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黛雖理解不了男女之事,可也不是沒有聽過家長裏短。


    婦人們在她麵前還算含蓄,但也總會叫她聽到一些親嘴摸胸的事情,令雲黛對這些事情隱隱有些概念。


    反正這些都是羞人的事情,是些……不該在大白天做的事情。


    第2章


    翠翠委屈歸委屈,可她到底不是吃素的,在雲黛這裏哭夠了,她轉頭便跑去下人房裏,把這些事情都宣揚給那些丫鬟聽去。


    她走後,雲黛反而想起來一些事。


    雲黛盯著屋簷下的嘰喳亂跳的小鳥發呆。


    她想到了個可以一了百了的辦法。


    晚上雲黛在床上躺了會兒,屋裏頭悶熱,她心裏又惦記著白天想到的那個念頭,愈發煩躁不安。


    既睡不著,她索性就爬了起來。


    外頭繁星滿天,數不清的小蟲子躲在草叢裏鳴叫,若不仔細看周圍,雲黛幾乎都以為自己還是在杏村那會兒無憂無慮的家裏。


    雲黛往外走去,涼風拂在臉上,舒服得令她心裏頭那些煩躁也都消散去了。


    外頭黑漆漆的,好在月色皎潔,她隻是循著小徑閑逛,也不至於走偏。


    若是有的選,雲黛倒是情願睡在露天的地方,對著朗月繁星而眠。


    也不知她走到哪處,竟瞧見叢中有一抹熒光。


    雲黛伸手去捉,袖子牽動了整片草叢,便眼見著一群螢火蟲從底下隱蔽的地方鑽了上來,帶著那星星點點熒光朝她相反的方向飛去。


    雲黛有些遺憾,她是一時興起才出來乘涼,事先也沒想著帶些罐子來捉螢火蟲玩,如今它們就在眼前,她也生怕自己用力捏死了反而不美。


    然而即便不去捕捉,那些螢火蟲成團飛在空中的模樣也是少有的美景。


    待它們鑽進了另一片雜草裏去,耳邊忽然傳來窸窣的動靜,她才收回了目光。


    雲黛抬眸看去,卻見這個時辰馬廄裏竟還有人在。


    這會兒雲黛隱在暗處,而那人所在的地方恰好是月光照耀之處。


    從雲黛這個角度來看,隻瞧見那個男人上半身不著片縷。月色如銀霧般灑落在他健壯光潔的肩背上……雲黛頭一次撞見男子的身體,緊張地吞咽了一下。


    便是她這小小的咽口水聲,卻讓馬廄裏的男人動作忽然頓住。


    正當雲黛懷疑他是不是閃了腰的時候,卻見他仍保持著彎腰舀水的姿勢,腦袋卻扭了過來,朝她隱藏的地方看來。


    雲黛登時渾身一僵。


    她唯恐讓那人誤會自己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忙從那陰影裏站了出來。


    那男人站直起來,露出了緊致的腰腹以及堅實的胸膛……最終雲黛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麵容上,她心尖尖上像是被什麽東西快速的撞擊了一下,連呼吸都有些緊促起來。


    雲黛很喜歡溫文爾雅的男子。


    就像從前杏村裏的一個秀才哥哥,就像從前在村裏教孩子讀書的年輕先生……雲黛那時想嫁的也是那樣的人,倒不是他們長得有多麽俊朗,而是他們身上有那種溫柔無害的氣質,讓雲黛很是著迷。


    可眼前這男子仿佛生來便是副溫柔儒雅的清雋麵容,哪怕他當下衣衫不整,還敞著上身,亦不會讓人覺得粗俗。


    相反,雲黛頭一回見到男人的身體,發覺竟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那是一種與女子柔軟身軀不同的模樣,是一種她不知如何形容的好看。


    擁有著雲黛無法形容的八塊腹肌和性感人魚線的葉清雋則淡淡地打量著那個沒有絲毫回避之意的女子。


    他竟也是頭一回遇見個對著自己咽口水的女子,這可真是個……稀罕事情。


    雲黛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臉頰忽然就熱乎乎的,腳也不聽使喚地往前挪動幾步。


    “你……你這麽晚還在這裏做事兒,你是這府裏的馬奴嗎?”她的麵上有些局促,卻仍低聲問道。


    葉清雋聽見這個聲音,忽然挑起了眉。


    雲黛的聲音實則是很有辨識性的,她的聲音嬌軟似桂花糕,又甜又糯。


    葉清雋前兩日才聽到過,對自己這新進門的姨娘也算是記憶猶新。


    他向來擅於觀人,見過雲黛一眼,便知她是個性情膽怯保守的尋常女子,卻不知她這會兒怎就突然“大膽”了起來。


    想到美人皮囊下興許另有一副水性楊花的心肝,葉清雋動作輕緩地撫著馬背,忽然覺得自己先前是小瞧了她。


    然而雲黛看見的卻是那馬奴目光冷冷地掠過自己,而後便一言不發地轉身繼續給他身旁那匹馬洗刷鬃毛。


    雲黛心裏頭頓時就漫出了一絲絲的羞澀與窘迫。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麽,她竟還問出這般愚蠢的話來。


    隻是這個時候她立刻走開好似也有些尷尬,是不是應該留下來與他多說幾句話,叫他明白自己並不是故意躲在暗地裏偷看他的……


    她一麵想著,一麵別扭得坐在了馬廄邊上的橫杆上,這樣卻離那馬奴靠得更近了些。


    雲黛攪著衣擺,想著措辭,可想來想去,腦子裏竟然全都是方才他在月光下有些朦朧的身體……


    她的耳根子都發燙了。


    那馬奴半天也不說話,雲黛便又扭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就瞧見他後腰上落了一隻大黑蚊子,她腦子裏正胡思亂想著,這會兒分著神,看到蚊子也是下意識的舉動。


    雲黛伸手朝那蚊子按了過去。


    結果蚊子嗡嗡地飛走了,叫她那手掌心就直接按到了人家結實的腰上。


    這下子雲黛愣住了,那馬奴也愣住了。


    不等雲黛做出反應,那馬奴轉身便扯了掛在一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徹底將那一身好看的皮肉給遮擋住了。


    他仍舊是看也不看雲黛一眼,提著一桶水轉身便走開了,像極了被小流氓調戲了的高冷小媳婦。


    雲黛坐在原地怔了好半晌,才“呀”了一聲。


    完了,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呢。


    這樣一來,他是不是不僅要誤會她偷窺他身體,還會覺得她是故意來摸他腰的?


    雲黛回味過來,羞得幾乎沒臉見人,也不管熱不熱了,忙跑回自己稚水苑躲起來了。


    後半夜裏,雲黛越想,臉上便越燙手。


    當天夜裏雲黛終於沒有再做噩夢,而是夢見了夢裏曾經發生過的一幕。


    她夢見家主的一個小妾私底下勾搭了一個仆人,可是家主一點也不生氣,他十分大方地賞賜了小妾與那仆人錢銀,並放他們去莊子上做事情,令他們後半輩子過得十分順遂。


    醒來後,雲黛才想起來,原先夢裏看不清臉蛋的小妾突然就變成了她的臉。


    雲黛捧著一顆砰砰直跳的心。


    昨日她心底冒出來一了百了的主意,正是夢中那一幕。


    在那夢裏,並不是所有的小妾都這般不走運,換句話說,除了那個住在稚水苑的妾室下場淒慘,其他的人都得到了很好的結果。


    先前雲黛就想,若是她也能勾搭一個男人該多好,那樣一來,不僅可以避免住在稚水苑的自己變成夢裏的女子,還能得到家主的大方賞賜。


    然而令她煩躁的地方就在於她沒有一個合適的對象。


    如今卻好了……


    雲黛有些羞澀,卻也有幾分心動。


    那馬奴雖然隻是個仆人,可他長得是真真好看,幾乎就是按著她心裏如意郎君刻畫出來的模樣。


    尤其是昨日觸碰到他的身體,她一點都不討厭,反而在碰到的時候掌心還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又像是被自己的舉動驚嚇到了。


    雲黛越想越覺得方才那夢必然也是老天給她的提示,她便愈發認定這是個可行的主意。


    可憐老天是不能跳出來跟她對話的,不然也真要揭開她的遮羞布,唾棄她自己春心泛濫做春、夢,還誣賴到了旁人頭上去了。


    少女情竇初開便是這麽一回事兒,一下子看對眼了,心裏那種念頭擋也擋不住。


    翠翠昨夜裏和自己姐妹哭訴了一晚上,早上頂著兩核桃眼過來給雲黛梳頭。


    雲黛見她這般難過,便安撫道:“你若不舒服就下去歇息吧。”


    翠翠扁了扁嘴,道:“奴婢可不是那種刁奴,該照應姨娘的,奴婢都會盡力做到。”


    她話是這般說,然而她們這府裏是鐵打的丫鬟,流水的姨娘,真正在家主身邊長久留下的女子竟也沒有幾個。


    雲黛見她語氣緩和了許多,便低聲問她:“你在這府裏做了許久,府裏的人你都是認識的嗎?”


    翠翠聞言,便道:“那是自然,姨娘可是想要打聽主子身邊的仆人?”


    雲黛輕輕得搖頭,遲疑道:“你……你知道府裏那個在馬廄做事的人嗎?”


    翠翠怔了怔,對那人隱隱也有個印象。


    以往姨娘們問到府裏的下人,通常都是為了收買有利的人,以便於暗中討好家主。


    她曾見過問她家主身邊仆人的,也曾見過問她廚房掌廚的,問到了馬廄裏的,她倒是頭一回聽說。


    興許是這姨娘角度刁鑽,有著什麽她想象不到的主意?


    翠翠一邊想著那馬奴黑瘦的模樣,一邊道:“自然記得,那也就是府上的馬奴,他那人孤僻的很,好像是個啞巴,以至於如今連個媳婦都沒討著,後半生怎麽個著落還不知道呢。”


    雲黛聽到這話,心裏頭頓時又是一喜。


    他果真還沒有媳婦……她早上還有些擔憂,這麽好看的人會不會早就被其他姑娘搶著下手了。


    如今看來,他竟一直是一個人。


    隻不過他竟然是個啞巴卻是她沒有想到的事情,雲黛頓時很能理解那天晚上他沒有理會自己的原因了。


    “姨娘想要買通了他不成?”翠翠問道。


    雲黛支支吾吾沒有回她這話。


    午後,雲黛讓翠翠找幾種香料過來,又自己選了些針線和布料,翠翠在旁邊望著,好奇道:“姨娘這是做的什麽?”


    雲黛道:“我是想做個香囊戴在身上好避蚊蟲。”


    翠翠見狀,頓時了然,這些小事情對方原就可以吩咐她們這些下人來做,可雲黛要自己動手做,這定然是想送給家主用的。


    翠翠想,這回這姨娘總算是上道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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