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很可怕。”唐糖此時還有些心有餘悸。


    她在山河卷世界內不知道被赫連公卿坑過多少次, 而且每次都是被坑完之後, 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坑, 時間久了,免不了對自己的智商產生懷疑, 從而誘發幾分心理陰影。


    所以一知曉赫連明月就是赫連公卿, 唐糖立時便像兔/子見了狼,撒腿跑得比誰都快。


    對於唐糖對赫連明月的‘可怕’評價, 賀嘉並不以為意。


    在他看來,任何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麵前, 都是紙老虎, 若是怕被赫連明月算計, 那就打敗他好了。


    揍到他不敢算計你, 這不就行了?


    “可我也打不過他。”唐糖癟了癟小嘴, 可憐兮兮地像是一隻受了委屈的毛兔/子,小腦袋都聳拉下來了。


    “那就努力提升實力, 打敗他!這點小事還需要老子教你?”賀嘉凶惡怒吼道, 他最討厭別人在自己麵前露出這種軟弱的表情了。


    原本想揍人的手已經隱隱抬起來了, 最後忍了又忍, 還是放下了。


    重重地呼出口氣, 賀嘉冷漠地轉身就走。


    被教訓了, 唐糖一時不敢跟上去, 就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賀嘉逐漸遠去的背影。


    本以為兩人在這幻陵秘境曆練的最後時光,將要就此分開的時候,遠方的賀嘉似乎發現了唐糖沒有跟上去, 又暴躁地扭頭,蹦出一張凶狠的惡人臉,氣勢洶洶地怒吼道:“死小鬼你還在發什麽呆?還不快給老子滾過來!”


    “哦哦好的,嘿嘿嘿……”發覺賀嘉不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氣,唐糖頓時就傻乎乎地樂了。


    她如同被主人召喚的小狗狗一般,顛顛兒地便跑向了賀嘉,然後被對方一把扣住手腕,拉著往前走。


    “跟緊點,跑丟了老子可不管你!”


    說是如此說,可賀嘉扣著唐糖手腕的手卻沒有鬆開半分,如此情況下,唐糖還能跑丟,那真的是奇跡了。


    距離幻陵秘境關閉還有兩刻鍾的時間,最後這點子時間,已經不夠再去收羅個搶劫對象了,唐糖隻能遺憾地放棄自己的打劫大業,轉頭老老實實地去采集海底的靈植。


    最後時刻,能多得點東西就多得點,這是一隻財迷最後的堅持!


    ***


    玉封界,淩雲劍宗,淩雲峰頂。


    常年積雪的雪白峰頂之上,有一處臨崖涼亭。


    端坐於涼亭之內,不僅能欣賞到皚皚白雪,還能身臨巔峰之境,甚有意境之趣。


    平日裏雲寒便喜歡獨自一人在此靜坐悟道,亦或者約一二友人在此煮水烹茶,一邊細細品味茶香,一邊閑談論道,倒也別有一番樂趣。


    最近數月,時常能看到這峰頂涼亭之內時常有人影存在,卻不總是隻有雲寒,而是多出了另一道陌生身影。


    此時,涼亭之內青煙嫋嫋,茶香怡人,儼然是又有人架起了茶爐,擺上了茶具,正在焚香烹茶。


    染上碧色的清透茶水隨著壺身微微傾斜,緩緩傾倒而出,精準地落入小巧精致的茶杯之中,盤旋著逐漸升高水位。


    在茶水堪堪沒過茶杯七分處時,那端著茶杯的修長玉手才將其扶正,略一移位,以同樣的姿態又倒了一杯。


    “請。”玉茶鉗推著倒滿了茶水的茶杯挪到對麵之人身前,清涼如冷月的嗓音帶著幾分笑意,聽得出來,此時那倒茶之人,心情甚好。


    隨手端起茶杯,先聞茶香,再輕飲一口。


    甘苦的茶水帶著濃鬱的香氣遍布口齒,回味片刻後,又品出微微的甜,這是一杯好茶。


    安靜地將一杯茶水飲完,雲寒才垂手將茶杯放下,冷冽的目光漠然地落在對麵的容禦身上,低沉的嗓音中透出幾分霜雪般的冷意:“不知容禦宮主觀察本尊這數月時光,可看出些什麽?”


    “看出些什麽倒是不好說,但有一點還是能確認的。”容禦勾唇一笑,絲毫不受雲寒那似有若無的冷氣壓影響。


    “願聞其詳。”雲寒聞言,冷峻的眉梢微挑,語氣越發冷淡,將他對容禦的不喜表達得淋漓盡致。


    從看出容禦對他家小徒兒有種不同尋常的關注之後,雲寒心底的警惕便從未下降過分毫,雖然容禦從未嚴明過他關注唐糖的原因,可雲寒卻已然有所察覺。


    此人……是來跟他搶人的!


    其實說是搶可能也不盡然,但對自家寶貝徒兒有企圖的人,雲寒不介意以最大惡意去揣摩對方。


    曆經數月,容禦早就習慣了雲寒這萬年寒冰似的性子,對其隱隱針對的態度也完全無視。


    畢竟真要論起來,他可能……大概……八成……也許……還真是來搶孩子的。


    一想到此,容禦強裝淡定地端起茶杯,以此掩蓋自己的心虛。


    待茶水飲盡,容禦才輕描淡寫地答了雲寒方才的話:“觀察數月,禦看出,雲寒宗主乃是一位品行高潔的好人。”


    他沒用‘本尊’自稱,而是以更為謙卑的名字自稱,這是……準備亮明目的了?


    握著茶杯的指尖瞬間繃緊,隱約間,白玉茶杯之上多出了幾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雲寒抬眼,銳利的目光射向容禦,他並不言語,等著看這玄安宮主究竟對他家徒兒有何企圖。


    “不知禦可否知曉,雲寒宗主當初是怎麽與糖寶相識的?”未免雲寒不肯老實回答,容禦還多加了一句:“此事關乎糖寶最重要之人,還望宗主不吝言明。”


    “本尊的徒兒,最重要之人自然是本尊。且,糖寶也非容禦宮主可稱呼的,還望宮主自重。”雲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懟容禦。


    容禦嘴角一抽,深覺這淩雲劍宗的宗主到底還是年輕氣盛了些,說話做事還帶著股幼稚的意氣之爭。


    話說在上千歲的容禦眼中,年方六百餘歲的雲寒還真的是個‘少年人’呢!


    無語歸無語,為了能將話題繼續下去,容禦隻能無奈道歉:“抱歉,是禦唐突了。”


    人家堂堂頂級宗門之首都將姿態放得如此低了,雲寒自然不會再緊抓著不放。


    且從其認真的態度中,雲寒也能看出他所言不假,思及唐糖從前總是念叨著的那位至今不知行蹤的‘娘親’,他心中一動,已然是有了猜測。


    既如此,雲寒似乎也沒了繼續隱瞞下去的理由。


    他沉默片刻,終究還是開口,簡單地將他與唐糖從相遇到成為師徒的過程給容禦講述了一遍。


    期間雲寒有注意到容禦偷偷拿出的留音貝,但他並不在意,繼續講述下去,直說到唐糖拜師的那一刻,方才停下。


    之後的師徒相處時光,雲寒並不欲道與外人聽。


    “……沒想到這孩子小小年紀,竟受了如此多苦難。”容禦輕歎口氣,他已經可以預見到,當茹兒聽到此番話後,該是個怎樣的心疼模樣了。


    “本尊已道完容禦宮主想知之事,宮主是否也該給本尊一個交代?”雲寒那麽爽快地說出自己與唐糖的過往,可不是沒有求回報的。


    這一點容禦早有預料,故而他也沒再隱瞞下去:“實不相瞞,禦與糖寶……唐糖的母親有些淵源,此行便是受其母之托,特地前來幫她瞧瞧孩子過得好不好的。”


    至於看完之後,是當場將孩子搶了就跑,還是先留下孩子,等著錢茜茹出關後再一起來母女相認,這就要看雲寒的人品如何了。


    好在通過容禦這些時日的觀察,他也能看出雲寒對唐糖是真心疼愛,既如此,這‘搶’孩子的方式,少不得就得換種方式了。


    是什麽能讓一個男人,特別還是一個位高權重的男人特地不辭辛勞地跨越兩界,還費心費力地弄出一個聯合試煉的名頭,就為了幫一位女子瞧一眼她的孩子?


    這個中暗藏的緣由雲寒懶得去理清,反正他隻要確認眼前之人對唐糖是無害的便好。


    眼瞧著時辰不早了,雲寒站起身來,道:“幻陵秘境即將關閉,容禦宗主可要隨寒一同前往?”


    “那是自然,我們快些出發,免得趕晚了。”聽出雲寒自稱中的變化,容禦心情甚好地也跟著起身。


    兩位大乘期強者趕起路來,比雲舟還快出不知多少倍。


    從淩雲劍宗到九暝海如此遙遠的距離,於他們而言,也不過幾個縮地成寸的事,根本不存在趕晚的可能性。


    兩人一抵達各自宗門所在的雲舟之上,距離幻陵秘境關閉還有一刻鍾的時間,寬裕得很。


    遙遙對著雲寒點頭致意,也不等雲寒回應,容禦便扭頭對著發覺他過來後,匆忙趕出來的玄安宮弟子低聲叮囑幾句,隨即一個越步,跳上船首,負手立於其上,等待著自家宗門的弟子們凱旋而歸。


    雲寒也是同樣如此,身為一宗之首,在某些場合上,該做出的儀式表態也還是需要做足給外人看的。


    一刻鍾轉瞬即逝,幻陵秘境關閉。


    感受到熟悉的傳送拉扯感,正在采集靈植的唐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住眼前的靈草,將其粗魯地拔出,然後瞬間就沒了身影。


    眼茫茫,頭暈暈,不知今夕是何夕。


    “噗通!”剛剛被甩出幻陵秘境的唐糖暈乎乎地落進海裏,小身子飄飄蕩蕩,緩緩浮出海麵,一動不動地,咋一看,像是一具浮屍,嚇人的很。


    好在全場不僅她這一具‘浮屍’。


    這密密麻麻的浮屍聚在一起,恐怖的氣氛反而沒了,還帶上一種奇怪的滑稽感。


    歇了好一會兒,總算緩過勁兒來的唐糖第一件事不是撲騰出海麵,而是火速拿出個玉盒,將手裏緊緊捏著的,已經有些懨巴了的靈草塞進去,再封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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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值錢的靈草存好了, 唐糖才慢悠悠地召出萬靈劍, 再慢悠悠地飛起來。


    她萌呆呆地坐在亡靈劍上,小腦袋左右轉動,找了好一會兒, 才找到自家宗門的雲舟。


    見到負手立於雲舟之上的師尊,唐糖雙眼一亮, 當即禦駛著萬靈劍,就往自家師尊橫衝而去。


    “師尊呀~”遠遠地,就能聽到小徒兒嬌嫩嫩的呼喚。


    雲寒聞聲抬頭, 就見唐糖禦駛著一柄從未見過的劍,向著自己飛撲而來。


    他熟練地伸手,接住落入懷中的徒兒。


    小家夥落入師尊懷中還不老實,小手小腳連爬帶踹,自己給自己挪了個舒服的位兒。


    雲寒也由著小徒兒在自己身上胡鬧, 大掌還貼心地護在唐糖背後, 以防她一個不小心後仰摔了。


    “嘿嘿嘿……師尊呀~”唐糖樹袋熊一樣地趴在雲寒身上, 小腦袋擱在親親師尊寬厚的肩頭上,還親昵地用自己嫩嫩的小臉蹭了蹭師尊的俊臉, 笑得宛若一隻偷喝了油的小老鼠一般,幸福至極。


    別的秘境隻有三個月,可她的秘境卻足足過去了將近一年。


    分別了那麽久,她可想可想師尊了。


    果然,有師尊的糖寶才是一塊寶,沒師尊的唐糖就隻能被大壞蛋欺負。


    “乖。”若換了平時, 小徒兒膩在自己懷中撒嬌,雲寒心底受用,麵上還要稍微克製幾分。


    可如今對麵還有個想搶孩子的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幹脆也放縱了自己,抬手寵溺地摸了摸唐糖的小腦袋,又將她抱緊了些。


    免得這小家夥因為犯困,手腳軟綿無力,沒抓緊他給掉下去了。


    不錯,剛剛投入雲寒懷中的唐糖也不知是師尊的懷抱太過舒服,還是緊繃的心神一下子鬆懈,沒過一會兒竟是泛起了困。


    她自小就有個認知,有師尊在的地方,便是最安全溫暖的港灣,無人能傷害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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