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絞著袖口,望著初三闊步離去,眼裏閃過一絲幽深。她雖然和初三相認不久,但看出來了初三是個很堅定執著的人,他的主意外人輕易不能更改。


    他打定主意要和阿泠成親的。


    可是身為他的姐姐,她不能看著他行差踏錯,思及此,雲娘想了半天,終於又想出了一個主意。


    雲娘進來的時候,阿泠在院裏拿了木頭人練習針灸,畢竟今日難得日照融融,無風無雪。


    雲娘腳步在門檻遲疑了片刻,院裏的少女側身向著著她,身影纖細,眸光認真,不過想到事關初三的前途,雲娘一狠心走了進去。


    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才語焉不詳開了口,胡七亂八說了一通,阿泠也沒捉到重點:“你什麽意思?”


    雲娘擦了擦額上不存在的汗,柔弱地道:“阿泠妹妹,我知道為難你了,可是你要為了初三的前途著想,如今梓陽沸沸揚揚,你是大覃皇帝的侄女,若是初三娶了你,他當如何自處?”


    大覃皇帝的侄女?


    阿泠放下手裏的銀針:“外麵發生了什麽?”她這幾日除了練習針灸之術,倒不知道外麵傳了些什麽,何況那些話人家也不會當著她的麵說。


    雲娘瞥她一眼,咬牙道:“你是大覃祈如公主之女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了,如今上上下下都不滿你和初三……”


    邊說著,雲娘小心翼翼觀察著阿泠的神色,見她仿佛不為所動,哐當一聲,雲娘跪在阿泠麵前,阿泠下意識想往後退,雲娘抱住她的膝蓋,哭得梨花帶雨:“阿泠妹妹,我知道委屈你了,就當我對不起你,來生我當年做馬來償還你的恩情,這輩子你放過初三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你起來。”阿泠按了按眉心。


    雲娘哭的梨花帶雨:“你答應我我就起來。”


    阿泠張了張唇,仿佛想要說些什麽,雲娘見狀,打斷她的話:“阿泠,我知道你也是在乎初三的,既然在乎他,那麽也要為了他的前途想,我也沒讓你徹底離開初三,隻是如今大覃未滅,若是失了軍心,豈不是陷初三於危難之地,我保證等以後戰局平穩時,一定會讓初三接你回來的,到時候你們再成親。”


    “我……”阿泠想說話。


    雲娘眼巴巴地望著她:“你是答應了。”


    阿泠搖了搖頭:“沒……”


    見阿泠的意思不是自己想要的,雲娘蹙著眉頭,繼續懇求道:“阿泠妹妹,我求求你了,你就為初三想一想好不好,他走到如今不容易。”說著,雲娘開始給她磕頭。


    阿泠想說話,想叫雲娘起來,奈何雲娘沒聽見好字,便連多說幾個字的機會都不給阿泠。


    “阿泠,喜服……”初三帶著喜服興致勃勃地來找阿泠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雲娘跪在地上,楚楚可憐,仿佛受了許多委屈,阿泠站在她麵前,不辨喜怒。


    雲娘回過頭,見初三站在門口處,她眉眼間閃過一絲晦暗,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不能就這樣被阿泠毀了,想到此,她心裏對阿泠說了聲抱歉,而後對初三露出個楚楚可憐的表情:“初三,我不是故意惹阿泠妹妹生氣的,都是我的錯我的錯,你別怪阿泠妹妹。”


    她說著,偷偷瞥了眼阿泠,然後目光盡都落在初三身上,阿泠和初三的感情或許很深,她不指望一兩次就能破壞兩人的感情,但多幾次,總能讓兩人心生間隙。


    如今距離大婚還有十來日,若是有了間隙之後,在得知外麵的風言風語,她就不相信初三還能繼續娶阿泠。


    她也不想用這招的,剛來梓陽看見阿泠和初三的時候,她想過不在用心機過日子,做簡單幹淨的雲娘,可今時不同往日,她要保護她的弟弟。


    初三看了眼委屈可憐的雲娘,濃眉緊蹙:“雲娘,我有事要和阿泠說,你先回去吧。”


    雲娘愣了刹那,正常情況他不是應該問發生了什麽嗎?然後阿泠會解釋,說她沒欺負她,她的行為也沒錯,當然她的行為當然沒錯,她自己也不會說她有錯,隻要慘兮兮地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說阿泠說的都是對的,都是她自己不對,如此一來就夠了。


    可初三怎麽問都不問一句便直接讓她走。


    第65章 第 65 章


    見雲娘不動,初三叫了兩個女撲攙著她離開,太過驚訝,雲娘連下招未能想出,直接就被攙走了。


    初三看了看阿泠的臉色,沒看出來是開心還是生氣,頓時心生慌亂:“阿泠,我沒想到雲娘會和你說這些。”


    阿泠笑了下:“她也是關心你的前途。”


    初三思忖須臾,下決心道:“過幾日,我就將雲娘送走。”


    “送走?”


    初三頷首,他本來是想明年出征的時候再將雲娘送回西南的,但雲娘竟會當著他的麵讓他故意誤會阿泠。


    她曾經對她有恩,是他的阿姐,他會好好照顧她,但他自己都不能傷害阿泠絲毫,何況雲娘了,既然她對阿泠懷著小心思,還是早些送走。


    阿泠現在也反應過來雲娘剛才的目的是什麽了,她抿了抿唇沒多講話,若是雲娘剛剛不耍心眼,純粹擔心初三的前途,她倒不會計較什麽,可既然用起心眼,雲娘便不像她表現出來的無辜柔弱。


    “你拿主意便好。”


    初三聞言鬆了口氣。挺直脊背道:“外麵的事情我會處理好在和你說。”


    阿泠的事情解決起來並不困難,大家在意的無非是阿泠出生大覃皇室的身份,可出生大覃皇室的她,和大家同甘共苦,從西南的小小縣城到如今的諸侯之主,本就可見她和大覃那群隻知欺壓百姓的皇室不同。


    再者說,反覃的人誰和大覃沒有關係,當初都是大覃的子民,有些甚至是大覃官吏,若是以出生以血緣論,每一個人和大覃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何況這幾年來,她救過多少的趙家軍,有許多被軍醫判定必死的將士都是靠阿泠活過來的,她是怎麽對趙軍的,如何對每一個士兵的,大家有目共賭。


    如果今日隻是因為她的出生就抵消了她為趙軍做的一切事情,他們豈能說是正義之師,以後若是有人想要投奔他們,是不是還要考慮自己是否和大覃某位皇親或者高官有某種聯係,否則即使自己一心反覃,可趙軍不在乎他們的忠心,隻以出生論,他們又豈敢將性命托付。


    在加上可他們一開始說好不論王侯將相,若今日出爾反爾,豈不是為天下嗤笑。


    與之相反,若是不介意阿泠的出生,則可以向天下表明,隻要棄暗投明,趙軍便可以既往不咎。


    如此宣揚下去,不過三日,原來沸沸揚揚的反對之聲就隻剩下小貓三兩聲。


    不僅反對之聲消失殆盡,有些將士還羞愧不已,尤其是阿泠曾經親自診治過的將士。


    初三將情況給阿泠說了一下,阿泠目光複雜的看著他。


    初三摸了摸臉:“阿泠,還有什麽沒辦妥的地方嗎?”


    阿泠收回目光,輕輕地問,“費這麽大的心思值得嗎?”


    初三臉上的笑容一僵,垂下頭:“當然值得。”他頓了頓,又緊張地看著阿泠,“我應該先告訴你的。”


    阿泠但笑不語。


    先在軍中散布她皇室的身份,利用趙軍和大覃的敵對關係,引發出大家對她這個未來將軍夫人的不滿,在議論聲和反對聲達到巔峰的時候,則開始宣揚她對趙軍的付出她的貢獻,將事實擺在各位將士的眼前,讓他們清楚他們的行為乃是過河拆橋,好不羞愧。


    如此一來,她在軍中的威望便會極大加強,尤其這件事是因成親而起,如今這麽大的事情一起,以後每個趙軍都會記得將軍夫人是趙泠。如此一來,將軍夫人的位置堅不可摧。


    除此之外,還鼓舞了士氣,大覃陛下的親侄女都不看好大覃的統治,他們是正義之師,早晚會解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初三真的不一樣了。


    他徹底學會了用謀。


    “阿泠,我知道你不在乎將軍夫人的位置,隻是我……”初三垂著頭,聲音鏗鏘,“想多想一些。”


    至於沒告訴阿泠的原因就是這種小事就別操心了,若不是雲娘將這件事鬧到她麵前來,這場趙軍內部的攻心仗能不費阿泠一心一神的情況下結束。


    阿泠定定地看了初三好一會兒,唇角微彎:“謝謝。”


    沒有人會討厭這種被放在手心裏的感覺,她也一樣,她在不在乎將軍夫人是一會事,他知道她沒有安全感,願意竭盡所能給她保障讓她覺得安全是另外一會事。


    “對了,我的喜服改好了,我穿給你看一看吧。”


    初三眼睛發出一道光來。


    **


    婚禮定在二十一,是初三從日書上親自挑選出的吉日,這日紅梅蘸雪,青磚蓋白,梓陽城內一片喜氣洋洋。


    婚禮一切從簡,但因為人多,倒也顯得十分熱鬧。


    婚禮的時間按照習俗都在黃昏之後,但戰火未平,雖然大覃如今不成氣候,但沒到最後一刻,便不能掉以輕心,是以阿泠將成親的吉日改在上午,以防萬一。


    拜過青廬祭過天地,送入新房,便是酒筵,當然招待這是初三的事情,阿泠隻要在房中靜待便是。


    人潮退去,新房安靜片刻,便有婢女送來了午食:“夫人,這是將軍吩咐奴婢準備的。”


    聽到夫人兩個字,阿泠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對著婢女淡淡一笑。


    半個時辰後,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阿泠抬頭看去,桐木門未被推開,等了片刻,才傳來開門聲,初三低著頭走進來,走了幾步停下。


    “那什麽,阿泠,你吃東西了嗎?”


    半晌沒等到回應,初三擰著眉抬起頭。


    目光相對,阿泠唇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我今天很醜嗎?你都不願意抬頭看我。”


    初三慌裏慌張地擺手,耳根發熱:“不不,沒有。”


    阿泠平日裏很少裝扮,素衣布裙,懶施脂粉,但她五官秀致,本就是頂頂漂亮的女郎,不過以前有些過於單薄了,在梓陽的兩個月,阿泠的胃口好了些,如今臉頰變得豐潤,瓷白的肌膚裏透著一抹淡淡的紅。


    再加上今日盛裝,更是美若天仙。


    初三告訴自己別緊張,這不是第一次和阿泠同處一室,兩人以前甚至都同床共枕過,要冷靜要沉著。


    阿泠摘下頭上的金冠,金冠繁複,不小心扯到頭發,發出一聲輕呼。


    “我來。”初三趕緊大步上前。


    阿泠笑了笑,初三吸了幾大口冷氣,穩住發顫的手。


    “你在外間吃飽了嗎?”阿泠嗓音溫柔。


    初三連忙嗯了聲


    阿泠隨口說著話:“你下午要幹什麽?”


    “我,我下午……”他也不知道下午幹什麽,今日成親,他將能幹的事都提前幹了。


    “既然你沒安排,我們好久沒下棋了,今日下棋好不好?”上次下棋還是在去年的除夕夜,然後再也沒有機會。


    初三想都沒想:“好。”


    一下就下到了暮時,兩人輸贏各半,直到婢女送來暮食,兩人才發現窗外一片幽藍,沉心下了幾個時辰的棋,初三那股緊張感漸漸消退,找回了以往和阿泠同處一室的愜意。


    甚至用完暮食,沐浴更衣之後躺在床上,他也沒有了那種僵硬緊張的心情。


    他們以前也睡過同一張床。


    阿泠偏頭看了他一眼,見初三規規矩矩地躺在她身邊一動不動,她睜著眼睛看了會兒黑裏帶紅的喜被,睡了過去。


    發現阿泠睡熟了,一動不動的初三微微側身,目光望著阿泠,醜時才閉上了眼睛。


    阿泠睜開眼,窗外裏沒有一絲光透進來,估計時辰還早,不過冷風從半開的窗縫裏透進來,多了些涼意。阿泠起身準備將窗戶合上。


    她躺在床內側,需要從初三腳邊下榻。


    第66章 大結局


    腳尖剛著地,初三眼睛睜開,看著站在床頭的阿泠,有片刻茫然,旋即清明:“阿泠,你要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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