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輕輕地按在張明娟的手腕上,掌心逐漸泛起了柔和的白光。


    白光很快地擴散,將張明娟整個籠罩在裏麵。


    肉眼可見的,張明娟身上的傷勢開始愈合。


    在這股蘊含著勃勃生機的力量的治愈之下,不過幾息之間,張明娟全身上下,所有的傷口都消失不見,若非其衣裳上還沾著不少血跡,唐糖可能都要以為她其實從未受過傷。


    時隔許久都不曾使用過的治愈術效果依舊驚人,令唐糖很是滿意。


    她一邊暗暗決定日後有機會還是要多修習一下這份秘術,一邊默默地從儲物戒內拿出一顆靈果,塞進嘴裏——啃。


    “哢嚓……”靈果清脆的口感伴隨著香甜的汁水流入唐糖口中,她猶如一隻饜足的貓兒一般,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方才的獸化讓她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加上施展治愈術給好友治療的損耗,唐糖早就餓扁了。


    此時正好無事,她還是抓緊時間多吃點東西,好生補充一番體力才是正理。


    她可沒忘記,這裏再如何看似安全,都依舊在危機四伏的幻陵秘境之內,危險並未消失,所以警惕之心絕對不可以鬆懈!


    剛如此想著的唐糖,便突然聽到了一絲異樣的動靜。


    猛地轉過頭,一張腐爛的人臉瞬間映入眼簾,近在咫尺的距離,唐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幾隻細小的屍蟲,在那暴突於外的眼球上蠕動……蠕動……


    腐臭的味道撲麵而來,險些沒將唐糖給熏吐了。


    喉間發緊,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心頭,唐糖的眼眸瞬間化為獸類的燦金色,利爪也不知何時突然出現。


    想都沒想,她一爪子就衝著那張人臉抓去,想讓對方遠離自己,結果卻拍了個空。


    眼看著對方扭曲成一個幻影,逐漸消散於虛空之中,唐糖愣神了片刻,隨即了悟,此乃是幻陵秘境內所獨有的幻象。


    據張明娟之前所言,這些幻象在不知多少年前,都是真實存在的。


    隻是在時間長河的風化下,如今的一切都化為一片虛無罷了。


    可能是不甘於徹底消散於這世間,這些存在於多年前的事物,憑著心底最後的一絲執念,給此方天地留下了一幕幕幻影,以此作為對自己的一種奠基,也是在告訴後來人,自己是在這個世間真實存在過的。


    似有所悟一般,唐糖緩緩地抬頭,再次看到了那張腐爛的人臉。


    這是這一次,她沒了驟然之下的驚嚇,而那張人臉,也仿佛被施展了時空法術,竟是開始了時間回溯。


    腐爛的部位不斷修複,亦或者說在時間的飛速倒退之下,不斷變回原本的樣貌。


    灰敗褶皺的肌膚恢複白皙光滑,血跡不在,眼珠子重回眼眶,發絲逐漸增多……漸漸地,對方的身子也緩緩地在頭顱之下開始凝聚而出。


    在對方徹底恢複原貌之後,唐糖才發現,其實這是一位長相頗為好看的女修。


    她穿著一襲華麗的淡金長裙,容貌明豔大氣,如同一位女帝一般,帶著一股睥睨眾生的高貴姿態。


    不,也許她真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女君主。


    唐糖的目光不自覺地從對方頭頂之上的那頂金黃帝冠之上掃過,垂眸掩去了幾分可惜之意。


    可惜可歎,英雄末路。


    可能任誰都沒能想到,身死之後,這位曾經風華一時的女帝王的屍身竟會在一處空無的洞穴內漸漸腐化,直至化為那副醜陋的姿態。


    “來。”隱於寬大廣袖之下的素手微抬,做出邀請的姿態。


    聽到聲音,唐糖抬頭向著對方望去,目光透著股純然的好奇。


    她在疑惑,不解對方的意圖。


    注意到唐糖投注而來的視線,女帝低頭,對著唐糖張揚一笑,笑容肆意颯然。


    看得出來,她並未對自己死後的姿態有什麽芥蒂之感,甚至滿不在乎,至於她的執念幻影為何會被留下,那可能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伸到自己麵前的素手看似白皙如玉,但若仔細觀察,還是能從上看出無數道數不清的傷疤。


    這些傷疤唐糖很熟悉,那是被劍器所傷。


    劍乃利器,長年累月地習劍,自然也偶爾有被利劍誤傷的時候。


    一般劍修並不會特意將這些劍痕抹去,他們認為這代表著一名劍修勤奮的榮譽。


    唐糖手上原本也是有這些的,隻是在師尊的藥浴之下,不知不覺就沒了。


    她當初還難過了一小會兒,覺得自己辛苦得來的‘榮譽’沒了,索性她是個看得開的孩子,沒過幾天就將此事拋到腦後了。


    但這並不代表著遺忘,故而此時再看到這些熟悉的劍痕,唐糖幾乎立馬就肯定了,眼前這位女子,乃是一位劍修!


    還是一位實力及其強大的劍修,雖然唐糖並未從對方身上感到一絲一毫的壓迫感,但她就是有種真相便是如此的覺悟。


    “過來,孤不會害你。”似乎是唐糖猶豫的時間太久了。


    令那位女帝誤以為她是在擔心自己會害她,還特地多解釋了一句。


    第173章 劍塚


    被再次提醒了一下, 唐糖才猛然回神, 發現自己剛剛居然當著人家的麵在發呆。


    心底有點不好意思, 出於歉意, 唐糖想都沒想, 直接伸手,抓住了女帝的手。


    小手無法完全握住人家的大手, 就隻能抓住其中幾根手指。


    握實了, 對方手指的觸感才後知後覺地傳入腦中。


    並沒有想象中的如死人屍體般的冰冷, 相反,女帝的手指還透著一股鮮活的溫度, 隻是感覺上有點虛無。


    唐糖心知肚明, 這是因為眼前的女帝,本身就隻是一道幻影的原因。


    幻影……是沒有實體的。


    一條閃爍著璀璨金芒的通道, 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了女帝的身後。


    察覺到女帝有意引著自己往裏走去,唐糖腳下卻猶豫著不肯動。


    並非她覺得女帝是個壞人,可能會害她。


    況且她明銳的感知早已告知她,女帝對她並無惡意, 隻是……


    猶豫地回頭看看尚處於昏迷之中的張明娟,唐糖覺得自己無法將友人拋下,獨自離開,哪怕前方明擺著有份大機緣正等著自己。


    並沒有糾結多久, 唐糖就毅然決定,要掙脫女帝牽著自己的手,她寧願放棄這份機緣, 也不遠將昏迷不醒的茹茹獨自留在這危險萬分的地方!


    “哈哈哈……孤果然沒看錯,你是個重情義的孩子,孤喜歡!”沒等唐糖掙脫自己的手,女帝便大笑著主動鬆開她,並衝著四周一甩廣袖。


    華麗的袖子飛舞出一道絢麗的弧度,揚起星星點點如星空般的金芒,四周的景色隨著這金芒的出現,開始發生巨大的變化。


    洞穴底部的海水瘋狂褪去,露出那濕潤的穴壁,還有生長於穴壁之上,那零零散散的靈植。


    看著那些在空氣中微微顫抖的靈植,唐糖忍不住睜大了雙眸,滿目驚歎。


    在唐糖的正對麵,有一朵嫩黃色的,像海葵一般的小花。


    一離了水,這小花便宛若害羞了一半,羞澀地將自己的身軀卷縮起來,形成一顆嫩黃色的小球。


    ——此乃八階靈植,海絨金花。


    左側有一株深藍色的小草,沒了海水的滋潤與保護,它便猶如一位堅強的戰士一般,豎起了滿身如利劍一般尖銳而鋒利的尖刺。


    ——此乃九階靈植,深海尖劍草。


    還有右側的熔金海葵、背後的芭葉海草……


    這些……可都是隻能生長於深海之中的高階靈植,且品階最低的一株靈植的等級都不低於八階!


    之前唐糖沒注意到這些靈植,完全是因為她滿心的注意力都被放在張明娟身上了,不然憑這小財迷對於財寶的天然‘嗅覺’,肯定一進洞穴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它們。


    但此刻發現也不晚!


    雙目閃爍著璀璨的財迷之光,唐糖已然在心裏想好了該如何將這些靈物們一一采集。


    帶走帶走全帶走,這些都是糖寶的!


    眼看著唐糖整個小身子都快往那些靈植們傾斜過去,女帝無奈,隻能微微用點力,將她拉回來。


    “這些玩意兒你若想要,一會兒有的是時間回來采摘。如今,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辦。”


    “什麽……”事?


    疑問尚未出口,一副畫卷便不知從何處飄蕩而來。


    女帝抬手接住畫卷,將其一甩,畫卷於半空中徐徐展開,一副山水墨畫逐漸呈現在唐糖麵前。


    唐糖不是第一次見到描繪著山水的水墨畫,畢竟她那位生父是個探花郎,家中或多或少都會掛些字畫充充門麵,但她從未見過這麽……金碧輝煌的水墨畫。


    金箔所製的畫卷,紙麵為白金,墨水為玄鑽配墨玉……整副畫卷幾乎都在明晃晃地向著唐糖展示一個事實。


    它很有錢,也非常值錢!


    若單單如此便罷了,畢竟對於修士而言,真正值錢的乃是靈石之物,而非金銀玉石。


    故而即便這副畫卷看起來再如何閃耀,如何值錢,其實際價值可能還比不上一件下品法器。


    可唐糖此刻卻能清晰地從這副畫卷之上,感受到一股極為強大而玄妙的氣息,那是……


    ——仙器!


    不,不是真正的仙器,而是最為接近仙器級別,有著半步仙器之稱的十階聖寶!


    唐糖驚歎地看著這間至寶,一時之間竟是失了言語。


    “你看出來了。”女帝略有訝異地挑眉,沒想到這小孩兒年紀小小,見識倒是不小。


    她方才親眼見證了唐糖神情的變化,自然也能得知她是看出了這副畫卷的價值。


    其實今日若換了另外一人前來,恐怕還沒法看出這件半步仙器的玄妙,唐糖之所以能認得出來,還要得益於她自小在雲寒身邊長大,見多了好東西的緣故。


    淩雲劍宗身為玉封大世界唯一的頂級宗門,宗門內自然會有些壓箱底的寶物,別說半步仙器了,連真正的仙器也是有的,隻是那個唐糖至今還無緣得見。


    但她知曉,她師尊的本命之劍,便是一柄半步仙器,隻等其陪伴師尊一起渡過雷劫飛升之後,便會化為真正的仙器。


    因而,常年累月地在師尊身邊感受著半步仙器的氣息,唐糖才會一眼就認出了這副畫卷的真正價值。


    “也罷,既然你看出來了,那孤也不必過多隱藏。”看事很灑脫的女帝眼見自己的本命靈寶被看穿,也不打算再故弄玄虛了。


    其實她本來是打算趁著唐糖尚雲裏霧裏的時候,直接將她推進畫卷裏來著。


    畢竟有些試煉,還是要出其不意才能看出很多東西。


    不過既然已經被看穿了,她也不打算在此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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