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近水。”葉子看著我的背影,也不追趕,幽幽的道:“你就這麽走,我絕不攔你,但提醒你一句,你在那個汙水潭裏,想到了什麽?”


    “什麽!?”我猛然一驚,身不由己的停下腳步,轉頭看著葉子。在那個汙水潭時,我想起了從來都沒有見過麵的母親,當時還覺得奇怪,為什麽會突然無緣無故的想起母親,而且落淚。現在回想一下,難道葉子從那時候已經悄悄尾隨在我身後了?如果不是外力原因,我怎麽可能產生那樣的幻覺?


    這種震驚不是一般的震驚,家事是隱私,鄰裏鄰居估計都不會知道,葉子,或者說隱藏在她身體裏的那條惡靈,到底是什麽來歷身份?怎麽連我的家事也知道的這麽清楚?我困惑,心裏的那種不安感壓製不住,我總覺得,她不會無緣無故的跟我提起這些。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轉頭問葉子:“有什麽話,直說。”


    “這些話,我隻說給你一個人聽,你若來,就聽聽,若不來,由你。”葉子沒有勉強我,抬腳朝旁邊的鎮妖塔廢墟走了走,她的背影單薄,而且剛剛和虛影大戰過,也受了傷,看到她露出了略顯疲憊的背影,我心裏猛然湧動出一股殺機。直覺告訴我,這一定是個大患。但這股殺機就閃了閃,重新埋回心底,我肯定不是她的對手。


    我交代花千歲,讓他在天坑附近找一找靈靈。不可否認,葉子的話抓緊了我的心,我急切想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麽。


    我跟上葉子,在鎮妖塔廢墟旁邊停下。靈靈不見了,蓮花木堵住了鎮妖塔下那道地麵裂痕,四下很寂靜。我站在葉子對麵,道:“你說我母親,有什麽目的?”


    “陳近水,你走的這條路,註定血雨腥風。”葉子毫不在意自己所受的傷,帶著笑意,道:“要血雨腥風,就要殺人無數,殺人,是得背負罪孽,是要遭報應的,你想清楚了嗎?”


    “難道你沒有殺過人?”我反問葉子,盡管和她認識的時間不長,前後也沒有見過多少次,不清楚她的過去,但是僅憑之前怒滅陰兵時那種連鬼都怕的凶戾氣息,就能知道她不是個善人:“你不怕有罪孽,不怕遭報應?”


    “我……已經失去了一切,沒有什麽可失去的,還怕什麽報應?”


    “七門人,行事由天,如果真有因果報應,我殺人,我來扛!這個不需你多操心了。”我繼續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什麽人,你遲早會知道。”葉子收起臉上的笑容,仔細的看著我,道:“我曾經想殺了你,但又下不去手。這不是慈悲,隻是我自己多給你了一條路。你若是強,你就是天下之主,你若是弱,和碌碌螻蟻一樣,那死不足惜,我會取而代之。蚩尤的心髒被重創,他可能要回聖域,但短期內翻不起大浪。”廣大吐弟。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


    “近水啊。”葉子深深嘆了口氣,我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她妖異,陰邪,但嘆氣的時候,我卻從裏麵感應到另一種無法揣度的情緒,她抬手把額前一縷散亂的頭髮撥到腦後,道:“你今年,二十一歲了吧?我不教你什麽大道理,隻告訴你一句話,一個真理。人心,是最髒,也是最難測的東西,今天兄弟手足,明天保不準就會因為什麽反目成仇。”


    “謬論。”我不屑一笑,我承認,人心隔肚皮,不可能把每個人都裏裏外外看的一清二楚,但我至少知道,這世道不管怎麽變,像彌勒,金大少,老蔫巴之類的人,總還會是有的。


    “我要教你的真理就是,無論什麽事,先下手為強!”葉子甩了甩袖子,道:“你要記住我今天教你的話。”


    “你在胡說八道,我為什麽要記住?”


    “人心難測!即便父子又怎麽樣!你覺得你看透了一切是不是?比如,你爺爺陳六斤?”葉子冷笑道:“你知道不知道,當年大河灘第一高手,就是你爺爺陳六斤了,可是到了現在,他為什麽不出麵了?”


    “你胡扯什麽!”我心裏有自己的禁忌,和爺爺之間,的確生出了裂痕,但是我依然不容人在背後隨便議論誹謗他,葉子的話看似輕描淡寫,可我絕對聽的出,她話裏有話。爺爺的本事,我知道,比老鬼要強一點,但太爺和老瘋子那些人都沒死,大河灘上再怎麽輪,也輪不到爺爺。


    “陳近水,記得我今天和你說的話就好了。你若強,就是這天下的主人,你若不強,就隻有死!”葉子說完這些,再也不解釋什麽,轉頭慢慢的走,她的腳步不停,一直走出去十幾步,才頭也不回的道:“你不是問你母親的事嗎?別的我不多說了,你若有興趣,回小盤河村外的老墳地,你娘的墳就在那裏,自己挖開看看就知道了。”


    “你等等!告訴我,你是誰!”我聽到葉子的最後幾句話,再也無法淡定了,拔腳就追她。


    “近水……”葉子的腳步看似緩慢又輕飄飄的,卻怎麽追都追不上,她不停步,越走越遠,隻有裊裊的聲音順著傳過來,那聲音像是說話,又像是一陣隱藏在心底無數個歲月的幽沉的嘆息:“或許,你將來會知道,造化是如何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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