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感情是感情,理智是理智,如今她不僅是趙泠,她的話會對趙軍數萬人產生影響,那麽這份個人感情不能進入正事之內。


    “我的意思是,你這場戰可以不戰而勝。”


    “什麽意思?”


    “大覃皇帝昏庸無能,但猜疑心卻重,如今韓浙大敗,若是黎默安和你對陣,若是輸了,免不了一死,但若是贏了,皇帝也會害怕他的戰功,他的結局也好不了哪兒去。”阿泠對局勢分析的很透徹。


    初三猶自懷疑:“若大覃皇帝不這麽想呢?”


    阿泠朝著覃陽的方向看下去:“那我們便讓他這麽想。”


    瞬間,初三就明白了阿泠的意思,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到時候黎默安輸是死局,贏也是死局時,便是他們的機會。


    若是不牽扯阿泠,初三是欣賞黎默安的,畢竟不是誰都有能力兩年從普通士兵打出一個大將軍,隻可惜,黎默安太驕傲,在最開始的時候還斷錯了局勢。


    既然換了新的兵略,初三一行便在梓陽暫歇下來,還有不到一月便是年底,即使戰亂不止,但年底一到,梓陽城內還是張燈結彩起來。


    而這時,又傳來一個好消息。


    雲娘找到了。


    五年前,錢縣令不知得罪了誰,被逼辭官,然後帶著一幹人回了老家,幾番打聽,終於尋到了雲娘。


    按照傳書,差不多這兩日便能將雲娘帶回梓陽了。


    若說這個世界上初三最在乎的人是誰,第一個非阿泠莫屬,第二個便是牽掛了十多年的雲娘。


    這日練兵結束後,初三還特意去雲娘的房間檢查了下,從鋪床的褥子到窗幾的清掃,努力做到最完美。


    阿泠看他在雲娘的房間走來走去,後來甚至要求將床褥換成紅色,因為雲娘喜歡這個顏色,她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等到翌日,初三在軍營裏巡軍,忽然有人來告訴她,說那位錢夫人到了。


    錢夫人,雲娘。


    阿泠合上從益陽傳來的政務,起身出去,走到門口,她扶了扶頭上的發髻,又理了理衣袖,如今在益陽,她便沒再穿男裝,而是恢複了阿泠的身份。


    汝城城外那一戰,高層將領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再者就是,她雖然是個女人,但這段時間內,救治了許多本沒救的士兵,哪怕是女人,如今諸位將士都對她尊敬不已。


    何況這個年代,即使是女人,隻要夠厲害,也足夠讓人敬佩。


    初三說過,雲娘比他大五歲,按照年齡來算,今年應該二十六歲,錢大人六年前便離世了,不過雲娘聽話乖巧,錢家人沒有將他攆出門去,留在家中當成仆人差遣。


    阿泠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有些蒼老的婦人,沒想到雲娘一下馬車,阿泠發現她想錯了,初三說過雲娘容貌極佳,當然了從初三不凡的容貌以及祝誌誠不錯的皮囊,阿泠也想過雲娘會是個大美人。


    但沒想到的是,她會這麽的,這麽的……活色生香。


    雲娘正是一個女人芳華正盛的年齡,皮膚白滑,身段豐滿,若不是眉眼間和初三相仿,阿泠要懷疑接錯人了。


    而這位雲娘哪怕眼睛是幹淨的,但因為她容貌豔麗,哪怕是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阿泠都能從中讀出一股誘惑的味道。


    “我是趙泠,你可以叫我阿泠,初三巡軍去了,等會兒就回來,你先和我進去吧。”阿泠柔聲說道。


    雲娘聞言,低低地叫了聲阿泠。


    阿泠渾身一僵,頓時骨頭酥了半邊。


    “阿泠,可是我做錯了什麽?”雲娘擔心地問。


    阿泠養色的功夫很好,若是不熟悉的人定然看不出她微微一僵,這位雲娘卻一下子注意到了。


    “你聲音很好聽。”阿泠回過頭對她道。


    雲娘聞言,有些羞澀地笑了笑:“你的聲音也很好聽,我從來沒聽過這麽溫柔的聲音。”


    阿泠笑笑,帶著雲娘進了房間,雲娘四處看了看:“我很喜歡,謝謝你。”


    既然初三對這個姐姐很看重,而且目前看來,這個姐姐也像是有壞心思的,既然如此,阿泠便想促進他們姐弟之間的感情:“這房間是初三親自布置安排的,他記得你喜歡紅色,還喜歡紫色的花。”


    說到初三,雲娘的眼睛倏地紅了,她淚眼朦朧地望著阿泠:“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或者他已經忘了我了,沒想到,沒想到……”


    阿泠拿了方手絹遞給雲娘。


    雲娘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然後又好奇地看向阿泠:“你和初三是什麽關係,是初三的……妻子嗎?”


    冷不防她問這個問題,阿泠連忙否認道:“我不是他的妻子,他還沒有成親。”


    雲娘失落的嗯了一聲,接著說道:“初三今年也二十多歲了,縱使沒成親,可有了喜歡的女郎?”她一雙霧蒙蒙的桃花眼緊緊鎖住阿泠。


    “…………”總不能說她就是他的喜歡的人吧。


    踟躕著間,初三終於到了,阿泠連忙站起身來,雲娘聽見動靜,也望過去,若是用不愁吃穿出衡量,她在錢家生活的很好,可是每次做夢,想起的卻是在梓陽鄉下的小屋裏和初三抱團取暖的日子。


    錢家的人給她衣食,但隻是將她當成玩意,真正將她當成人的,隻有初三。


    姐弟相見,阿泠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阿泠再見到初三是一個時辰後,他的眼睛有些紅,高大的個頭杵在她的門口,阿泠讓他進來,給他到了一杯凝神的茶,他不說話,她也沒開腔,繼續翻閱梓陽的戶籍卷軸。


    一個時辰後,阿泠的正事處理完了,偏過頭,初三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見她動了,嘴角朝著兩側扯開,露出個傻乎乎的笑容:“阿泠,我很開心。”


    阿泠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頭:“嗯,我知道你很開心。”


    “阿泠,我真的很開心。”他再次重重強調,這輩子對真正好的人不多,有一個算一個,沒有阿泠沒有今日的大將軍初三,可沒有雲娘,便不會有遇見阿泠的初三。


    他說著,忽然伸手,將阿泠扯了過來,阿泠肩膀上便放了一顆俊朗的腦袋,腦袋主人的手還緊緊摟住她的後背:“阿泠,雲娘還活著。”


    阿泠渾身僵硬,不過她沒有推開初三,手放在初三的脊背上,柔聲回答:“雲娘還活著。”


    初三聽了,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笑聲,阿泠聽著他的笑聲,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阿泠見天色不早了,叫了聲初三,這時卻聽到輕輕的呼聲傳來,初三睡著了。


    初三睡著了倒也正常,這幾日雲娘的消息壓在他頭上,還有雖然沒和黎默安開戰,但是派去覃陽的人,以及留在汝城的三路諸侯都是要他處理的。


    阿泠略微偏頭,看了眼他黑乎乎的發頂。


    她一直沒動。


    於是沒動的結果就是她靠在初三的腦袋睡著了。


    兩個人離得很近,呼吸緊緊的纏在一起。


    等有人推開門,看到的就是孤男寡女睡在一起的畫麵。


    第63章 第 63 章


    婢女見狀,連忙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翌日,初三和李顯等人商量正事的時候,發現他們看他的目光有些莫名的味道。


    “何事?”初三眸光掃過眾人。


    李顯孫虎等人擠眉弄眼,最後孫虎先道:“將軍昨夜歇在何處?”


    正事上大家雖然上下有別,可年齡相差不大,再者說是一起從戰場上走下來的兄弟,私下便沒幾分禁忌。


    何況大家對於初三的終身大事十分上心。


    提起這個,初三眼神輕動,昨夜一不小心在不合時宜的地方睡著了,黎明才醒。


    李顯擠了擠眼睛:“將軍,既然我們暫時留在梓陽,忙裏有閑,不如將你的大事辦了。”


    “是啊是啊,我看李顯說的對。”大家附和,至於是什麽大事不言而喻。


    初三深吸口氣:“我的事我給自有主張,你們若是無事要議,去幹正事。”


    這是逐客令。


    但大家怎麽會這麽容易揭過,孫虎不客氣地說:“將軍,你不會不認賬吧,現在全軍都知道你和阿泠的關係,大家都等著喝你們的喜酒。”


    “全軍都知道?”初三起身蹙眉道。


    孫虎輕咳一聲,自然是全軍都知道,當初阿泠雖然是男子身份隨軍的,但大家後來都知悉,她是個女子,是個女子那麽還住在初三的帳篷裏,就不得不讓人多想。


    何況照他看,自家將軍對阿泠情根深種,既然如此,何不早早成親,免得頻起流言蜚語。


    再者說,如今將軍未婚,多路諸侯虎視眈眈想將王女許配,若將來的將軍夫人是有諸侯勢力,對對大局自然有影響,而阿泠和他們交情頗深,娶阿泠,局勢不會亂,他們也多幾分保障。


    隻是如今,似乎將軍不想提婚事。


    不不不,不是不想提,孫虎仿佛明悟了什麽,好奇地問:“將軍,你是不是怕阿泠不同意嫁給你?”


    其餘幾位將領聞言,同時望向初三。


    “你們……”初三下意識想反駁,但真話不太好反駁。


    大家頓時恍然大悟,戰場再厲害但感情上,情場可不是無人可敵。


    “將軍我看阿泠對你情意深厚,不會拒絕你。”


    原來是自家將軍沒信心,大家都七嘴八舌打氣,初三本想讓他們停下,可是聽著他們說阿泠是如何如何在乎他的,當初他受傷阿泠嚇得都要死了,諸如此類,初三閉嘴兩字未能出口。


    反而越聽越覺得他的成算蠻大。


    “將軍,這種事你總不能讓女孩子主動,若阿泠女郎正拒絕了你,你繼續努力不就成了。”


    “你可不能當縮頭烏龜。”


    這句話像棒槌一樣敲在初三心上,他心不由開始偏晃起來。其實阿泠能夠陪在他身邊他就很滿足了,別的他打定主意不再強求。


    可他是個人,是個感情越來越深,欲望越來越強的人,他能壓抑,但並不代表那些東西不存在。


    他從不想勉強阿泠,隻要她開心他便足矣。


    可阿泠似乎教過他,喜歡的東西是要爭取的。


    初三難得陷入茫然之中。


    一方麵是極力克製的喜歡,另一方麵,是蠢蠢欲動的心,就像李顯說的,焉知阿泠會不同意。


    這句話像是魔咒一樣,一直在他的耳邊回想,哪怕聲音很輕,但一直催促著他。


    阿泠發現初三有心事。


    她以為是正事上的,去查了查,可黎默安沒有什麽小動作,覃陽那邊也在按照她們的謀劃發展,思來想去,沒找到他憂慮在何處。


    他不願說,阿泠沒多問。


    何況阿泠也挺忙的,他們的士卒泰半都是南方人,不太適應北方冬日寒冷的氣候,一些士兵就病了,阿泠便泡在軍營裏,看病問診。


    不過她倒是發現了些問題,一入軍營,有些沒有病的將士就會湊過來看她,她看過去,大家便挪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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