祿賜死曹妃的真正原因,沒人知道。所以,沈澤也並不曉得當初自己五弟是被下了毒。


    “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五弟怎能輕易改頭換麵?還有,這世上也當真有那些巫術?竟然能夠……”沈澤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他覺得這些都太過荒謬。


    沈淮說:“不管怎麽樣,五弟得封燕王,這是好事情。”


    沈澤頗為氣憤地說:“如此這般,那改明兒我也去換一張臉回來。”想了想,又說,“算了,不說這些。”


    沈澤情緒激動,沈淮並不理會,隻是裝作沒有看到一樣。


    沈泊卻知曉沈淮此番前來的意圖,笑著說:“以往初冬的時候,父皇都喜歡帶著咱們幾個去獵場狩獵。今年父皇逢喜事,五弟又立有戰功,想必父皇更是願意好好操辦這次狩獵。”


    “那是自然,這次頭籌必然是屬於小五的。”


    沈泊說:“老二從來不願出風頭,他怕父皇忌憚他,所以回回都收斂鋒芒。這回,肯定是小五贏。”


    “不管是小五也好,老二也好。他們如今風頭正盛,若是在父皇跟前說幾句我的不好,我想,我更是萬劫不複。”


    沈澤道:“四弟騎射功夫若說輸老二,我是信的。但是小五算什麽?隻要你去,肯定沒小五什麽事情。”


    “我是戴罪之身,想去,也得父皇同意才行。”沈泊搖搖頭,“我想我還是算了,這個年,就這樣過吧。”


    ……


    沈澤回去思前想後,還是決定進宮去。


    沈澤去棲鳳宮的時候,沈洪人還在。沈浥隨著沈祿去了禦書房,商討邊疆之事去了。


    甜珠跟洪欣也陪在德妃身邊,德妃聽宮人說趙王殿下來了,忙高興的讓人喚他進來。


    “兒臣給母妃請安。”沈澤行禮。


    德妃道:“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王妃呢?”


    沈澤低著頭說:“兒臣聽說五弟回來了,就想著進宮來看看。王妃人還在王府,兒臣沒有告訴她。”


    德妃道:“既如此,你便過來坐吧。”她指著沈洪說,“過來瞧瞧你五弟。”


    沈澤目光在殿下掃了一圈,隻說:“兒臣並未瞧見五弟,五弟人在哪兒?”


    “可不就是在你眼前?”德妃說,“你們兄弟久未相見了,再說,小五如今身上毒解了,變了容貌,你一時間沒有認出來,也不怪你。小五,你過來。”


    沈洪倒是走到沈澤跟前,翩翩有禮行了禮:“三哥。”


    沈澤負著手,眉心輕蹙:“我認識的五弟,不是你這樣的。”


    沈澤明顯有些來找茬的意思,但是沈洪卻並不在乎,隻如實說:“當年母妃在懷我的時候,被小人下了毒藥,這才導致我一出生便就中毒在身。麵容極為醜陋,不堪入目不說,還連累了母親受罪,被指責汙蔑。現在我身上的毒終於解除了,最開心的倒不是自己的容貌英俊了,而是母妃終於不再受懷疑與猜忌。”


    “不過,見三哥這樣,好像並不希望我解毒。”沈洪笑著,“我也知道,三哥從小就不喜歡我。”


    沈澤覺得沈洪這是在強詞奪理:“什麽毒?竟然可以叫人麵目全非?又是什麽解藥?竟然這麽神奇。五弟,你自己做了什麽討得父皇高興,難道自己心裏不知道嗎?”


    第136章 大結局(一)


    沈澤是完全站在了沈泊那一邊,所以,旁人的話,他根本聽不進去。


    他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他看到的,就是老四母親被賜死,而老四由親王被貶黜為郡王,從此受盡父皇冷落。沈澤是自小在曹氏膝下長大的,與沈泊更似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德妃本來是高高興興的,小五不但平反了,而且如今也回來了。


    一家和和睦睦呆在一起,本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但是德妃怎麽也沒有想到,這老三進宮來,竟然不為小五感到高興,反而還出言不遜。


    “老三!你在胡說什麽?”德妃徹底被惹怒了,拍著桌案,“大逆不道的東西,你給本宮滾出去。”


    沈澤愚蠢,他敢頂撞沈浥,敢斥責沈洪,卻是還算孝順,到底不敢在德妃麵前放肆。但是這種地方,他也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這些人,他也不想再看到。


    “兒子告退。”沈澤草草道了別,轉身就要離去。


    “回來!”德妃喊住了他,她尚且還在氣頭上,胸口劇烈起伏著說,“敦郡王到底對你說了什麽?你竟然這樣聽他的話。母妃說什麽,你都不聽?”


    “兒子不敢。”沈澤拱手彎腰。


    “你不敢?你如今多猖狂,可還有什麽不敢的?”德妃絲毫不留情麵,竭力訓斥沈澤道,“你目無兄長,又不愛護幼弟,眼裏隻有奸妃和她的兒子。早知道你會長成如今這個樣子,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來。”


    “母親生下兒子來,從一開始便是錯的。”沈澤心裏未必就沒有委屈,“我雖然是您的兒子,可是從小卻是曹母妃養大的。母親難道忘了嗎?在你的眼裏,隻有老二跟小五,何曾有過我這個兒子?”


    “當然,你嫌棄我不如老二聰慧,嫌棄我不比小五孝順。您有兩個兒子就夠了,又何必還在乎我?”


    “你糊塗!”德妃被他氣得隻覺得胸口疼。


    但是她還是想把話徹徹底底說清楚了。


    今天她將話說個清楚明白,如果他完全知道真相後,還是這般愚昧無知。那麽,她真的也不必再對他抱有什麽希望了。


    “你們都退下去。”德妃下了命令,讓殿裏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婢女跟小太監退出去。


    偌大的宮殿裏,隻剩下幾個自己人後,德妃才歎了口氣,指了一旁道:“都別站著了,坐下來說罷。”見沈澤依舊站著不動,她也懶得管他,隻道,“當初,曹奸後掌控朝局把持朝政,不但攪亂朝堂,同時也想控製幾位駐守邊塞的藩王。而你父皇,就是其中之一。”


    “曹家的權勢,當時實在太大。曹後也是雷霆手腕,她在每個藩王的王府裏,都安插了一個曹家的姑娘。你所謂的曹母妃,就是曹家安插在你父皇身邊的。”


    “你曹母妃,其實並非你表麵上看到的那樣單純明理。她畢竟是曹家養大的人,心裏怎麽可能一點城府算計都沒有?我起初也以為,她不過也是一個可憐的棋子罷了。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並非如此。從她進王府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在籌謀著要完全奪走你父皇。”


    “包括他那個人,也包括那顆心。”


    “想當初,我與你父皇,也是伉儷情深。她想橫插一腳,根本不可能。所以,她便絞盡腦汁費盡心思,來陷害我。她知道你父皇最在意什麽,所以,她便利用他的弱點,成功達到了她的目的。這二十多年來,她一直活在虛偽中。你說你是她養大的?可是你怎麽知道母親不想養你在身邊?”


    “她養你,也是為了要利用你。現在她的目的達到了,果然你隻與敦郡王要好,而置自己的兩個親兄弟不顧。沈澤!你也是跟著夫子讀聖賢書長大的,你也學過策論,謀略,學過孫子兵法,難道,心裏真的就覺得,他們母子是好人?”


    沈澤微垂著頭,他此刻心裏慌亂,他什麽都不知道。


    德妃繼續說:“不然你以為你父皇為什麽賜死她?如果不是她做了什麽太過分的事情,依著你父皇的溫潤性情,不可能會讓她死。”


    “當初她設計讓你父皇認為母親不貞不忠,趁你父皇百般冷落母親的時候,她又再下了一劑猛藥,在母親吃的安胎藥中,下了毒藥。這毒藥不會傷害母親的身子,但是卻讓你弟弟從一生下來就備受質疑。他容貌醜陋,你父皇說他是苟且而成的奸胎,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母親拚死保你弟弟,卻換來你父皇十年冷落。這十年,別說是護你,就是母親自己都自身難保。”


    “澤兒,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她耍手段陷害母親,母親怎麽會不養你在身邊?”德妃越說越覺得心痛。


    她的夫君,她的兒子,都在懷疑她。


    沈澤目光渙散,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他不敢相信,那個平時待他溫柔大方的曹母妃,竟然會是母妃口中所說的那個歹毒的婦人。


    “我不知道。”沈澤搖頭,“這隻是母妃的一麵之詞,我不知道……”


    德妃輕笑:“是啊,生恩不如養恩大。曹麗彤就算死了,她也不算輸得太慘。至少,自己親生兒子不認自己、懷疑自己這一點,足以讓我痛心疾首。”


    別人都沒有說話,隻洪欣實在看不下去,站出來說:“趙王殿下竟然不信德妃娘娘說的話,也不信自己兄弟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既如此,趙王殿下往後便隻與敦郡王走得近好了,隻去孝敬那亡魂曹氏,此番又來德妃娘娘宮裏做什麽?”


    洪欣長在鄉野,脾性張揚,最是瞧不得那些愚蠢之人。此番也不管身在何處,隻覺心中不爽,便要一吐為快。


    德妃道:“欣兒,你過來。”


    洪欣狠狠剜了沈澤一眼,隻乖巧依偎在德妃身邊。德妃道:“你若是不信母妃說的話,大可以去問你父皇。隻是一點,母妃不指望你能親近自己的兩個親兄弟,但是你也別為他人所利用了。”


    沈澤隻說:“兒子告退。”


    ……


    沈澤在皇宮裏徘徊了許久,最後還是去了沈祿的書房。


    恰好,門口跟沈浥撞了個正著。見是三弟沈澤,沈浥垂眸睥睨,雙手輕輕負在身後,威嚴十足。


    倒是沈澤,望了眼沈浥後,恭敬道:“二哥。”


    沈浥說:“小五回來了,你既然進宮,可去了母妃那裏見過?”


    “已經見過。”沈澤道,“此番來找父皇,正是有些事情想要問父皇。”


    沈浥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隻衝他揮揮手。而後,他便大步走下台階,往棲鳳宮的方向去。


    沈浥離開後,沈祿正準備處理奏折。壽公公走進來說:“陛下,趙王殿下來了。”


    沈祿抬眼隻看了一眼,問:“他不在自己王府裏呆著,也不去他母妃宮裏陪著小五,現在來朕這裏幹什麽?不見。”


    “是。”壽公公應著,走到了殿外,“趙王殿下,陛下這會兒子忙著呢,您改日再來請安吧。”


    沈澤心中有疑惑,非得問個清楚明白。所以,堅持說:“本王真的有要事要問父皇,還勞煩公公幫忙再說幾句。本王不會耽誤父皇太久時間,說幾句就走。”


    “這個……”壽公公為難,但還是答應了說,“那殿下您稍後,容奴才再去通報一聲。”


    過了沒一會兒功夫,壽公公又出來了道:“趙王殿下,陛下喚您進去呢。”


    “多謝公公。”沈澤衝壽公公抱拳,算是答謝了,而後迅速朝殿內去,請安道,“兒臣見過父皇。”


    “你來找朕什麽事?”沈祿隻看了沈澤一眼,讓他坐下後,他則繼續批折子。


    沈澤說:“兒臣剛剛去了母妃宮裏,有一件事情,想向父皇證實。”


    沈祿多半已經猜得到他要問什麽了,他擱下筆道:“在你心目中,難道還覺得你母妃會騙你嗎?”


    “兒臣不敢。”沈澤道,“隻是兒臣覺得……曹母妃不該是母親說的那個樣子,她待兒臣很好,兒臣不敢相信。”


    “曹母妃?”沈祿怒道,“他是罪婦,如何擔得起‘母妃’這兩個字?”


    “是,兒臣知錯。”沈澤忙站起身子來,彎腰說,“她真的……如母妃說的那樣,歹毒異常,當初抱養兒臣,也是出於算計嗎?”


    “你這是在懷疑朕的處決嗎?曹氏的真正死因,朕沒有對外公布,是因為還要顧及著皇家顏麵。如今既然你母親已經全部什麽都告訴你了,你往後該怎麽做,自己心裏該清楚。這麽點事情,還需要親自來問朕?叫你母親如何不傷心。朕此刻也不想見你,你且回去吧。”


    “兒臣知錯了。”沈澤跪了下來,匍匐在地,行君臣大禮,“兒臣會親自去給母親請罪。隻是這件事情,縱然曹氏再錯,怕是四弟並不知情。這些日子來,四弟一直將自己關在府邸,他也算是在閉門思過。曹氏的事情,他肯定是不知情的。”


    “朕當然知道,否則的話,也不會隻貶他為郡王。”沈祿說,“你與老四關係好固然好,但是也得關心你母親。因為曹氏的事情,你母親受了極大的委屈,她厭惡老四,也是情有可原。”


    “是,父皇。”沈澤想了想,又說,“眼下到了年底,敦郡王府怎麽也得稍稍熱鬧一些。每年冬日的狩獵,這回父皇讓老四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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