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球呢。”不知打哪兒鑽出來的人冒出酒窩,被風吹亂的劉海散在額前,“爸?”聽著他久違的、帶著他特有嘲諷的一聲“爸”,又聽著他的聲音,溫烈丘一時沒能回過神兒來。見溫烈丘沒反應李負代撇撇嘴,把球扔回給他,“我還以為你會挺想我呢,看來也就這樣哈。”讓溫烈丘發怔的是李負代的聲音。他的聲音聽著很清朗,在某些音節上還是有些啞,卻不是之前那種幹啞,是他原本音色中特別的音色。好聽的少年音,讓短短一句話像貓尾一樣在溫烈丘心上瘙了又瘙。第73章 舌尖舔過上唇後,這個笑就徹底消失了。回來後聽見打球的聲音,李負代便直奔了小球場找溫烈丘,都還沒和溫奶奶打招呼。等兩人一起進屋時,寧見淵和溫奶奶已談上了,手邊的茶泛著熱氣,大小不一顏色繽紛的食品盒擺滿大半張桌子。見李負代和溫烈丘進來,話題暫時擱置,寧見淵起身,自然地先攬過李負代,把人按在座位上和他談論起桌子上他們帶回來的特產禮物來。溫烈丘站著,聽那意思他們為了這些東西似乎轉了不少地方,就是為了給他們帶地道的特產。聽著他們的討論,實話,他一點兒都不領情,光為這些無聊的事兒耽誤時間。寧見淵言語中都是愉悅,還有些得意,“聽我的沒錯吧,特產就得在市井小巷裏買。”他的手一直在李負代肩上擱著,說完才記起一旁的溫烈丘,“快來嚐嚐,我倆千裏迢迢帶回來的,應該還不錯。”掃了掃他還停在李負代肩上的手,溫烈丘前幾天的那種不明心緒瞬間複蘇。要不是李負代伸手拉他,他還真不會坐下。四人坐著,真正在閑聊的隻有寧見淵和溫奶奶。寧見淵有一句沒一句地講著他們的旅行,句句不離李負代。他們帶回來的東西,溫烈丘碰都不碰。而且寧見淵的話沒聽幾句他就覺得膩歪,這人字裏行間表述的,不過就是這次旅行多開心,他和李負代相處的多融洽,他們的關係又變得多親昵。讓溫烈丘覺得更膩歪的是,他發現寧見淵並沒誇張。雖說他身邊兒的李負代跟沒事兒人似得話也不說,光嚼寧見淵挑給他的點心,他還是看出來,他倆之間的感覺變了,且有了種默契。耐著性子又聽了一會兒,溫烈丘實在是受夠了,他用膝蓋頂了頂坐在身邊的李負代,看人鼓著腮幫子轉過頭來,就問,“你怎麽樣。”他們進來之前寧見淵和他奶奶說了什麽他也沒聽著,他才不想管他們帶了什麽回來相處又多愉快,他關心的就隻有李負代的狀況,隻是他還沒隱去心裏的厭煩就問出了口,聽著像不太耐煩。同桌的距離,即使他隻是想和李負代交談,其他人也把他的話聽得清楚。好在,誰都沒在意他的口吻。“還算不錯吧。”李負代先回頭看了寧見淵一眼,才又轉回來,“挺順利。”他這一下意識的動作讓溫烈丘接下來沒再多說半句話。溫烈丘所問的,又連上了寧見淵他們方才的談話,這也是溫奶奶關心的。借此,寧見淵又繼續講述起現狀來。輔助睡眠和心理銜接,是寧見淵提出的、李負代現階段的治療方式。不難發現,李負代現下的狀態是一種死循環,因為恐懼,所以產生噩夢,產生噩夢,又持續恐懼。其中最大的問題,是從噩夢中醒來後,李負代不自主的深陷意識。寧見淵的用意很簡單,就是幫助李負代把噩夢和現實完全區分開,將噩夢時間孤立、壓縮,最後,即使不能讓噩夢徹底消失,也能讓其成為不影響生活的正常因素。輔助睡眠的方式有很多,最有效的就是睡眠環境的構建。而心理銜接,除了李負代對自我的心理疏導及暗示之外,來自他自體之外的穩定和安全感也很重要。這樣的治療方式聽著簡單,卻是需要持之以恒去實行、抗爭的。寧見淵沒說的是,對於李負代,他得不出別的治療方案。吃過晚飯,溫烈丘一刻不停地把李負代拉回了自己房間。有了寧見淵,想找個隻有他倆的地方說話都不容易。他倆麵對麵坐在床角,黑貓聽見了李負代的聲音,踱著步子湊近,跳進了他懷裏。“你說實話,有效果嗎?”開口就是對寧見淵的質疑,溫烈丘不想聽他醫學報告一樣的內容,他要聽李負代告訴他。李負代摟著貓,轉著眼睛想了一圈兒,“有。”他的語氣讓溫烈丘有些不是滋味兒,單單一個字兒,他就聽出了他對寧見淵的肯定。再次清清楚楚地聽他的聲音,溫烈丘的目光慢慢落在他的唇上。李負代笑起來,“怎麽了。”“聲音。”“是啊,好啦。”李負代手指在他眼前晃,“是不是該給我根兒煙?”“……順便戒了挺好。”溫烈丘擋開他的手,這副嗓音配他的臉,才相符,很好聽,但他都沒說。“這幾天、在外麵……”他掃了李負代一眼,問了最在意的,“怎麽睡?”“晚上睡啊。”溫烈丘不自覺擰擰眉,“我問你倆。”“我倆?……”李負代抬抬眉,冒笑,“都晚上睡。”溫烈丘幾乎被李負代氣出笑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一間?同床?”“一間。”李負代依舊笑著,裝了個乖,“兩張床。”想想寧見淵要照顧李負代,兩人住兩間才不合理,溫烈丘也不再繃著。幾天不見,總覺得李負代又瘦了回去。他抬手在他額前理了理劉海,歎息一聲,“在外麵,做噩夢了嗎。”這是悄無聲息的又在質疑。“還真沒有。”“如果照那個誰說的去做,”溫烈丘遲疑又關切,“……以後就不會做那些夢了?”“隻是這些天沒有,具體要多久……”李負代臉上的神色變得很快,下一句話就轉了彎兒,“不過也沒關係,畢竟寧見淵很會講故事,不像你似……”他話沒說完,溫烈丘的手就轉移掐上了他的臉頰,雖然隻用了半分力,卻扯著不鬆開,夾雜著他的低罵,“聽你意思還準備長時間和他耗著?……出去這麽久你們都幹嗎了?”他一頓,板著臉補充道,“全部告訴我。”“沒什麽特別的啊,每天溜溜達達吃吃喝喝,然後睡前就聽他講故事……看很枯燥的電影,聽很多白噪音然後吃藥。”扯下他的手李負代砸吧了一下嘴,“其實我覺得那些藥,不如奶奶的湯好。”“……就這樣?”溫烈丘半信半疑。剛才寧見淵所說的輔助睡眠,因李負代的敘述有了實景。想想大半夜兩人呆一起的情境,他就周身泛寒意。李負代頭點了一半,又忽然想起漏了一項,他把貓推到一邊兒,張開胳膊去撲溫烈丘,“還有這樣。”被他壓著溫烈丘臉都僵了,“……他抱你?!”“我抱他。”溫烈丘緊皺著眉推開他,“為什麽?”李負代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他說擁抱是很好的解壓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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