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芊芊看了阿泠一眼,激動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她和阿泠相處了一段日子,知道她有個心軟的毛病,怕她為了初三不顧自己,但聽了阿泠這麽強調,又想到阿泠不是個沒主意的人,強調了幾句,沒一直問下去。


    沒多久,就有仆人來傳兩隻猛獅都被製服,阿泠走了出去,得知今日傷亡有些慘重,好幾位赴宴的來賓沒了命,還有幾個受了重傷,這是在不算奴仆犧牲的情況下,隻算貴人。


    好好的一場壽宴辦成這樣,霍家沒心情繼續,匆匆將人送出府去。阿泠走到花園,看見一臉焦急的良薑,良薑走過來,見阿泠好好的,才舒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魏芊芊湊了過來:“阿泠,聽說祈如長公主受了傷。”


    阿泠偏過頭。


    “不是獅子傷的的,是大家跑的太快,絆倒了祈如長公主,長公主被人踩了幾腳,傷了骨頭,聽說重傷。”祈如長公主性格高傲,一直以出生皇家自命不凡,如今竟然被一群卑賤的人當成泥一樣踩,照著祈如長公主的脾氣,恐怕要氣死。魏芊芊有些想笑但想到祈如長公主是阿泠的生母,她硬生生將那笑容收了回去。“阿泠,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聽到祈如長公主,阿泠的神色沒有任何的改變,她搖了搖頭:“不去。”


    魏芊芊想了想說:“不去也好,去了說不定要受氣。”


    說話間,兩人走到霍家大門,魏芊芊的夫君站在門口等魏芊芊,魏芊芊看了看阿泠,不放心地說:“阿泠,我送你回去吧。”


    阿泠趕緊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回馬車上休息一會兒,表姐,你和表姐夫回去吧。”


    良薑扶著阿泠上了馬車,阿泠卷起竹簾,朝著外頭擁擠嘈雜的人群看了幾眼,複又收回眼:“良薑,你去打聽一下白家三郎的病症。”


    “白家三郎?”


    良薑應好,想了想,她看向阿泠,小聲問:“女郎怎麽忽然關心起這個人來了?”


    阿泠沒有瞞著良薑:“我想用他換一個人。”


    良薑幾乎是一想就想到了;“是……初三?”


    阿泠點了點頭,白家有錢有權,若是她真的要買初三,白家不缺金子,一定不會換的。所以隻有開出無法拒絕的條件。這位白三郎是白鐵光的同母胞弟,也是白家老太爺唯二的嫡子。這個嫡子前幾年被毒蛇咬過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


    白家遍請名醫,也不過是讓他在床上苟延殘喘而已。


    她以驅除白三郎身上的蛇毒為條件換初三,他們一定不會拒絕。更何況今日猛獅出籠這件事雖然是在霍府出的,但那籠子那獅子可都是白家提供的,若要問責,白家必定首當其衝。有這件事在,以後去獸園的人也會慎重些,是以初三就沒那麽重要。


    “女郎確定能治好白三郎嗎?”良薑猜到了阿泠的打算。


    阿泠沒看到人不能保證能治愈白三郎:“沒想治好他,保他兩三年無礙便可。”


    “那兩三年後呢?”良薑想的深,若是兩三年之後白三郎不在了,要來找阿泠的麻煩怎麽辦。


    “女郎,白家不是善茬,尤其是任中車府令的白老爺……”良薑委婉地道,“他並非善類,心狠手辣。”白家獸場歸白鐵光管理,雖說這個人也不是什麽好人,但和白老太爺一比,就不值一提。


    阿泠搖了搖頭:“兩三年後的事情誰有說的準?你別擔心,或許那個時候……”阿泠看著馬車駛過街道,街道兩側是大覃百姓,少部分人錦衣華服地走在街上,玩笑逗樂,而更多的人,麵黃肌瘦形容枯槁。


    天子腳下都是這樣一番景象,誰知道兩年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百姓的忍耐力,並非永無止境的。


    “那你在猶豫什麽?”良薑問。


    阿泠摸了摸自己的臉:“良薑,你看出我在猶豫了?”


    良薑點點頭,阿泠她的確是猶豫的,不是因為害怕白家,隻是白家三郎不是大惡之徒,似乎也不是一個善人,保住這種的人的性命總是讓她不舒服的。


    可為了得到一些東西,總是要舍去些什麽的道理,阿泠在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良薑打聽了白家三郎的病情後,阿泠很有把握將他的身體弄成她想要的結果。同時,霍家練武場發生的事,的確引起了騷動,那之後,白家獸園不曾開業,覃陽城裏其他的鬥獸場,多多少少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響。


    阿泠也想好了,明日去白家去談條件。


    阿泠洗過澡,早早上床休息。


    七月天,有些悶熱,月亮躲在薄薄的雲後麵乘涼,這時,一道纖細的影子推開了門,她朝周圍看了眼,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翌日,阿泠□□了一聲,先是覺得胳膊有些疼,全身都累極了,是那種用盡力氣後的疲憊,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然後猛地翻身坐了起來。


    阿泠盯著自己的左臂,左臂是被利劍刺出的劍傷,她低下頭,發現自己穿了一件趙泠不會穿的黑色窄袖武士服,胸口有一道刀傷,和左臂相比,傷的不重,隻劃破了些皮膚。


    她握緊了拳頭,從骨頭縫裏開始抖了起來。


    良薑推開門,端著洗臉水進來:“女郎該起床了。”剛說完,她偏過頭,看見床上的阿泠,一下子按住她:“我去找醫者。”


    阿泠抓住她的衣角,握住那片衣角的手抖個不停,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不用了。”


    “可是……”良薑不知道怎麽辦。


    阿泠艱難地衝她露出一個笑:“我沒事,別擔心。”


    我沒事阿泠不知是說給良薑聽的還是安慰自己的話,那股不能控製的顫栗隨著時間漸漸穩定了下來。


    良薑打了熱水,輕手輕腳地伺候阿泠換了一身中衣。阿泠尋了藥,將身上的傷口包紮好。


    良薑看著她的動作,嘴唇動了好幾下,她在阿泠身邊六年,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阿泠醒過來,穿著一件她都不知道她有的黑色衣裳,身上帶著傷。


    然後會有一件大事發生。


    “良薑,你出去吧。”阿泠換好衣服上了藥後,對良薑說。因為失血,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雪白,連帶唇色都暗淡起來。


    “女郎,你還沒用朝食。”良薑擔心說。


    “我不餓,我想休息一會兒,你出去吧。”


    良薑輕輕地退了出去,臨走前,給阿泠關上門,太陽已經升了起來,陽光炙熱,良薑卻並沒有感受到任何溫度,寒氣從骨頭裏透了出來。


    阿泠望著銅鏡裏的那張臉,扯了下唇,銅鏡裏那張好看的臉也扯了下唇,她動了動眉,那張蒼白的臉上眉毛也動了動。


    阿泠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她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啪嗒一聲,一滴淚掉了下來。阿泠慢慢地伸起手,擦掉那些她不想要的眼淚,對著鏡子裏擠出一個笑來。


    她不疼的,她一點兒也不害怕。


    她不疼,她也不害怕。


    用午膳的時候,良薑看阿泠的神色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猶豫了下,正準備說話,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良薑走出去看發生了什麽,不一會兒,她跟在魏芊芊身後走了進來。


    魏芊芊神色特別激動,看家阿泠,猛地握住她的手:“阿泠,你知道嗎?覃陽發生了一件大事。”魏芊芊握的是阿泠受傷的那隻左臂,她眉頭擰了下,慢慢地將手收了回來。


    魏芊芊沒注意那麽多,興奮地說:“白家昨夜出了大事,白家老爺子死了,白鐵光也死了。”


    阿泠和良薑同時臉色微變。


    “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魏芊芊吸了一口涼氣,“據說是被刺客殺死的,那可是戒備森嚴的中車府令府,竟然有人大半夜能入內殺人。”


    魏芊芊剛聽到這個消息,以為是假消息,白老太爺是九卿之一,大權在握,政敵不少,出行居住都有武士護衛。白老太爺不是沒有遇見過刺客,但他身邊的武士非泛泛之輩,所以沒人得逞。可是昨夜,在戒備森嚴的中車府令大人的府邸中,白老太爺卻被刺客給殺死了,還有他的兒子白鐵光。


    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這種程度,他得多厲害。


    阿泠聽著,低下頭含糊地嗯了兩聲。


    魏芊芊朝四周看了看:“阿泠,你這將軍府的人手也太少了,中車府令都能在府邸裏遇害,我看你這兒也不安全,不如你去我那住一段日子,我那邊雖然有些糟心,但應該還是安全的。”魏芊芊沒什麽底氣地說,他們府上的政敵和仇人可沒有白家多,戒備也沒有白家森嚴。


    阿泠搖了搖頭:“不用了,應該沒什麽人想要我的命,我……”


    “呸呸呸,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啊。”魏芊芊打斷阿泠的話,想了想,也覺得阿泠說的有道理,就沒強求,“不過這白大人一沒了,白鐵光也死了,恐怕白家要敗落了。”


    白家這些年把著覃陽最大的獸園,本來就極賺錢,惹得一幹人眼紅。隻是礙於白家獸場有白大人撐腰,白大人權柄在握,大家不得不給白家人幾分薄麵。現在白大人一沒,相當於遮陽的大樹轟然倒塌,白家還沒什麽能接班的人。以前早就對白家不滿的人肯定要趁機報複的。


    這樣想著,魏芊芊忽然記起一件別的事:“阿泠,初三你想好了怎麽辦嗎?”


    阿泠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件事相當於將她從前的計劃全盤打消,不過阿泠想了想,其實這對於她不一定是一件壞事。


    白家是虎,與虎謀皮總是危險的。


    魏芊芊歎了口氣:“不過白家現在這個樣子,恐怕獸場也開不起來了。”


    前些日子在霍家發生的那件事,獸場的生意都受了影響,畢竟鬥獸再刺激,也沒有自己命重要。何況因為這件事牽連盛廣,白家還麵臨著重大賠償。


    你養的獅子跑出了你築的籠子,害死了弄傷了人,可不得負責嗎?不賠?前些日子白大人活著都不可能,畢竟去赴宴的人可都非富即貴,不好打發。現在白大人不在,恐怕那些人更恨不得重重地敲上一筆。


    阿泠也是這樣想的,她想,她也是這樣想的。


    發現想法成為現實是在小半個月後,白家開始賣奴隸。


    阿泠正在收拾東西,打算去奴隸市場,她已經打聽好了,今日的奴隸市場有初三


    魏芊芊得知白家開始賣奴隸了,怕阿泠不知道,趕來通風報信,到了將軍府,得知阿泠正準備出發,她了悟道:“也是,你關心初三,肯定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阿泠不置可否。


    魏芊芊又感慨道:“對了,阿泠,聽說白家的刺客現在還沒找到,真不知是哪兒來的厲害人物。”


    阿泠低下頭:“還沒任何線索嗎?”


    魏芊芊道:“可不是嗎?廷尉鄒雪明處理此事,他可是查案第一高手,但大半個月過去了,一點兒消息也沒找出來,現在覃陽朝上人人自危,那人連中車府令都能殺,還有什麽人不能動。”


    “鄒雪明?”阿泠重複了下這個名字,“是要徹查嗎?”


    “當然得徹查。”魏芊芊道,“不找到凶手,一柄刀刃懸在覃陽人頭上,我家夫君在朝堂之上,都能覺得最近的氣氛不太對。”


    說著,魏芊芊擺擺手:“和你說這些做什麽,反正和我們沒關係,對了,阿泠,既然你知道了這個消息,我今天還有事,我先走為了。”


    阿泠點點頭,正要送魏芊芊出門,良薑突然走了進來:“女郎,廷尉大人說又有事請見。”


    阿泠手一抖。


    魏芊芊停下腳步,奇怪地問:“廷尉大人,鄒雪明,他有什麽事要見阿泠,阿泠,將軍府和他有過往來嗎?”


    阿泠擺了擺手:“我給也不清楚,或許是有吧。”


    魏芊芊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不用了,表姐,你不是說今天要早些回去嗎?我自個兒去就好,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


    “沒事兒,我陪你。”


    阿泠提醒自己要冷靜,她看見站在花廳裏的銳利男人沒有絲毫的反常,笑著讓良薑上茶。


    鄒雪明打量了一下阿泠,從頭到腳不遺半分,他皺了皺眉,直接問道:“上個月前的二十三夜裏趙女郎可出過門?”


    “半夜?”阿泠搖了搖頭,“半夜我怎麽可能出門。”


    “那敢問這隻簪子可是女郎你的。”鄒雪明從懷裏拿出一隻銀簪,銀簪普通,上刻木蘭紋。


    阿泠拿著它看了看:“這種樣式的簪子我有一隻同樣的。”


    “沒丟?”


    “沒丟,就在梳妝台上。”阿泠將簪子還給鄒雪明,“鄒大人今天來是為了這支常見的簪子嗎?”


    鄒雪明將目光落在阿泠的手上,手指修長白皙,虎口處潔白無繭,他握緊玉簪:“這隻簪子是在中車府令大人的凶殺現場發現的。”


    阿泠哦了聲,隨即驚訝地看向鄒雪明:“鄒大人這話什麽意思,不會懷疑……是我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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