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視線輕飄飄地從山堯身上劃過,落在易南身上頓了幾秒,又回到了夜玄易北身上:“你們,是這孩子的親人?”也不知是洞穴空曠閉合還是她聲音本就如此,女鬼說話的聲音空靈,雖然不大,卻清晰無比。易南打了個哈欠,眼看要醒,包子坐在易南胸前,張開小翅膀氣勢洶洶地瞪著女鬼的背影,護著易南。易北稍微放心了些,包子雖然油嘴滑舌愛抱大腿,但是對易南似乎是真心的擔憂。易北看著女鬼的眼睛,以往他是人類,尚且仗著夜玄寵他哪裏都敢去,現在變成了魔後,按照書上所說,和魔尊幾乎一樣,更是絲毫不懼:“對,我是這孩子的哥哥。”易南揉了揉眼睛,坐起身,還沒睜眼,就喊了一聲“哥哥”。包子隨他起身的動作飛起來,落在了易南頭上。易北臉上的冷意退了七八分,柔聲應道:“南南乖。”易南睜開眼睛,被眼前的情景驚到了,好半天才掀開被子邁開小短腿往易北身邊跑。易北緊張的看著易南越過了女鬼和山堯,連忙伸手抱起易南,果斷退到了夜玄身後。夜玄:“……”啊,老婆一定是嚇到了,保護老婆!保護老婆!女鬼麵無表情地看著易南,又看向山堯。山堯苦笑:“讓他們走吧,這次,是我欠你的,對不起。”女鬼仿佛事不關己,沒什麽起伏:“你不欠我什麽。”山堯仍是苦笑,不說話。女鬼繼續道:“不僅是這次,今後,你也不要再抓孩子給我了,我不需要。”山堯臉上的苦笑終於維持不住了,他灰色的石頭雕刻的眼睛卻像水一樣包容著許多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呆呆地看著蔓蔓。蔓蔓好像才是那個石頭做的一樣,眼中沒有神采,臉上沒有表情,聲音沒有起伏:“我並不想用人類孩子的命來換我自己的命,我早就該死了,這次,總算是能夠自己做主了。”“蔓蔓!”山堯微微提高聲音,語含警告,又似乎帶著幾分祈求,像是一個主宰一切的王,又像是一條隨時會被人拋棄的狗。可是蔓蔓仍然自顧自道:“你看,這些命好有福的人類孩子之所以命好,都是因為有真心疼愛他們的親人,他們也是別人的心頭肉掌中寶,憑什麽要替我去死呢?你今天放過這一個不是因為你放棄了這件事,而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家人你惹不起,你隻能先放了這個孩子,再去尋找下一個目標。”山堯伸手抓住蔓蔓的手腕,厲聲道:“別再說了!”蔓蔓淡淡的看著他:“我跟你說了無數次了,可你始終不懂,今天當著外人的麵,我再跟你說一次,我不恨你,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了,因為我也不愛你了。山堯,你放過我,讓我走吧,這麽多年,我這樣也算活著嗎?”“蔓蔓。”山堯低聲喚她的名字,聲音沙啞,似乎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這麽多年,他的力氣,好像已經終於快要耗盡了。緊緊的抓著她,始終望著她,即使她不在意,甚至不願意多看他一眼,可隻要輕輕的一個回眸,淺淺的一個微笑,他就願意為她做所有的事,哪怕是這世間最壞的事,哪怕是魔族也不屑做的齷齪之事,他本就是山野間一隻石頭做的狐狸,隻不過是雕刻他的人不小心被刻刀所傷,在他心上流了一滴血,又將他放在了香火旺盛的地方冒那狐狸大仙的名受人香火,才能生出靈智化為山妖。可妖就是妖,他始終記得的,是她留給他平和的溫暖。蔓蔓抬起另一隻手,輕輕的搭在了山堯抓住自己的手上,緩緩地把山堯的手推開了:“山堯,我曾經愛過你,可是不管多麽美好的東西,到了該消失的時候就是要讓它消失,強留的後果隻會讓這東西腐爛變質,變得惡心醜陋。隻有短暫的東西,才是美好的。”山堯輕輕的搖了搖頭,他垂著頭,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耷拉著腦袋的樣子,卻不需要看到他的表情就能從那個瘦長佝僂的背影,知道他的心情。“我已經不想留下了,這孩子,下一個孩子,所有和我的命格適配的孩子,他們都有著幸福的生活,比我更值得活下去。山堯,我真的累了,讓我休息吧。”蔓蔓輕輕提起自己的紗裙,像是中世紀的公主,錯腿微微彎腰,對著在場所有人妖魔行了個西式的禮節,終於露出了微笑,這一笑,倒頗像那畫上的神韻,含羞帶怯,似三月將開未開的桃花,還帶著新鮮清涼的露水,“各位,我該謝幕了,沒有安可。”她向後退了三步,遠離了山堯,站在洞穴中央,幹淨整潔,臉上掛著輕鬆的笑意,繼而全身猛然一亮,從發梢到指尖,瑩白透亮,整個人像是從聖光中走來,又像是要向月光中走去,無數光的粒子在她發光的皮膚上漂浮,匯成一道潺潺的光流,綿綿地向上流淌而去。整個山洞中夜明珠的光輝都被這一道直達洞頂的光柱壓製,全世界蒼白一片,隻剩下了眼前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和越來越清晰的光柱。這位悠悠古國走出來的小家碧玉,穿著綠色的紗裙,行了西式的禮儀,告別自己漫長豐富卻寂寞的一生,最終選擇化光而去,留下最美的離別。山堯怒吼一聲,伸出雙手,竭力穩住蔓蔓的身形,他並不說話,背對著易北一家,始終沒有在外人麵前露出真實的表情,可是手中無形之力牢牢吸附住飄散的光芒,以行動證明絕不放棄的決心。“求你了,”透過蔓蔓的身體,已經能夠幾乎看清蔓蔓身後的地麵,蔓蔓望著易北,一雙透明的眼睛仍然清楚的傳達著懇求和希望,“我留在人世的時間太久了,人有人的生死,鬼也有鬼的盡頭,我已經老到不能僅靠自己就活下去,我活著,就需要孩子,像你弟弟那樣的孩子。”人皇的造物,俱都短暫而璀璨,鬼也會像人一樣有老死的那一天,否則就隻有需求逆轉生死之法。今天是南南,下一個又會是誰的孩子呢?在蔓蔓身上,這件事隻有兩個選擇,她死或者一個孩子死,沒有兩全之法。她已經活得太久了,活著這件事對她而言,似乎已經沒有什麽意義。可是要讓易北出手幫她去死,對易北仍然是一種負擔。他們素未相識,讓易北插手送她去死,這對活著的人來說,是折磨,是沒有理由為你背負的負擔。反正南南已經救出來了,山堯和蔓蔓的這筆爛賬易北不清楚,也可以不管。山堯知道夜玄的厲害,不會再找南南的麻煩,再去抓誰家的孩子,和易北又有什麽關係呢?最多,就是在下次聽說有孩子失蹤時,提醒一下管理局,也算是幫了忙。無緣無故,誰願意背那麽大的罪啊。易北不是夜玄,夜玄心中除了易北,其他人都可以隨意處置,可是易北不是,易北內心深處,仍然覺得自己是個人,仍然覺得殺人,即便是殺鬼,有失人道。易北推了夜玄一下:“上!”如果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即便雙方都沒有任何的錯,那麽最合理的解決方案,當然是謀取利益的最大化。每一個孩子,都不應該成為一個一心求死的老鬼的替死鬼。下一個孩子,有沒有南南的幸運呢?夜玄反應了一下,明白了易北的意思,走到山堯身邊,抬腳把山堯踹倒了!易北:“……”過於簡單粗暴了。失去了聚合之力的光流迅速向四周逃逸,眨眼的功夫就消散了,這個以鬼魂的形態存活了幾千年的女子,這個從遠古走來學習了西式文化的女子,這個活的通透不懼死亡不願害人的女子,終於在無數次的嚐試之後,漂漂亮亮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山堯呆呆的看著蔓蔓最後消失的地方,仰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像是狐狸的叫聲,又像是……石頭斷裂的聲音。嘩啦,一隻石頭做的狐狸,碎成了一堆冰冷的石頭,再也不能移動分毫。碎成一片片的狐麵上,有濕漉漉的痕跡。我曾經那麽的愛過你,百年,千年,即便你不再愛我,也要與你在一起。在那堆冰冷的石頭裏,一隻小小的匕首亮了一下。夜玄撿起那隻匕首,上下掂了掂,一臉懵逼地轉臉看向易北。易北:“咋啦?”夜玄:“我說呢,怎麽會有能夠在我麵前掩藏氣息的法寶,原來,”他隨手將匕首向空中一拋,那匕首在空中極速旋轉迎風生長,轉起來呼呼生風,把整片空間割裂出一片巨大的圓環,夜玄伸出手,準確的握住圓環的正中央,掌中現出一杆通體漆黑卻寒光奪目,柄身盤魔紋,槍尖繞雷芒,兩米左右長的□□,“特麽的,這是老子自己的兵器啊,主要是一直也不打架我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兵器呢,怎麽落到了這隻石頭狐狸手裏!”易北:“……”鬼活幾千年會死,魔活幾萬年會老年癡呆啊!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晚上十一點多從北京睡臥鋪回家,隔壁臥鋪大叔打呼嚕的聲音巨響亮,壓根沒睡好!同誌們,真的,找對象不能找打呼的,睡眠不好會短命的,切記切記啊!第48章 我們家可憐的北北喲易北看著那堆碎石塊,現在若有人將那堆石塊拚湊起來,仍然能拚湊出一隻長著人腿的石頭狐狸,狐狸的臉上還會掛著詭異的微笑,就像數千年前,在工匠手中最初誕生的那隻石頭狐狸,既詭異邪性,又與人相似,可是即便拚湊成最初的模樣,能讓這石頭動起來活起來愛起來的靈已經完全消散了,他放棄了自己來之不易的生命,可早在幾千年前,在他力量薄弱還不是如今的大妖的時候,在他狼狽的被自己心愛的女子從道士僧人的手中救回來的時候,他的愛情就已經死了,他的死亡,在這一瞬間,毫無意義。易北抬起頭,看著夜玄:“沒來得及問他魔尊的事。”夜玄:“……啊對,居然有人冒充本尊,簡直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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