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怎麽在這裏?”甜珠問得小心翼翼,她喉嚨幹澀,嗓子也有些啞,聲音很低,問完後,目光朝鄰床的青梅落去。


    青梅睡得很熟,沈浥負手朝甜珠走近一步說:“她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你對她做了什麽?”


    “我不會害她。”沈浥字句冷沉,此刻臉色也如黑雲密布,陰森可怖,他深邃的眼眸,一直盯著甜珠的臉,問得認真,“你認不認識我?”


    甜珠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會這麽問,不由得嚇了一跳。她低下腦袋,雙手緊緊攥住被子。


    她知道自己此刻應該下去給他行禮,但是她衣衫不整,怎麽下床去?他既不提,甜珠索性當做一時驚慌忘記了。


    反正,他不會在乎這些禮節的。


    “民婦怎麽會識得王子。”甜珠明顯有些心虛,聲音越發低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但是她看得明白,他沒有重生,他還不是前世那個楚王。


    雖然甜珠否認了,但是沈浥卻越發心中存疑。因為他看得明白,眼前這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子,她該是識得自己的。


    這也是讓他惱怒的另外一個原因,那個夢實在來得奇怪,他尋不到絲毫蛛絲馬跡。可偏偏,看她的樣子,好像都知道?


    沈浥逼問:“說實話!”


    聲音一次比一次拔高,態度也一次比一次嚴肅。甜珠被他冷不丁一聲嚴厲斥責嚇到了,驚了下,然後抬眸看向他。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她除了懼怕外,也有些惱意呢,但是她可不敢吼回去,隻依舊壓低聲音說,“總共,也就見過您兩回,今天才是第三次。”她啞著嗓子,說得有氣無力,可憐兮兮的,“這裏……這裏是民婦住的地方,請您還是離開的好,要是讓人知道了,說不清楚。”


    沈浥兩隻手交握擱在腹前,也不說話,就看著甜珠。


    狹小的屋裏,瞬間又安靜下來。甜珠覺得壓抑,偏她也不能怎麽辦,想來想去,就隻能裝暈了。甜珠倒下下去,沈浥默了會兒,走到床邊坐下,目光垂落,看著她燒得火紅的一張臉,又想到那日她跳湖救人的場景。


    “拿半條命,救一個人,是不是覺得很值?”沈浥語氣倒是好了不少。


    甜珠本來想不搭理的,讓他知道自己暈了,等他走了就好。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個反應……而且她覺得,她要是再這樣僵持下去,他真會坐到天亮。


    這種較量,上一世,甜珠就見識過了。他有很多手段對付她,甜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雖然他現在還不是十年後那個,可不還是一個人麽?


    所以,甜珠又乖乖爬坐起來,裹著被子往床裏邊靠,目光悄悄朝沈浥那邊看去。她看去的時候,恰好對上那雙叫人探尋不透的深色眼眸。


    “想攀附權貴,拿命抵。有沒有想過,萬一命都沒了,要那富貴何用?”沈浥聲音依舊很冷。


    甜珠說:“夫人小姐待我好,我看到了,就去救人了,什麽都沒想。”甜珠還是有些心虛的,雖然當時救人的時候的確沒想太多,但是事後,她的確是考慮到這一層了的。


    “做夢嗎?”沈浥忽然問。


    “啊?”話題轉得太快了,甜珠看著他,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沈浥黑眸也定定落在甜珠身上,離得近了,他可以將她整張臉都看得很清楚。這張臉就近在眼前,比夢裏,來得要清楚。見她雙頰緋紅,發絲散落,緊緊裹著被子瞪著他,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知怎麽的,沈浥想到了夢裏的某些場景……她坐在自己懷裏,也是這樣的衣衫不整,身子上下起伏,頭仰著,眉頭皺著,貝齒緊緊咬著紅唇,輕輕的哼叫聲從牙縫裏蹦出來,臉上表情很奇怪,不知道她是痛苦,還是舒服。


    沈浥很惱火,做了那種夢後,忍不住的,就跑來找人了。他想探個明白,卻又拿跟前這個唯唯諾諾的小女人,沒有一點辦法。


    人就在眼前,他想到那些畫麵後,便渾身燥熱得一發不可收拾。沈浥非常不喜歡這種感覺,好似冥冥之中,他在受控於什麽人一般。


    從隨身攜帶的藥瓶中掏出一粒藥丸來,塞進甜珠嘴裏後,他則起身大步離開。


    甜珠咳了兩聲,忙下床去,倒水喝。


    ……


    甜珠這兩日身子見好得很快,原還發熱的,現在不但渾身熱退了,氣色也好了很多,人也精神起來。徐嫣過來看她的時候,甜珠正坐在窗前做繡活,聽說四小姐來了,她連忙站起身子來。


    “見過四小姐。”甜珠老老實實行規矩。


    徐嫣請的是城裏最好的大夫,又有一屋子丫鬟婆子悉心照料,所以,她此番氣色也好多了。


    徐嫣看著甜珠,細細打量,心中倒是一拎,她覺得她生得太好看。穿得樸素,那日又低著腦袋,她沒細瞧,今天細瞧過,總覺得單論容貌的話,不比她見過的那些世家千金差。而且,她嘴角有梨渦,讓她想起了姐姐來……


    想到姐姐,徐嫣又覺得,她長相與姐姐,倒是也有幾分相似。


    不由得,便生了份好感來,徐嫣問:“你身子大好了嗎?”


    “多謝四小姐關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甜珠自始至終,都是老老實實的。


    徐嫣朝桌上望了眼,看到那大紅的嫁妝,她便沒了什麽興致。她的那門親事,她自己一直都是不滿意的。


    “別總呆在屋裏,走,陪我出去走走吧。”徐嫣邀請甜珠一道出門,“府上若論雅致的東西,就屬梅花了。今年梅花比去年開得還要好,三哥請了書院的同窗來家賞梅作詩,我們一道去看看。”


    甜珠下意識想拒絕,但徐嫣似乎替她做了決定似的,拉了拉她手,就往外走。


    甜珠沒再說更多,隻跟著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具體情況是這樣的,某天夜裏,某位王子又做夢了,這回不但夢到了人,還出現了羞羞羞的畫麵。一般隻有女人肖想他的份,他怎麽能總做那種“春”夢?簡直有失身份,於是他忍不了了。謔謔謔跑到人家跟前,想要算賬,本來腹稿都打好了,戰場上殺敵都不怕,會怕一個小女子?笑話!結果臨陣……脫逃了。不但沒拿人家怎麽樣,還搭上一顆藥丸,某神醫送的(此處應有神醫咆哮聲……)


    阿息:說好的心狠手辣又霸道高冷的人設呢?


    ps:上一章紅包送了,這章繼續哦~


    第8章


    如今徐仲山一家住的地方,並非府衙。六年前,徐仲山剛到燕州任知府的時候,就看中了這處宅院裏的梅花,便花了大價錢置辦下來。燕州雖嚴寒,氣候也十分惡劣,而且北邊還不斷有突厥兵來連番騷擾……


    但徐家一家都鍾愛梅花,再說在這裏一住就住了六年,倒是也習慣了。平日裏,每到冬天,這燕州城裏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會慕名來打攪。


    徐仲山好客,十分願意多結交一些朋友。徐迦性子隨父親,每逢冬日,都會邀請書院裏幾個要好的同窗家來。


    喝茶看雪,賞梅作詩,做盡風流雅致之事。


    大周朝民風開放,男女之別防得不是太嚴。所以徐嫣帶著甜珠一道去梅園的時候,徐迦不但沒有趕人回去,反倒是邀請一起坐下來。


    “三哥,她就是那日跳入水中救我的繡娘,叫甜珠。”徐嫣給自己三哥徐迦介紹甜珠,也算是給了甜珠一個臉麵。


    徐迦目光落在甜珠身上,麵上笑容可掬,隻道:“多謝對舍妹的救命之恩,既然來了,便也坐吧。”


    甜珠根本不想留在這裏,尤其是瞧見了許致也在。她朝許致那邊看去的時候,許致也正擰著眉心看她,甜珠隻想老老實實賺錢過自己的日子,不想鬧出什麽事端來,便朝著徐迦稍一俯身,然後說:“民婦那裏還有許多活要做,就不攪了公子小姐們的雅興了。”


    “那便回吧。”徐迦點頭同意了。


    徐嫣說:“府上的梅花,想來看的人可是很多的。甜珠,你真不想留下?那些勞什子嫁妝,隻要你不想做,我可以去跟娘說。”


    甜珠忙道:“我想做。”她一直略低半頭,謙而不卑,卻有些唯諾和謹慎,“再說,民婦來府上,就是做這個的。之前因為夫人小姐照拂,才給了我假,現在身子已經大好了,哪能再偷懶。”


    徐嫣見她執著,便也不再強留,隻說:“既然這樣,那你就回去吧。”


    “等等!”甜珠正準備離開,人群中,響起一道略微有些慵懶的聲音來。隨即,便有一著明藍色袍子的年輕男子起身,踱步朝甜珠走來,走近後細細看了會兒甜珠,繼而看向徐迦道,“子潤,這位小娘子,是誰啊?剛剛聽她自稱民婦,看著年紀挺小的,已經嫁人了?”


    徐迦自知這位督軍府的長公子不好得罪,便和顏悅色笑說:“府上的繡娘,不值得與陳公子一提。”順便給甜珠使眼色,“下去吧。”


    “是。”甜珠匆匆俯身朝那位陳公子行一禮,就要走,卻被陳衝伸手攔下。


    陳衝手輕輕捏住甜珠下巴,甜珠想甩甩不開,被迫揚起腦袋。陳衝目光絲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甜珠,眼裏閃過一抹驚豔和玩味,忽然大笑起來。


    他一把摟過甜珠纖細的腰,擒住她一隻手說:“像你這種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若是嫁給那些凡夫俗子,豈不是可惜了?你瞧瞧你的這雙手,又紅又糙的,大冬天不在家裏暖被窩,怎麽還四處找活做。”


    “你的男人啊,可真是沒有本事。我要是他,怎麽舍得你做這些?”


    甜珠一邊使勁推搡一邊說:“我要去幹活了,你放開我!”


    “還幹什麽活?隻要我一句話,徐家,肯定會把你給我。”陳家握兵權,陳衝在燕州,是出了名的小霸王,別說是普通百姓,就是像徐迦這樣身份的,也不敢輕易招惹他。陳衝說的沒錯,隻要他開口,徐家不會為了護一個小婦人,而得罪陳衝。


    這個人,隻要他想要,就是要定了。


    甜珠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這號人物不好惹,便看向徐嫣求救道:“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我是嫁了人的。我來府上是清清白白做事情的,四小姐,我該回去了。”


    徐嫣也是後悔,早知道這二世祖在,她別說帶甜珠來了,她自己也不會來的。徐嫣也挺怕陳衝,好在陳衝膽子還沒大到敢輕薄國公府的小姐。


    “陳公子,甜珠可不是什麽下等的婦人,她救過我一命,我待她如同姐妹。今日隻要陳公子放過甜珠,我們都會心懷感謝。”徐嫣隱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住,心裏痛恨極了這種人,卻無可奈何,“今日來的,也都是南山書院的諸位才子,陳公子莫不是想叫人看笑話?”


    陳衝不在乎:“徐四小姐,今天這個小娘子,我是要定了。”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冷沉的字句,不疾不徐傳過來。


    眾人尋著聲音望去,就見八角涼亭下,一身黑袍的沈浥正穩步走來。他手裏,還牽著個三歲左右的男童。


    放眼望去都是白,那一抹極致到華貴的黑,顯得特別耀眼。


    “姐夫!”看到沈浥,徐嫣臉上有止不住的雀躍。


    沈浥沒看徐嫣一眼,目光隻落在陳衝身上。沈浥進來後,亭裏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見過二王子。”


    “沈浥,怎麽這種事情你也管?”陳衝臉色變了,態度前後也變了,沒之前囂張,但是也沒有想放手的意思,“你們燕王府與我督軍府,素來井水不放河水,我陳衝喜歡什麽女人,關你什麽事?你自己可是想好了,別做後悔的事情!”


    “今天這件事,你若不怕丟人,鬧到京城太後跟陛下那裏,也無妨。恰好,將近年關,也是時候進京朝見了。”沈浥身姿筆挺,他比陳衝高半頭,隻居高臨下,垂眸睇著他,“到時候你看看,太後跟陛下……會偏幫誰?你陳家雖掌兵權,有著燕州數萬兵馬,但我燕王府……畢竟姓沈。”


    陳衝在燕州可以橫著走,誰都不怕,唯獨怕這燕王府的二王子。他可是聽說過,這個沈浥,在邊關殺敵無數,令敵人聞風散膽。北邊的突厥軍每到冬天就來少燒殺擄掠,搶糧食,搶女人,也隻有這個沈浥壓得住。


    陳衝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他戰場上殘暴的樣子,但是父親不止一回對他說過,別招惹這個人……


    來燕州這幾年,他從沒惹過沈浥。倒是今天,他主動惹自己了……


    “好!好!很好!”陳衝仰麵一陣狂笑,笑完後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是沈兄看中的女人,那我就拱手相讓了。今天是沒心情賞花賞雪了,子潤,告辭。”


    徐迦皮笑肉不笑:“請便。”


    等陳衝走後,徐嫣才抱怨說:“三哥,他又不是南山書院的學生,你請他來做什麽?還好姐夫及時來了,不然的話,甜珠可遭殃了。”


    徐迦蹙眉:“他自己想來,誰攔得住?行了,你今天也有點失禮,來之前,怎麽不打聲招呼?冒冒失失的,回去自己好好反省。”


    見沈浥來,徐嫣倒是不太想走了。但見他來了後,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又想到那日她跌入湖裏、而他轉身就走的事情來,徐嫣覺得委屈,掩麵跑了。


    “四小姐……”甜珠匆匆行一禮,追了過去。


    徐迦邀請沈浥上坐,沈浥牽著平安一起坐了過去。坐下後,他才將目光朝許致落去。


    “這位公子是誰?之前沒見過。”沈浥看著許致,黑眸攢亮,似笑非笑。


    自始至終,許致頭都沒敢抬一下,他是生怕甜珠朝他求救。怕在徐家,丟了臉麵。當聽到沈浥的聲音的時候,他才抬頭看去,發現他看著自己。


    許致忙起身,拱手抱拳:“學生許致,見過二王子。”


    徐迦說:“他是青銅人,剛來南山書院不久。你之前沒見過,也是正常。”


    沈浥之前查過甜珠,自然知道這許致。不過,既然人家夫妻都不戳破的事情,他去管,未免就太沒意思了些。


    ……


    甜珠回去後不久,青梅也得知了梅園裏發生的事情,嚇得不輕。丟下手上的活,忙趕了回來。


    “還好有二王子在,不然的話,你就慘了。”青梅比甜珠早來省城一段日子,再加上平時在大廚房幹活,聽了不少事,“這個陳公子,是督軍府的長公子,平時橫行霸道的。陳督軍根本不管,任由兒子胡作非為。”


    說罷,左右瞧了瞧,聲音壓低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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